一时间殿内杀气浮现,威严的气势重重地压了下来,几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多话。
北溟天转身离开了勤政殿,柳雪乔爬起身来,将还在发愣的赫连惜画给扶了起来。
赫连惜画手心里都是冷汗,对柳雪乔惊恐地问道:“五马分尸之刑,是让五匹马从不同的方向跑开,把人的肢体活活地撕裂开吗?”
柳雪乔微微点头,脸上亦是一片苍白之色,她曾经的确想把洛欧志给千刀万剐了,可没想到北溟天比他还狠。
洛欧志落得今日这个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南宫家的血海深仇,便由他的人头首祭。
秦君昊看了柳雪乔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勤政殿。
柳雪乔勾唇,轻轻地笑了笑,秦君昊,你现在对你娶的这个女人还满意吗?
柳玄奕、赫连惜画和柳雪乔也相继离开了皇宫。
柳雪乔在马车前伫立凝望,雨后初霁,街市上人烟寥寥,屋檐上滴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声音清脆动听。一场雨,洗去了街市上的熙熙攘攘,洗去了热热闹闹的叫卖声,变得异常寂静。
这座城市,难得变得这般的安静,她一颗心也随之淡然下来。
报仇之事,这还仅仅是个开始呢!
今天之事分明是北秋潇的错,可皇帝只言片语都未提及责怪于她,秦君昊手握重兵,成为了继神策军后的又一员大将。
这夫妻两在北溟天心中都有着异常重要的位置,要扳倒他们,任重道远。
赫连惜画在门口与柳雪乔道别回了行宫。
绿衣看着柳雪乔,担忧地开口:“酒霜,雨后风大湿气重,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柳雪乔朝绿衣挥了挥手,脸色沉重,眼底亦是一片晦暗,道:“今日我想自己去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绿衣看了酒霜一眼,酒霜也劝道:“姑娘,你忘了你之前打了慕雨衣,慕家不会放过你的,你独自一人回府,酒霜放心不下。”
“没事的,”柳雪乔对两人露出了一个微笑,道:“绿衣回柳府替我把渺风院重新打扫一遍,酒霜你再去打探打探刑部的消息,等我回来前这两件事你们一定要办好。”
见柳雪乔笑得这么轻松,绿衣和酒霜便不再坚持,点头应道,朝柳府的方向离开。
等两人走开,柳雪乔一溜烟地就跑到了城北的石榴山上,雨后树林越发青葱苍翠,一道夹杂了泥土的草木清香味道散发在空气中,令人神清气爽,无比畅快。青草拔尖地的葱绿,树叶尖水珠滚动,晶莹似珍珠一般。
她往树林中走去,站在一棵石榴树前停下了脚步。
站了一会,忽的一声喝道:“谁?”
北擎苍从树后走了出来,看着一脸警惕的柳雪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喜色。能在他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已是不错,今天竟然还能看到这厮面带喜容,真是稀奇啊稀奇。
“北擎苍,你跟了我多久了?”柳雪乔蓦地问道,拉着一根树枝的手松开,树枝一颤,叶尖上的水珠顿时往下撒开,落了她一身。头发上沾了不少水,一身衣裙也被打湿。
“从你离开皇宫就跟着你了,”北擎苍望着这漫山遍野的石榴山,眼底掠过一抹疑色,道:“这里荒无人烟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雪乔往前走了几步,虽然下了雨,可此地草木茂盛,泥土未见半分松动。她轻轻迈动步伐,衣裙拂过草木,又染了一身的水。
北擎苍不动声色地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背影纤细,步履轻盈,似是极不愿意踏贱这一草一木。
“这里才翊天城中最安静的地方,在我思绪混乱的时候常常来这里,”柳雪乔轻声开口,思及自己前世之时,每当她在军中遇到任何困难,都喜欢来这个地方冷静思考。
“你今天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不是该开心吗?”北擎苍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
“洛欧志不过是北秋潇的走狗罢了,除去一个狗腿子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她顿了顿,缓慢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摘了一根野草,在眼前转动着玩,又无声地叹道:“我花了太多的时间在旁的人和事情上了!”
北擎苍冷冷一笑,在她身边弯下了身,从她手中夺过那根草,道:“你不扫平道路,谈何报仇啊?既然都知道北溟天很宠爱这个女儿了,你又怎么可能轻易动摇她在北溟天心中的地位。现在做的一切,是在为以后的谋划而做铺垫而已,急什么?”
他将那根草从中折断,扔到了地上。
柳雪乔轻笑了两声,眉间阴霾忽然消失。她起身看向北擎苍,扯了扯嘴角,道:“这么说我应该学你,数十年来都岿然不动,任由仇人逍遥法外了?”
“柳雪乔,”北擎苍咬牙切齿,收敛了脸上的温柔之色,眨眼间神色变得阴沉起来,眼底一抹阴鸷掠过,“你不要太放肆了!”他好心来安慰她,她竟然嘲笑他数十年来无所作为。
“哎哟,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我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就生气,真是一点度量都没有,”柳雪乔撇撇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容,一双眸明媚得似晴空一般。
“哼,”北擎苍冷哼一声,蓦地转过身去,背对柳雪乔嘴角却露出了欣然的笑意。
这才是她,那个本性活泼带着点孩子心性的柳雪乔,在没有背负血海深仇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天真可爱。
“说吧,你今天来找本姑娘所为何事?”柳雪乔背负双手,一头墨发在微风中清扬飘散。
“本王想知道一件事,”北擎苍收敛起嘴角笑意,淡淡开口。
这厮突然间神色变得这么郑重,柳雪乔忽然感觉一阵不好,便听他问道:“千沧、风墨是谁?”
恍若一个霹雳打在脑海,柳雪乔眸子沉了沉,似潭水般幽深,不答反问道:“你问她们作甚?”
北擎苍目光紧盯着柳雪乔的神色,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千沧、风墨,加上一个酒霜,本来就是南宫千凰的近卫!
她在醉酒时无意中叫道,就证明了她与这两人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再加上柳雪乔见到蒙面囚犯时反应如此之大。
一个答案几乎就要被他脱口而出,可他还是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他的目光幽寒似冰,冷冷地射过去,让柳雪乔心中大震,她是什么时候说漏了嘴吗?北擎苍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提出千沧和风墨来。
“她们都曾是我表姐的护卫,又和酒霜是同伴,有几次表姐派她们给我送东西来,所以我认得她们,闲王想知道什么?”柳雪乔直视北擎苍的眼,一字一句答道。
天空放晴已是傍晚,乌云过后苍穹明朗得似湖面一般,夜色将至,一张黑幕往下沉来,将苍茫大地都要收入怀中。
两人在林中对立站着,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夜风袭击,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才打破这寂静的空间。
“北擎苍,”柳雪乔赶紧将北擎苍给扶住,收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我没事,”北擎苍挥挥手,一阵咳嗽下,他脸色越发苍白透明,咳得弯曲了背。
“我扶你回去,有什么事改天再说,”一看北擎苍脸色不对,柳雪乔立刻扶他往外走。
北擎苍身体忽然失了力量,全身几乎都靠在了柳雪乔的肩上,柳雪乔肩上一沉,被压住了肩上伤口,疼得紧咬牙关。
可北擎苍浑然不知,意识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费力将北擎苍扶着下了石榴山,走向了大路。
不远处墨渊居的马车正停在那里,冷锋看到二人走来,急忙迎了过去。
而此时一个绿色身影忽然也奔了过来,看见北擎苍虚弱的模样,狠狠地瞪了柳雪乔一眼,却对冷锋说道:“冷护卫,我找你们半天了,公主上山采药被毒蛇给咬了,我在墨渊居寻夜公子没寻不到。护卫说你们往这里来了,我就匆匆赶来,求你赶紧去找夜公子啊,再晚我家小姐就要出事了。”
冷锋从柳雪乔肩上扶过北擎苍,将他背上了马车,又对那绿衣女子说道:“夜展离一早就出门了,现在找他恐怕来不及了,柳姑娘也会医术,就让她跟着我们回府吧!”
这绿衣女子正是那莫舞烟的侍女影湖,柳雪乔微微一皱眉,便立刻道:“上车,立刻回墨渊居。”
柳雪乔纵身跳上了马车,手上马鞭一扬,赶车往墨渊居的方向而去。
到了墨渊居,柳雪乔跳下了马车,影湖也立刻下来了,咬牙看了昏迷的北擎苍一眼,无奈地对柳雪乔道:“柳姑娘跟我来吧!”
柳雪乔立刻跟了进去,走到房间中,见莫舞烟嘴唇发紫,额头上沁出冷汗,一张娇柔的脸上苍白透明,替她把了把脉,眼底闪过一抹疑色,却对影湖问道:“你帮她吸走了毒血?”
影湖点头:“奴婢找不到人,无奈之下只能先替公主吸走了毒血。”
“嗯,”柳雪乔点头,“她的毒无妨,吃几服药就能好了,你也须得服药,不过……”
“不过什么,”影湖急切地问道。
“你们家公主以前可中过其他什么毒吗,”柳雪乔美目转动,眸中掠过一抹疑色。
影湖脸色忽变,瞳孔闪烁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公主怎么可能会中其他什么毒,柳姑娘你想多了。”
心底却暗道,柳雪乔的医术竟然如此精湛,连公主以前中毒之事都给察觉到了。
“我先给她开副方子,你去煎药,”柳雪乔将莫舞烟的手放入被窝之中,走到了案几旁,伏案写药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