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臣女就先走了。”柳雪乔往后站定,垂首等待着叶宸浅的答案。
“慢着,”内心挣扎了一会,终究还是以北风岩的大业为重,叶宸浅忽然牵住了柳雪乔的手,往前走去,一面道,“既然你我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不如你陪我走走。”
“是。”
柳雪乔低眉垂首,便与叶宸浅在御花园中散起步来。
初春过去,花园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清风微微地拂过大地,小花从枝头上飘然落下,起起落落地,甚为好看。清香扑入鼻尖,沁人心脾。
一行人走过花园,华贵美丽的裙摆拂过落花,染了淡淡的香味。
不过多时,柳雪乔已将叶宸浅的心思猜得透彻了,据说这个宸妃在北风岩很小的时候就对他宠溺,放任他我行我素,以至于到了今日,她不敢太多的干涉北风岩的事情。
想必北风岩已对宸妃说起了自己和他的婚事,宸妃会顾及北风岩的面子,可宸妃却会担心,但宸妃又怕惹怒了自己的儿子,这才拉着自己散步,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阻止这场婚事。
但她所想,又何尝不是自己所想。
只可惜,放眼整个朝廷,还有谁能阻止这场婚事呢?
“宸妃娘娘,最近可听说了一件事?”
无论与北风岩的婚事结果如何,现在可不说谈婚论嫁的时候,柳雪乔准备在北风岩请求圣旨之前,就帮北擎苍扫除一切阻碍。
脚步缓慢了下来,柳雪乔看向宸妃,试探性地问道。
柳眉微微一动,扯开嘴角轻笑,问:“什么事?”
柳雪乔继续道,“臣女最近听到市坊有许多的流言,说臣女与臣女的表姐长得很像,还说臣女就是表姐,娘娘可听闻了此事?”
听闻,叶宸浅猛然止步,转过头来,目光深深地看向了柳雪乔来。
半晌,只听得她笑了起来,“长得倒是像,可你温婉可人,贤淑美丽,长月郡主英气逼人,飒爽英姿,你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呢?”
紧握的手指缓缓地松开,柳雪乔噗哧一笑,“是啊,臣女也觉得娘娘说得很有道理,可那些人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叶宸浅蹙眉,“也许是有人故意兴风作浪吧,本宫早就知道天子脚下宫家余孽还没除尽,等沿儿来到皇宫,本宫再让他向皇上请一道旨意,务必要将宫家余孽除尽。”
柳雪乔心下几分明白了,淡淡地点了下头。
两人又走了一会,柳雪乔更加安静了下来,她入宫的目的就是试探叶宸浅,见目的达到,自然不愿再陪叶宸浅走下去了。
她福了福身,对叶宸浅告辞离开,便快步走去了玉华宫。
“姑娘,这么说不是宸妃故意散播谣言了?”绿衣也听出了端倪,对柳雪乔说道。
“不是她,”语气拖长,带着深深地担忧,“那又会是谁?”
“兴许真的如宸妃所讲,是宫家余孽呢?”
“你真的相信宫家的人还敢故弄玄虚吗?”
“这个……”绿衣抿唇,垂下了眸光,“绿衣不太相信。”
两人往玉华宫走去,刚到门口,竟然看见了周胜就站在玉华宫的门口。他的神情一贯的淡漠,晦暗幽深的眸在看见她的刹那,竟然浮出了一点点的光芒来。
这样的眼神,令柳雪乔避之不及,本想着去探望姑姑,在看见周胜的时候,这个念头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仓惶着转身,按照原路返回。
就这一刻,周胜的目光如明亮的光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呀,她竟然要这么的躲着他。
“去告诉她,就说我不会去玉华宫的,让她回来吧!”
“她?”身边的侍卫有些惊讶,这个她是谁啊?他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家主子冷得似冰的寒眸,立刻往柳雪乔的方向追了过去。
柳雪乔转过身来时,周胜已经消失不见了。
绿衣蹙眉,这个周胜到底要做什么呀,姑娘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以后他就走他的阳光道,姑娘就走自己的独木桥,两个人不再来往了,他还想给姑娘增添麻烦吗?
柳雪乔在玉华宫逗留了两个时辰,见南宫歆瑶伤势已经大好,就和绿衣离开了玉华宫。出宫时,天上下起了茫茫细雨,光芒黯淡了不少。
绿衣撑着伞,两个快步地往宫门口走去,春天的雨缠缠绵绵,细雨如针,飘飘洒洒地落下。几率雨丝被风吹着,飘入了伞底下,浇湿了两人的衣衫。
柳雪乔的伤势并未完全好透,她的身子骨并不如前世,在死牢中又待了几日,一到阴雨天气,身上就有些钻骨的疼。
这场雨来得很快,但下得不大,只是小雨细密,朦朦胧胧地遮住了光线,又如一层寒夜中的烟纱一般。
疾步走着,细雨浇湿了绣花鞋,到了出宫的地方时,身上也不见几处干燥的地方。
奇怪的是,入宫时的马车也不见了,绿衣担心着柳雪乔身上的伤势,将伞交到她的手中,便去看管着马车的宫殿询问。
柳雪乔站在雨帘中,感觉着一道寒气的侵袭,忽的就想起了北擎苍来。
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他抱着莫舞烟慢慢地走出了皇宫,动作细致温柔,百般呵护,好像那怀中的女子就是他的挚爱一般。
那是他要离开翊天城出征前,莫舞烟长跪在勤政殿前,为他求情,结果莫舞烟昏迷倒地,他抱莫舞烟从她身边经过,冷漠无情。听说后来莫舞烟为了他还追去了边关,本来莫舞烟是被作为人质留在翊天城的,却一意孤行,差点在战场上被人作为人质而要挟南苍大军退兵。
此次莫舞烟的回归,是令他彻底地改变心意了吗?那天夜里,他们亲密谈笑,眼底只有彼此,如此的郎才女貌。
她站在雨地里,泥水浇湿了鞋底,从下往上渐渐地升起了一抹寒气,侵入体中,刺骨地疼。
忽的,一阵大风起,雨丝斜飘入伞下,落在了冰凉的脸蛋上,丝丝冰寒的感觉, 顿时将她的视线给拉了回来。
蓦然闭上了眼,嘴角轻扯,便是一阵嘲笑。
柳雪乔,既然你不想住在这深宫大院之中,不要与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又何必庸人自扰?她默默地吸了口气,正睁开眼时,已经明亮清澈地一片。
她在宫门前站了一会,回望向听管理马车的宫殿,微微地皱起眉来,柳府的马车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绿衣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站得也发麻了,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天光黯淡,雨雾遮住了远处的景物。暗暗叹息,这场雨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现在回玉华宫或者回柳府,都不是明智之举,两个方向离宫门都还有一大段的距离。想想了,提步就往宫前的一处酒楼走去。
然而,脚下刚动,脑袋忽然一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脚下不稳便往泥水中倒去了。
昏迷前,迷离的视线望见了一袭褐红色的衣角,视线往上移,只看见那张冷峻分明的嘴角,倒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这个绿衣,到底是怎么伺候主子的,怎么人突然不见了?”
男子将女子抱起,往四周看了看,惊疑地皱起眉来,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他身边的侍卫也是万分疑惑,大雨天的,柳家大小姐的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孤零零地站在宫门前呢?
他也朝四周望了一眼,想要去管理入宫马车的宫殿去问问看,却看见主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急忙举着伞跟了上去。
“国公,我们要送柳大小姐回府吗?”
送着主子们上了马车,侍卫坐在马车前,朝车中问道。
周胜沉眸,略微一思考后,对侍卫说道,“不去柳府,先回国公府。”
大姐姐醒来之后,以雨大为由没有送她回府,她应当不会怪罪他的。这么想着,心下隐隐地流露出几分喜悦来。
柳宫舞说得对,天赐良机,现在大姐姐一心都在北擎苍的身上,忘记了他的存在,他务必要让大姐姐看到他的好,不让她被北擎苍蒙骗了感情。
马车快速地穿过雨雾,往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宫中也跑出了一个小侍卫,骑马匆匆地到了柳府。
国公府内,室内温暖,燃了一缕檀木香,珠帘之后,侍女替柳雪乔换下了一套干净的衣裙,走了出来。
“国公,已经替柳姑娘换好衣服了,奴婢现在去给柳姑娘煎一碗姜汤来。”
“去吧,”
朝婢子挥挥手,一手掀开珠帘,发出清脆地声响来。
周胜走近了软塌坐下,看着塌上深睡的女儿,不知觉地勾起了唇来。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肌肤如玉,脸上有着与一般女子不同的淡然与静美。很多时候,就这么地看着她,却仿佛觉得她根本不存在这个世间一般,她就像是……像是随时就会消失一般。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令他觉得异常难受。
就这么地看着她,却总觉得还不够。
他的心情亦是非常复杂,他知道在她的眼中,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可她却不知道,自己从苏醒的那日开始,就已经成熟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在被册封为国公之时,他就在心中默默地发誓,这一生,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