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整个府邸顿时变得寂寥萧索起来。
而渺风院的大门也一直紧闭着,柳雪乔闭门不出,柳宫舞来渺风院拜访了几日都被柳雪乔拒之门外。并非是柳雪乔不想出门,而是她怕自己额头上的伤引人怀疑,所以才没出去。
当天回府后的晚上,她就派了酒霜前往墨渊居向北擎苍讨药,第二日凌晨冷锋就将治愈伤疤的药膏送了过来。柳雪乔连续涂抹了两日,再涂上脂粉,才勉强将伤疤给掩盖住。
柳诗涵之死太过奇怪,柳宫舞原本想要在柳雪乔这里打探点什么,可一直吃闭门羹,不由得恼怒。想了一日,她终于想出了个办法来。
当宫初月听到柳诗涵的这个建议后,本是不想同意的,但又听柳诗涵为柳雪乔代嫁一事时,立刻便答应了下来。
丞相府的请柬很快地送到了柳府中,信中邀请柳府的千金到丞相府做客,赏诗作画评茶论酒,其中还请了另外几家的名门贵客。
宫初月在公主府时就无端端地陷害柳雪乔,突然间又邀请柳雪乔去做客,不由令柳雪乔怀疑她的目的。
可柳宫舞在收到请柬后就赶来了渺风院,这次她借了要让柳雪乔给她看看新赶制的衣裙为名,走入了渺风院的大门。
这一次柳雪乔请了她进来。
柳雪乔靠在软塌上,不动声色地望向柳宫舞,见她脸上带着兴奋之色,问道:“三妹妹很想去丞相府吗?”
柳宫舞将新衣放下,怔怔地望过去,答道:“为什么不去呀?以前都没有人邀请我们参加这样的聚会,这次好不容易收到丞相府的请帖,肯定要去啊!”言语间仿佛只是想单纯地想攀上高枝而已。
柳雪乔柳眉微蹙,嘴角缓缓地勾了勾,将那件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拿起,在柳宫舞的身前比划,赞赏地点头:“妹妹眼光不错,这件裙子妹妹穿起来很好看。”
“这么说,姐姐就是答应了要去?”柳宫舞兴奋说道,一抹惊喜爬上了脸颊。
“妹妹把新衣都赶制好了,姐姐可有不去的道理,”柳雪乔打趣地说道。
柳宫舞欢喜地拉住柳雪乔的手,高兴得眉飞色舞般,而就在此时她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柳雪乔的额头上,发现那里有道细微的疤痕,虽然被脂粉掩盖住了,但依稀可见淡淡的痕迹。
柳雪乔将柳宫舞眼中的惊疑看在眼中,淡淡地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道:“去准备吧,毕竟是去大户人家,别丢了柳府的脸。”
“是。”柳宫舞随即便离开了。
等柳宫舞走后,酒霜担心地开口:“刚才她看出了姑娘额头上的伤疤。”
“嗯,”柳雪乔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顿时变得冷冽起来,缓缓地道:“这个三妹妹,比夏静萱可怕多了,自从上次她被爹爹打了一巴掌后就对我怀恨在心呢!柳府得到柳诗涵死去的消息后,她连续来了几次我的院子都没进得来,一定是对我起疑。”
“难道她怀疑二小姐的死与姑娘有关?”
“随她怎么折腾,凭借她的本事是查不出真相来的,她无非是想逮住我的把柄罢了!”目光望向院外,那里的花草被卓缦珑和酒霜一场残酷的收割后,才刚刚抽芽,正重新地长出来。柳雪乔瞥了一眼,便坐回了软塌。
“倒是这个宫初月,防不胜防啊!”沉默了一会,只听柳雪乔又说道。
酒霜的眸光也沉了下来,姑娘说过宫初月在公主府陷害她的事情,那时候宫初月仅凭一根手帕,就差点要了姑娘的命,足以见得她的心计深沉可怕。
酒霜疑惑,“那姑娘为何一定要去赴约呢?”
“你忘了,”柳雪乔看向酒霜,解释道:“她的身份是丞相之女,高高在上,我若不去,别人说得好听一点是我装清高,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我看不起丞相府,到时候宫初月再向她爹告一状,丞相再教训爹爹一番,吃亏的是我们。更何况明日赴约之人肯定不止是我们,我想去多认识认识其他的名门闺秀。”
“是。”姑娘的心思透彻,比起以前更知道打算,酒霜便不再多问。
第二日上了马车之后柳雪乔就一直闭目沉思,柳宫舞再朝柳雪乔看过去,发现她额头上的疤痕又浅了一些,不由吃惊。
连日来渺风院闭门不出,她便去玉笙楼走了走,夏静萱已经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口中一直喊着柳诗涵的名字,又胡说八道了一些东西。
柳宫舞这才清楚地知道柳诗涵与北风岩的事情,而在那夜柳诗涵去找北风岩之前,柳诗涵是看见了柳雪乔偷偷去了啸风殿,才会去找北风岩理论的。
所有的事情的,都是柳雪乔一手安排。
现在她这么心平气和地坐着,难道心中一丝歉疚感都没有吗?柳宫舞暗暗地想。
自从柳雪乔回到柳府之后,柳府好像就变了天一样,以前趾高气昂嚣张跋扈的夏姨娘彻底萎靡下去,骄横阴险心思歹毒的柳诗涵突然暴毙身亡。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昭示着什么。
柳宫舞说不出自己的这种感觉来,此刻她看着柳雪乔,见她脸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倒像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
“妹妹看我看了这么久,难道姐姐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合着双目的柳雪乔感受到那道灼热而探寻的目光,怔怔问道。
柳宫舞蓦地一惊,心中一个咯噔,忙收回了目光,答道:“宫舞只是在想,二姐姐的死太过奇怪了,一个人好端端地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深深地皱着眉头,脸上闪现过狐疑之色。
柳雪乔睁开眼睛,淡淡地笑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二妹妹还那么年轻貌美,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地下亡魂。”
仿佛一阵阴森森的寒风吹来,吓得柳宫舞浑身一颤,目光惊恐地看向了柳雪乔。
突然间,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害怕。
柳雪乔见柳宫舞一阵哆嗦,将手炉放在她的手中,关切地道:“妹妹的手怎么这么冷,把这个手炉捧着吧,离丞相府还有一段距离呢!”说完又将车帘给掀开,探头朝外看了看,日头刚冒出来,温和地照射着大地。
可她忽然想起了前一世的事情,鸡鸣时就起来操练兵马,直到晨光出现时才用早饭,而饭后便又开始忙碌军中的大小事情,为了守护这片净土,守护天翊的安宁,她不辞辛劳鞠躬尽瘁,而换来的是什么呢?
南宫家世代忠烈,满门被斩,可有一个人为南宫家说过话?
国公府威严高贵,拿着朝廷的俸禄,白吃白喝几辈子不愁。背地里却为了一个所谓的面子,强抢民女误杀儿媳。
各族家门尔虞我斗,朝廷之中分派而立,皇子之间更是明争暗斗,这样的天翊,根本不值得她用生命去捍卫。
可惜前世的她不懂得,到了今日才彻底醒悟过来。
秦君昊,你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车马不知不觉地到了丞相府,柳雪乔与柳宫舞走下马车,丞相府的侍卫便将马车和一杆侍从带去休息。
而柳雪乔身边只让酒霜跟着,柳宫舞没带丫头过来。两人在一个嬷嬷的带领下进了丞相府的后院。
刚走入兰亭,远远地便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柳雪乔顿时握紧了小手,干净洁白的指甲悄悄地掐入了手心。她眸中一闪而过一抹淡淡的恨意,面色不变地跟着嬷嬷走过去。
国公夫人薛澜也发现了柳雪乔,脸上浮现出震惊的慌色来,不过只是一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雪乔暗道,宫初月口中的赏诗作画评茶论酒,是连国公府的夫人也请来一同品鉴了吗?还是说想要从周氏和自己的身上找出什么东西来?
宫初月远远地看见柳雪乔与柳宫舞走来,灿烂一笑,却不看柳雪乔,只对柳宫舞道:“你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倒是好看,衬得皮肤也白皙!”
柳宫舞走了过去,顺势在宫初月的一旁坐下,可见两个人之间早已熟络。
柳雪乔远远地望过去,只见桌椅呈两列分开,最上面坐的就是宫初月,而柳宫舞竟然在她的右手下方坐着。这片地是草地,青草葱郁,身后是一片碧绿清澈的湖泊,湖畔有白玉栏杆伫立,一条白石板光洁地延伸至丞相府的前院去。而在偌大的草地后方,是一片绿树成荫。
后院中兰亭水榭,天高云淡,却是是赏诗作画饮茶论酒的好地方。
目光落到席位上,看到一些在公主府上也见过的面孔,不过大多是柳雪乔不认识的。只有一个宫辰傲在她曾经还是大将军的时候见过,宫辰傲是丞相宫辰凛的长子,也是是禁卫军的副将。
放眼望去,席位上除了一些年轻俊美的小姐公子外,竟然还坐了几位妇人。一场好好的才子佳人的聚会,竟变得这样的不伦不类。
见到柳雪乔慢慢地走过来,宫辰傲望了过来,一身血气方刚的他脸蛋俊朗,有着刚毅的轮廓,一双眼雪亮夺目。不过他看向柳雪乔时,更多的是探寻之意。
听说那日公主府宴会,这个女子就当众弹了一曲一朝雪,可惜那****在当值,没能去公主府。今日难得有机会,待会就让她弹上一曲,听听她手中的琴音是否如旁人所说的那般婉转动听。
他心中打着这个算盘,起身向柳雪乔走了过来,柳宫舞已经在宫初月的对面坐下,两人的目光同时向柳雪乔看去,等着她丢人现眼。柳宫舞常来丞相府,自然知道了宫辰傲的身份,可柳雪乔却是第一次来,而且她又很少参见这样的活动,于是柳宫舞料定了她不认识宫辰傲。
众人看去,却见柳雪乔神色冷静,福身对宫辰傲行了个礼,道:“参见宫副将。”虽然只是禁卫军副将,但也是朝廷中的官员,柳雪乔这礼数行得极其端庄。
“哈哈,”宫辰傲突然大笑起来,对柳雪乔抬了抬手,捉弄道:“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宫副将。”
柳雪乔柳眉微微地皱起来,起身朝宫辰傲看去,这人不是宫辰傲又是谁?她心思婉转,立刻却看出了宫辰傲的捉弄,只是淡淡地一笑。
众人憋住笑意。
见柳雪乔根本也不慌张,行动反而大方开朗,宫辰傲突然觉得没了意思,问道:“你如何看出来我的身份的?”
“公子身材魁梧,肤色偏黑,又丰神俊朗,而且目光雪亮似剑,面容与宫小姐有六七分的相似,故而雪乔能猜得出公子身份。”柳雪乔娓娓道来,不卑不亢,礼数到位。
这一幕倒是有点像公主府上柳雪乔与洛夫人的对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