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宇醒转过来,见到柳雪乔时连退了两步,目光惊恐地望着她。
柳雪乔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暗道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大人的成熟,也是不易,她蹲下身子,朝石小宇招了招手,说道:“小宇别怕,我要是想伤害你,今天白天就不会替你隐瞒事实了。”
石小宇瞪着大眼睛,墨黑的瞳仁中闪烁着惊恐的光芒,他不信,剧烈地摇晃着脑袋。
见他稚嫩的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来,柳雪乔心疼地皱起眉头,耐心地说道:“如果我想杀你报仇,又怎么会让酒霜把你从府中带出来呢?你别怕,过来!”
石小宇朝酒霜望去,见她手中拿着长剑,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地朝柳雪乔走过去。
柳雪乔拉住石小宇的小手,微微地笑了一笑,目光明媚而雪亮,问道:“你告诉姐姐,今天为什么要跳到湖水里去?”
听到问话的石小宇皱起眉头来,脸色忽然间变得担忧而害怕,颤抖着声音答道:“因为……因为她们抓走了娘亲,她们说如果我不跳到湖里面去,他们就要杀了我的娘亲。”
“好孩子,别怕,”柳雪乔哄道,继续追问:“她们,指的是今天穿着粉红色衣服坐在最上面的大姐姐吗?”
“嗯,”石小宇重重地点了下头,此时泪水已经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却倔强地忍着没哭出声来。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宫初月竟然也忍心要挟她。
朝石小宇看去,见他穿着打扮,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也许还从小受人欺负呢!
想起救他起来时一声不吭的模样,柳雪乔竟然为他心疼了起来,常人家的孩子,哪个能有他这样的懂事。这孩子一定知道自己办砸了事情,所以后面才对宫初月那么害怕。
她想了想,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娘亲现在回家了吗?”
石小宇粉嫩的小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点头道:“回家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回来后就一直在哭,爹爹也跟着哭,爹爹骂自己无用,连妻儿都保护不了,”石小宇难过地说道,此刻对柳雪乔已经没了任何惧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好孩子,以后还是不要去参加这样的聚会了,”柳雪乔替石小宇擦去泪水,同情地说道。
“大姐姐,小宇还没感谢你的救恩之恩,”说着石小宇跪下身来,竟然要给柳雪乔磕头,柳雪乔立刻将他拉起来,只听石小宇成熟地道:“小宇知道,今天如果不是姐姐舍身相救,小宇只怕要落入湖底淹死了。”
湖底后来的漩涡石小宇是看见的,当柳雪乔掉入暗流的时候,他也非常紧张,他怕大姐姐真的遭人陷害,死在湖底了。
“姐姐不仅是在救你,也是在救自己啊,”这么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日后长大成人,若有机会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今天的这场鸿门宴,如果石小宇跳河淹死,宫初月就会污蔑她推了石小宇到湖底,治她个杀人之罪。可她跳进去救人,虽然能逃过死罪,但却把自己陷入了绝境,可想而知,如果不是酒霜会武,自己也会淹死在湖底。
宫初月安排好的这场戏,分明就是要杀了自己!
“姐姐,”石小宇认真地看着柳雪乔,担忧地说道:“她们想害你,你要小心一些,不要中了圈套。”
“姐姐知道,”柳雪乔点点头,“你也要小心,知道吗?你爹和你娘都盼着你长大成人出人头地呢!”
“嗯,谢谢姐姐!”石小宇闪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柳雪乔挥了挥手。
看着酒霜带着石小宇消失在黑暗中,柳雪乔的目光顷刻间便变得冰冷起来。
这出鸿门宴,由柳宫舞牵头,先设计伤她的手指,趁着她分心又陷害她谋杀朝廷官员的后代,如果她死了也就罢了,可若没死,再使计在周氏的粥里下药,周氏一旦发疯张狂起来,便抖出国公府中发生的事情,让她身败名裂。
真是一个好妹妹!
酒霜很快地赶了回来,见柳雪乔在发呆,担忧着询问:“姑娘,国公夫人的粥里被下了什么药?”
柳雪乔微微地皱眉,一边走一边说道:“是九转癫狂散!柳宫舞与宫初月肯定以为我与柳诗涵的死因有关,所以才想在周氏那里套出口风来。”
听闻酒霜神色大变,冷冷道:“没想到这场鸿门宴会惹出这么多事情。”
“酒霜,”柳雪乔忽然停住脚步,怔怔地朝酒霜看去,道:“树敌太多并不是好事,可是偏偏有人找上麻烦来,我们不得不反击了。”
“姑娘想先动谁?”
“国公府,”周氏闻到了阴谋的苗头,便知道宫初月对柳诗涵的死怀疑,所以周氏肯定会想尽办法掩盖,而掩盖此事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自己。所以,柳雪乔才决定对国公府动手。
“要我亲自出手吗?”酒霜最擅长的便是暗杀与埋伏,此时听柳雪乔提起,不由得询问道。
“酒霜,”柳雪乔苦笑,微微得摇了摇头,“不,你应该抛弃表姐对待敌人的手段和方式了,我们要动国公府,却不是直接杀了他们。”
“这……”酒霜不明白柳雪乔的意思。
“等着看吧,我不仅要让国公府身败名裂,还要踩着他们抬高柳府的地位!”黑夜中少女的光芒散发着雪亮的光芒。
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快步往柳府中走回去,走到柳府后院时,却已发现两个人在那里等候着,见轮椅上的北擎苍脸色苍白,轻轻地咳嗽着,仿佛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柳雪乔快步迎上去,夜色下神情淡然!
冷锋对北擎苍微微点了下头,目光又移到了酒霜的身上,朝她走近,低头对她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便走得远远的。
北擎苍看着柳雪乔走近,脸蛋俏丽,一身素装,脂粉未施的她在月色下平添了几分清新,只是那眼底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即使天塌下来,她依然可以这般安静。
“你怎么来了?”柳雪乔开口询问,又望了望天色,月上中天,时辰不早了。
“本王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北擎苍缓缓地开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可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色。
“本王?”柳雪乔微微皱眉,刹那间就想明白了事情,带着狐疑的目光看过去,道:“难不成皇上已经分封了三皇子?”
“谈不上分封,”北擎苍目光深深地看着柳雪乔,眼底似一望无际的深潭,自嘲地笑道:“皇上封我为闲王,没有任何封地,也不准我离开翊天城。”
“闲王?”一听这个封号便知道北溟天有多么的不看好自己的这个儿子,没有封地也就算了,还不让他离开翊天城,这就让人奇怪了。柳雪乔狐疑地皱着眉,安静沉默地站在月光下。
月色下女子异常的安静,寒夜的风哗哗地吹过去,撩开女子的墨发露出如玉瓷般的肌肤,北擎苍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很快地恢复了清醒,点头道:“皇上说我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就赠一个闲字为封号。”他每次都以皇上称呼而不是直呼父皇,可见他与北溟天的父子关系有多亲疏。
“也好,”柳雪乔忽然间轻轻地开口,从樱唇中飘出两个轻描淡写的字眼,“如此闲王便可以放手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北擎苍点头,瞬间就明白了柳雪乔话中的意思,望着她如玉般的容颜,又想起今日在宫中皇后所说的一句话来:闲王年纪也不小了,等皇上寿诞一过,也该为他娶一个王妃回府了。
可怜的是,册封他为闲王,却根本不为他建立王府,如今居住的墨渊居还是几年前以他养病为由送给他的。
柳雪乔不明白北擎苍为何这样地看着自己,淡淡笑了笑,问道:“闲王今日来就是告诉雪乔这件事情的?”
北擎苍抬眸,忽然间看向柳府的后院,低声地道:“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柳雪乔瞬间明白过他的意思来,推着北擎苍往远处荒芜的草地走去,酒霜正要跟过去,却被冷锋阻止道:“主子有话要和你家小姐说,你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酒霜早已与北擎苍动过手,也知道北擎苍与柳雪乔的联盟,听冷锋阻止道,便止住了脚步。
走到一处树林里,北擎苍神色忽然变得冷漠,只见他掀开盖在膝盖上的毛毯,手指飞快地从头上的树枝上摘下一片落叶,两指间夹着落叶飞出,薄薄的叶子变得如刀片一样锋利,在空中如箭飞出。
柳雪乔听见一声闷哼声,忽然间睁大了眸,朝落叶消失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棵大树的侧面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薄薄的树叶顺着树干的表皮擦过,在黑衣人脖子上斜斜地划出一道深深的削痕,鲜血汹涌而出。
她顿时变得警惕起来,一双眼锋利地看着黑衣人,不可置信地走了过去。
黑衣人慢慢地倒向地面,最后看了柳雪乔一眼,闭上了眼,柳雪乔仔细检查起他的尸体来,并未发现任何东西。又惊讶于北擎苍敏锐的观察力,不由得一阵佩服。
北擎苍已从轮椅上走下来,看出柳雪乔的疑惑来,说道:“这个人跟了我一路了,刚才特意让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杀他。”
柳雪乔目光流转,微微点头:“该不会是北风岩的人吧?”
北擎苍摇头:“不是。”可他也并不打算将真相告诉柳雪乔。
柳雪乔见他不再多话,暗暗地吃惊,默默无闻的三皇子屡屡被人追杀跟踪,看来并不似表明上那么的平静吧!
“后日我会在墨渊居设宴,到时候会让冷锋亲自来柳府接你,”北擎苍转移了话题,不容拒绝地说道。
“王爷请我去,我就一定要去吗?”她还不想被宫初月知道自己与北擎苍有着很好的关系呢,否则宫初月说不定又要怎么对付自己。
“你敢不来?”得到这个答案的北擎苍非常不满,目光要挟地看着柳雪乔。
柳雪乔冷嗤笑道:“我为何就一定要来?即使我们有合作关系,可我也不需要听你的。”说话间眼睛看着北擎苍,毫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