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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岛战云笼罩,这里也开始炮弹横飞了。小彤住的地方自然也遭到炮弹的狂轰乱炸,这里的人能逃命的都逃了,剩下的都是没办法离开的,她自然能安全离开的,但她却不怎么想离开。

越打越急的时候,房子里已经不安全了,她就随着拥挤的人群朝防空洞避难去。这一路上自然遇到炮弹轰炸,可有着英国士兵的保护,最终也安全的到了地方。她这是第一次在眼前看到轰隆隆的场面,不害怕却很心酸,因为什么都变形了。

这防空洞里躲藏着各种各样的人,这个时候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只为活命的人。她过的了繁华必然也受得了苦难,这水和食物断断续续供应或不供应,她也没有任何怨言,心中还是有希望存在的。只是这个时候,人是最容易思念的。因为日本人偷袭了美国的珍珠港,接着整个太平洋都在打仗,她也知道日本也正在入侵上海租界,她担心着那里她爱的人。蜷缩在黑暗里的时候,真的想回家了。

她当然也想着白如山,这时想的更加的强烈了。因为她知道他现在一定也是心急如焚,一定在想办法到这里来,而且她深信他有机会一定回来找自己的。她现在却不希望他过来,因为枪炮无眼;而且现在他想过来也不一定能过来吧。

在防空洞里倦缩了半个月之久,她便安全的出来了。因为战争停止了,正好是圣诞节停止的。今年的圣诞节谁还有心思狂欢,变成了“黑色圣诞节”。她慢慢的走着路回到家里,十几天重见天日后,她恍然觉着,这半个月世上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的,因为她看到的是满眼的荒芜与凄凉,什么都碎了。

她快速的走着,实在不忍心看着四周了,只想快速的逃离这里。她辗转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又是一阵凄凉感扑面而来,屋子也被炮弹打的七零八落,通过窗户看那石板街道,却是安然无恙,但上海却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连这曾经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也被日本人给践踏了,还要怎么在这里住下去。

小彤把凌乱的屋子收拾收拾,便再也不出门了。她要在这里等着白如山过来,然后和他一起回到上海去。她知道他一定会过来,同时也担心着他别出了什么事情。可她又坚信他不会出什么事情,他毕竟不是普普通通的人,他现在一定想办法过来。

战争才刚刚结束还没有几天,她还没有等到白如山,还没有缓过劲来呢,却把日本人给等来了。她知道日本人是来找她唱的,真是到哪里都躲不掉。她以前对他们没有到恨之入骨的地步,现在只剩下恨之入骨了。她这次下定决心了,一定不给他们唱,死都不会唱。他们也算友好的请她过去,她却不在露一个笑脸了,她觉得他们是在不配了。

她坐着日本汽车上行驶在大路上的时候,看到路上都是饥饿都是残酷,那曾经美丽的大楼也变成了残垣断壁了。她怎么会不悲痛,所有的美好都被破坏了,生灵涂炭。他们到哪里,哪里就被糟蹋。她又突然想起她的上海了,那里不知怎么样了,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心里更是一遍遍的念着死都不给他们唱了,死都不给唱了。

她被带到半岛酒店,站在外面恍然一下。进入酒店被人直接带进去一间房间,她拿着比以往还要冷峻的样子对着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这富丽堂皇的酒店也被他们玷污了,令人发指的民族。她刚进去房间,便有一个年青的日本军官,慌忙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很开心的一副样子。小彤怎么会让他们碰她,她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紧紧的绷着脸,真的是一点温柔也看不到了,她恨不得吃掉他们一样。但她终究是个温婉的人,只绷着脸,怎么也看不到要吃人的样子。

这军官也没有生气又堆着笑对着她说着:“孟小姐,我以前听过你的戏的,你唱的太好了,能不能在给我们唱一次?”是商量的口气,很尊敬她的样子。

看他这个样子,小彤便不忍心对他太过分了。她又狠狠的掐着自己,收起那套恶心人的慈悲心吧!她说着:“我没有给日本人唱过,我再也不会给你们日本人唱了。”她瞪着这日本军官,然后转身就要离开。这时便有人在门口挡住了,她也知道她这次来了可能没有机会在回去了。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无论怎么样,她是一定不会妥协了。

又纠缠了一会,这日本军官没有对小彤做什么,仍旧是好言相劝着,可她根本都不搭理她,连正眼都不瞧他了。他尊敬小彤的艺术,不能来强硬的,无奈之下,便让人把小彤带走了,关在另一间房间,让她在好好斟酌斟酌,实则是她要不答应唱,他们便不会放她走,直到她愿意唱为止。

被关起来了,她心底也是极其平静的,她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没有反抗,也不会反抗,这是不理智的做法,也是徒劳无功的做法,她更不会大哭大闹,因为她是孟小彤,她还有尊严的。就这样平静的面对着,等着着该发生的一切。

她不害怕,但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她一点都不怕死,但她现在真的不想死。她平静的面对着威胁她的人,但她一个人却总是胡思乱想。她想让白如山赶紧救她出火海,可他远在重庆而且香港现在这个事态,他如何来的了;上海的租界也被日本人占了……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忙,他是那么的高大……

她想离开这里,但她不想让自己成为自私的人,但却又如此的渴望他来解救她离开这里。她知道他一定会奋不顾身了赶来,为了救她甚至可以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她深信这些。这些她认为都太自私了,可这些怎么能说自私呢?他爱她才会奋不顾身的赶过来,她理解,所以才觉得自己是自私的。

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白如山在重庆知道香港打仗的时候,便要立即动身过来找小彤的。可香港不同,这个时候纵然是他,也不好轻松的出入香港。可他自然是有办法解决的,之后费尽心力,最终从内部得到一张特别通行证,又在重重的保护下,由重庆飞到了香港。一下飞机赶紧到了小彤的住的地方去,没有找到她;又赶紧到处打听,这才恍然得知小彤被日本人已经带走一个多月了,

小彤在半岛酒店的一个多月,虽然没有受到日本人的不公对待,但这几十天也够她恨东洋人十八辈祖宗了。他从未渴望过的离开这里,站在窗户边真的想打破窗户,从这高楼上跳下去摔碎得了。可她真的不想就这么的死掉了,她还有很多珍惜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掉了。她一直都很坚强,但自从心里有了软的地方,坚强也就容易碎了很多。

当关着她的房间门被打开时,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人是白如山时,她就再也站不稳了,她跌跌撞撞的朝她走过去,用手托着他的脸看着,看着他眼睛里噙着泪水,她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眼泪也不管它了,任它自己流吧。她说着:“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白如山伸手一只手把门关上了,身体靠在门上,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了,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听她说着话,心底更加觉得愧疚了。他对她说着:“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小彤听他这样说着,立即擦干了眼泪,从她的怀抱里出来了,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然后又紧紧的拥抱着他说着:“我没事的,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的……谢谢你过来。”

拥抱了好一会,她又看着他,这时候她脸上的忧愁已经全都没有了,红扑扑的脸竟然洋溢着幸福。说着:“回上海吧!咱们回去吧,这地方我是再也不要来了,咱们一起回去吧!”她坚强了几十天,在这一刻软弱下来了,只想跟着心爱的人远远的逃离这个地方。

他还在如痴的看着她,心里有千句万句话要对她说,现在却没办法说出口。她也自然有许多话要对他说,但现在也不是时候,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他便打开门出去了,他走在前面,她跟着后面,都是一副不怒而威的样子,无人敢挡的出去了。这座酒店真的是富丽堂皇,真的是副美景,可小彤却再也不愿意看这里一眼了。

走到外面她赶紧坐进白如山的汽车,只想快快的离开这里。眼睛实在是不想朝外面看了,看到的什么都蒙上了一层灰尘,这灰尘还是怎么都抹不掉的。进了车子刚才的气势便消失了,无神无力的朝后面靠着,这几十天精神绷得紧紧的,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了。然后她便对着白如山又说着:“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

他当然还是一副愧疚的面孔,眼睛只紧紧的盯着她。他也软下来了,他看到了她只剩下了温柔了。他对她说着:“咱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回上海去。”她看着他,然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了,只想赶紧离开了,这些就值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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