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希从顾氏出来,就去了墓园。
因为有太多太多话,想要说。
却也很明白,无论她说什么问什么,都不会有人回应她了。
那墓碑上刻着的字——爱妻傅染之墓,是顾启天立的。
爱妻?
顾凉希笑意苦涩,何其可笑啊!
“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却在我面前,维持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不累么?”
不累么。
还是说,已经无所谓爱不爱了。
顾凉希当然不能理解,自己的母亲,傅染当年,是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灰意冷。
她的爱情,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可她的人,却带不走。
“如果你不爱顾启天,他也不爱你,那你们……你们为什么又要生下我呢?”
顾凉希真的不知道,这算是什么。
不得不结婚之下的产物么?
“我知道不会有人给我答案,你们都不曾爱过我。”
她失望了,对这份凉薄的亲情,再无期冀。
回到聿家的时候,佩姨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她却没有丝毫的胃口——
“抱歉佩姨,我累了。”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闭上眼睛睡一觉。
醒来,又会是晴天的。
……
地下酒吧的包厢内,妖孽般的男人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噙着的笑意似有似无。
“聿总考虑得如何?”
“凯撒公子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聿斯然薄唇轻抿,那深色的瞳孔中折射出一抹暗色。
“我以为聿总会很想与我合作。”
凯撒挑了挑眉目,所以,是他理解错了么,那倒是有趣了。
“凯撒公子的家族太复杂,不适合心安生存。”
他的妹妹,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他也有本事养。
“她若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护她周全。”
凯撒低笑,他是男人,保护自己的妻子,让她成为众人羡慕的凯撒夫人,有什么不对么。
聿斯然啖了口酒,看着那酒红色的液体,兀自轻笑——
“可惜,她不爱你。”
聿心安若是真的爱,他是她的哥哥,自然会让她成为幸福的新娘。
却是辜负了凯撒公子的一番“心意”了。
“这可难说。”
没有事情是绝对的,况且……那小女人所要的爱,他虽没付出过,但想想,试试也许不错。
至少,不会差。
……
聿斯然回来的时候,聿心安正在喝着佩姨给顾凉希准备的补汤。
“哥,嫂嫂她今天好像不舒服,都没吃晚餐就回房间了。”
说着,女人咂咂嘴。
却是让聿心安觉得破天荒的,是聿斯然在听到这样的话后,没有立刻上楼回房间,而是——
“你最近和谁在一起?”
“我?……就是和凉希在家里啊。”
好吧,她这话掺合的水分有点多。
应该这么说,聿斯然在的时候,她是随时都保证自己在家的。
“见过凯撒,嗯?”
那个嗯字,足以让聿心安心凉了一半。
如果她要是继续说没有,那今晚这补汤,只怕是会喝出大麻烦来。
没法儿,硬着头皮点点头——
“嗯,见过一次。”
“一次。”
他重复了这两个字,聿心安弩眉,哼道:
“就……就两次。”
拜托,这气氛会不会太压抑了。
哥哥是怎么了,难道是凯撒和他见过面了么?
“喜欢他?”
“……没,没有!”
片刻迟疑后,聿心安摇头。
根本没有好吧,她只是……只是总是会被那个该死的妖孽男人牵着鼻子走。
一想到上次在酒店那晚,他差点来真的,聿心安就恨得想找人废了他的小弟弟。
可想想也只能是想想,凯撒的身份背景肯定不简单,她从顾少承的事情后,也不敢再惹事让聿家蒙羞了。
“那就离他远一点。”
男人说完这句话,转身就上了楼。
聿心安心蹬了一下,刚才哥的话中,她听出了不悦,还有……莫名的寒意。
看来那个妖孽男见过哥哥了,凯撒到底是说了什么让哥哥这么不喜欢。
而此刻在房间里的顾凉希,没有开灯,只是安静的蜷缩在沙发一角,耳边回旋的是顾启天今天说过的话。
——恒仕的股权!
呵,真是异想天开。
顾启天凭什么以为她就一定会帮他。
对哦,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当年车祸的真相吧。
所以还把她当成以前那个天真到愚蠢的顾凉希来利用是么,很抱歉,她不再是了。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就知道。
是他回来了。
开灯的瞬间,她眯了眯眸子,有些刺眼。
聿斯然睨着蜷在沙发一角的小女人,而她,也凝着他,不曾眨眼。
殊不知的,以为这画面定格。
除了,那气息中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三儿,又闹脾气了。”
这样的一句话,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有人会真心在乎的。
是的,就算被全世界遗弃。
她的三哥,都不会扔下她。
会一直,这么宠着她,疼着她,惯着她。
“抱抱。”
小女人可怜兮兮的眸子里透着亮光,那微微努起的小嘴像是无助的小狗那般的乖巧。
谁的低喃,温暖了谁的心弦。
那熟悉的怀抱,让她眷恋的气息将她的整个身子环住。
属于聿斯然的温度,将她凉透了一整日的左心房,渐渐温热起来。
原来,这才是她唯一的港湾。
“哭了?”
虽然眼中没有泪光,但有些红晕,哭过,就在不久前。
她不说话,闭上眼睛只是偎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
这样,就很好。
“没有。”
她不承认,即便她知道他看出来了,也不想承认自己的软弱。
末了,顾凉希看着他,字字清晰——
“今天顾启天找过我,要我为他做一件事。”
她想,一向只会算计他人从不会被人算计的聿斯然,一开始就知道,娶了她,意味着什么吧。
顾启天的野心,他不会不知道。
“你不问问我,他想让我做什么吗?”
“嗯……”
男人这样的回答太过敷衍,那毫不在乎的模样,真是……
她哼了哼,还真是个自大的男人。
“他告诉我,作为聿太太,应该享有恒仕的股份。聿先生,是这样么?”
聿斯然骨节分明的食指勾起怀里女人的下颌,薄唇之间,笑得轻佻。
“聿太太想要么?”
这样的话,并不陌生。
以前他也总是这么问,而她只要点头,他就会把她所想的都给她。
顾凉希笑了,绯红的唇扬起,吻上他的下颌。
“我只要你。”
聿先生,难道你不知道,你可比那些股份值钱多了么。
有了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聿太太是在告白么?”
他低笑,声线温润低哑。顾凉希撇嘴,哼唧道:
“你可以不接受。”
却是下一刻,男人的吻,铺天盖地袭来,侵占了她的唇,她的所有感官。
情到浓时,她的肚子很不配合的叫了。
顾凉希保证,她真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打断他的情事的。
吐吐舌——
“老公,我饿了。”
刚才是真的没胃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吃东西了。
“嗯,做完就给你弄吃的。”
做……做完!
身子被抱起压倒在床上那一刻,顾凉希不满的撅嘴拒绝——
“不要,你每次……每次都好长时间,我会饿死的!”
等他那什么完,估计都夜里了吧。
男人似乎很喜欢小女人说的这句话,嗯,好长时间。
“聿太太是在夸我么。”
说着,那细碎的吻覆上了她白皙的颈间,温热的手指丝毫不怠慢,解开了她的扣子。
“哪有……我……”
谁夸他了!
就在这时,手机的震动很不识趣的打断了聿先生的好事。
顾凉希眼珠子亮了光,推了推男人的身子,就跳下床去接电话。
“喂……”
“喂?”
“……”
奇怪,为什么没人说话呢?
顾凉希听得出,那边是有人在的,因为她好像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可是,她问了几次,对方还是没说话。
最后,还是挂断了。
“该不会是诈骗电话吧。”
有些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脸茫然,可不知道为什么,接起这通电话的时候。
感觉怪怪的,好像觉得……哪里有点不一样。
放下手机,正面迎上了那厮眸子里的温热,顾凉希心咯噔了一下,身子退到了门的位置。
“佩姨,佩姨,我突然好饿!”
一边唤着一边反手打开了门。
而屋内的男人,扯去颈间的领带,嘴角的笑意不减。
不急,小女人吃饱了,再继续。
……
而另一边,男人看着挂断的电话,久久没有声音。
直到——
“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说话的,是一侧一袭灰衣的俊美男人。
车内的安静,过于寂寥。
“她的声音,和她母亲很像。”
男人年过五十,可两鬓的白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车窗外,天色已黑。
墓园本来就冷清,到了晚上,附近更是没有人来打扰。
傅染,你在这里,孤单吗?
“您想带走墓里的人?”
“不,不要打扰她的安宁。”
“那,顾小姐呢?”
带不走的,是死去的人。
那活着的那份牵挂呢,是否只是看一眼,便足够呢?
“她,会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