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
正值春日，白天暖融融的，到了晚上忽然起了风，也有了几分凉意。
孩童们在难言的激动亢奋中吃了晚饭，回了屋子后也没心思休息，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明天的比试。
“周妈妈说了，得先通过考核，才能进真正的暗卫营呢！”
“听说，比试的前十名都会有奖励。第一名就更厉害了，可以直接得到林大人的指点呢！”
“诶，这样的好事哪能轮到我们，想了也是白想。”
“你们说，明天比试的第一名会是谁？”
“这还用问，肯定是梁齐！他生的又高又壮，射箭百发百中，还会用双刀。我们连刀柄还没碰过呢！”
“是啊，前几天，梁齐一个人揍趴下五六个。我们这里，谁也不是他对手。第一名肯定是他了。”
“这也未必。你们忘了落雁吗？她可是一直跟着周妈妈学武的，射箭丝毫不弱于梁齐，还学了软鞭。我偷偷到练武场上看过两回，她挥起软鞭来，连身影都看不清。依我看着，比周妈妈也差不了多少。”
“梁齐若不是怕了落雁，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她扫地拎水。”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颇有道理。
梁齐经常和人动手，身手高超，大家有目共睹，无人质疑。落雁正好相反，成日埋头练武，却从没和任何人动过手。唯一清楚她本事的，就只有周月娘了。
这般神秘，也愈发让人好奇落雁的身手到底有多好。
不出意外的话，落雁和梁齐明天肯定要争夺这个第一。肯定会有一场精彩好戏可看了！
女童们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各自睡下。
雁二十六却没多少睡意，等屋子里的女童都入睡了，一个人悄悄下床穿了鞋，推门走了出去。
……
落雁住在周月娘隔壁的屋子里，屋后就是一个练武场。
这个练武场当然比不上林武府上的练武场那样宽敞，约有十亩地大小。练武场被一道简易的木栅栏一分为二，一边竖着一排靶子，专门用来练箭。另一边放着两排木架，上面放置着一些兵器。
孩童们白天都在这里练拳练箭。
到了晚上，只剩落雁和梁齐了。
梁齐手执弓箭，将二十支箭一一射出去。
周月娘一边指点落雁练习鞭法，一边不忘留意梁齐的动静。待看清箭靶后，顿时皱起了眉头，扬声道：“梁齐，你过来。”
梁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推开练武场中间那道简易的木门，走到周月娘面前。
“你今晚是怎么回事？”周月娘柳眉倒竖，沉声呵斥：“二十箭，竟有五箭都没射中靶心。”
偶尔一两箭没中，还能说是失手。五箭都没中，显然是没用心练习。
周月娘越想越生气，声音也愈发严厉起来：“明天就是预备营的大比。你不是一直摩拳擦掌要拿第一的吗？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怕是连前十都进不了，还拿什么第一？”
梁齐也不辩解，低着头任由周月娘训斥。
周月娘毫不客气地将梁齐臭骂了一顿。
落雁一套鞭法练完了，脸不红气不喘，只额上微微出了汗。
一转头，见周月娘还在训斥梁齐，落雁走过来笑道：“周妈妈，你先消消气。梁齐平日勤于练箭，从未偷过懒。明天就要大比，他心里定然是有些紧张，所以才失了手。”
这一年来，梁齐每天扫地拎水，到了晚上还会一起来练武场练武。两人日日见面，哪怕话再少，也比别人熟络的多。更何况，梁齐在她面前肯低一头，她心里也觉得畅快，这才张口为梁齐说情。
周月娘骂了一通，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有落雁张口求情，不再多说什么，只沉着脸吩咐：“今晚不用再练了，将练功场扫一遍再回去睡。”
这便是对梁齐的惩罚了。
梁齐低头应了一声。
周月娘对着落雁倒是和颜悦色：“落雁，天这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比试。你先回屋睡下吧！”
“妈妈先回去睡。我再将这套鞭法练一遍就回去，明天比试，怎么也得争个第一，这才不枉妈妈细心教导一场。”
落雁哄惯了周月娘，几句话就哄得周月娘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
练武场只剩下梁齐和落雁两个人。
梁齐闷闷地收拾了弓箭，拿起扫帚扫起了练功场。
落雁也不急着劝他，一个人果然练起了软鞭。
那条软鞭，在她手中宛如灵蛇一般，灵活多变，鞭声猎猎，挥舞起来，将纤细的身影裹进了鞭影中。
梁齐一边扫地，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她一眼，心里苦闷晦涩。
明天就要大比了。比试后，他们会被送到襄阳内城的暗卫营里。男女分开训练，以后想见一面都难了……
一腔懵懂的少年心思，说不清道不明，如同一团乱麻扯在一起，乱糟糟的。
待梁齐将练功场打扫完了，落雁也收了软鞭。
连着练了一个时辰的软鞭，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额上也冒出了些汗珠。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娇艳。
梁齐看了一眼，只觉得心跳加快，下意识地扭过了头。
落雁没察觉到梁齐的异样，笑着揶揄道：“明儿个比试，我们两个少不得要交手。今天晚上倒是便宜你了，你偷偷看我练了这么久的软鞭，心里一定想好怎么对付我了。”
梁齐闷哼一声，终于转过头来：“谁偷看你练软鞭了。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一只手也打得你落花流水。”
还是那副狂妄的语气，却说的没精打采。
落雁笑容微微一敛，上下打量梁齐一眼，眼中含着审视和疑惑。
下午林武来的时候，梁齐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却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没精神。
这个梁齐，今天怎么这般奇怪？
那双清亮的眼眸，在漫天星辰的映衬下，就像两颗宝石一般，愈发璀璨夺目。
梁齐被看的心慌意乱心中乱跳，脸上也开始发烫。幸好天黑脸也黑，脸上的暗红色被遮掩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