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是你!”
三角眼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冰若寒霜的面孔,赫然正是他刚才遇到的那个男孩。
他看了眼地上那些散落的钞票,眼中闪过一抹阴毒。
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恶狠狠地盯着秦洛,骂道:
“你这狗东西哪里来的,敢坏老子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
“嗯?”
秦洛眉头一挑,抓住三角眼手腕的左手用力一握,同时脚下猛地一蹬,后者瞬间觉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啊,我的手!小子,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三角眼吃痛地哀嚎一声,紧接着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就朝着秦洛捅了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只见眼前一道残影闪过,一个巴掌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三角眼直接倒飞出去,手上的弹簧刀也掉在了地上。
“额,是个硬茬子啊!”
三角眼见秦洛不好对付,立刻动了开溜的心思。
“想跑?”
秦洛几个跨步,很快便来到了男人面前,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说道:
“回去,给他道歉。”
望着秦洛凌厉的神情,三角眼心中猛地一颤,这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罢了,怎么给人一种这么恐怖的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好像绵羊在狮子面前一样,一不留神,就会被对方撕成碎片。
看到一时惹不起对方,三角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小兄弟,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天的事情,算我认栽了,那家伙的钱都在地上,我可没动分毫,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如何?”
“做人留一线?呵,港产片看多了吧,你以为这是《无间道》啊!”
男孩脸上的嘲弄一闪而逝,语气再度变得冰冷起来。
“我说了,过去给他道歉,不要逼我动手,你应该知道诈骗加上持刀行凶,是个什么下场的。”
说着,男孩拿出自己那个老版手机,播了110三个数字,将拇指放在了拨通键上,意思极为明显。
看到男孩准备报警,三角眼男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骇然失声道:
“别……小兄弟,有话好说,你可别冲动啊,咱们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
“赶尽杀绝?你刚才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秦洛一声冷笑,抓起了三角眼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我再说最后一遍,过去给他道歉!”
望着这一幕,围观的群众顿时愣在了那里。
他们如何都想不到,这年头还真有见义勇为的傻叉,难道这男孩不知道这种骗子都是团伙作案么?
别看三角眼这会装得跟孙子一样,指不定一会在小街暗巷里怎么报复男孩呢。
不少人心有不忍地望着秦洛,好心提醒道:
“要不然就算了吧,何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呢。”
“对啊,钱追回来就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小伙子,和气生财么,别那么冲动啦。”
面对着周围这些“好心人们”的提醒,秦洛淡淡一笑,手上的力度更是增强了几分。
就是世人这种逃避的态度,才造成了如今社会风气的腐朽。
追债的怕欠债的,抓贼的怕做贼的,长此以往下去,整个社会的道德体系将不复存在。
其实偶尔掉掉节操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做人要是连底线都没了,那可就太可怕了。
“啊……啊……”
在秦洛手上的用力下,三角眼男子脸色涨得通红,脚底下不断扑腾着,一脸求饶地望着秦洛,同时眼睛的余光不露痕迹地瞥向了别的地方。
“我再说一遍,过去道歉……”秦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时,还没等秦洛把话说完,就听到耳后传来一个冷笑,接着周围响起了一阵惊呼。
“道歉?道你妈的歉!”
随着这句粗口,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秦洛身后冲了过来,同时手里还拿着一根棒球棍,狠狠地朝着秦洛头上砸去。
魁梧男人早在三角眼被抓时,就悄悄藏在了人群中,眼见男孩似乎有两下子,担心自己打不过,这才摸到车里,拿来了自己的武器。
“呵,敢管老子的闲事,是嫌活得太长了么!”
魁梧男人脸上带着一抹狠色,常人大腿粗的胳膊隆起一块块健硕的肌肉,棒球棍抡在空中,带起了一阵破空的风声。
“嘭!”
随着一声巨响,棒球棍狠狠砸在了一个东西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早在棒球棍落下之时,周围人早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他们再次睁开时,却看到了令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之前还在远处不停哭泣的男孩,不知道什么之后跑了过来,犹如一座山峰一般挡在了瘦弱男孩的身前,他那犹如城墙般厚重的肩膀,硬是扛下了魁梧男人的这猛烈一击。
在如此强烈的撞击之下,棒球棍发生了剧烈形变,俨然已经弯了。
而从始至终,大个子男孩没吭一声,就那么将秦洛挡在身后,只不过从他不经意间皱起得眉头上,暗暗透着一抹痛苦之色。
“傻大个,你不必如此的。”
望着那如山一般的男孩,秦洛一脚将三角眼踹飞出去,脸上带着一抹怜惜。
“你……你是好人,爷……爷说,好人有好报。”
大个子朝着秦洛挤出一个笑容,显得有些憨傻,可一想起爷爷的事情,似乎又触动到他的情绪,表情随即悲伤起来。
“呜呜……爷爷没了,小白再也找不到爷爷了……”
一时间,大个子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大个子,你爷爷不会没有的,你闭上眼睛开始想你的爷爷,你就能看到他了。”
“真的会么?”
听到秦洛的话,大个子男孩停止了哭泣,愣了愣神。
“嗯。”秦洛点了点头。
大个子将信将疑地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脸上便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真的啊……真的,我看到爷爷了!哈哈,爷爷和我笑呢,还有招手呢……”
望着这一幕,秦洛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自从他爸爸去世之后,这便是他唯一怀念爸爸的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他非要帮大个子出气的原因。
失去至亲,四处流浪,任人欺负的滋味,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不会,也决不允许让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
“******,现在连他妈傻子都敢上来和老子动手了,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就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眼看着自己的偷袭被大个子破坏,魁梧男人顿时火冒三丈,迫不及待地招呼着早就埋伏在旁边的同伙一起动手。
望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混混流氓,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一哄而散。
刚才看得那叫热闹,现在再看的话,那就叫做找死了。
“大个子,你会打架么?”
秦洛活动了下手脚,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大个子懵懂地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爷爷……不让我打架,说打架不好。”
“你爷爷的意思一定是让你不要打好人,可这些都是坏人啊,你爷爷要是在的话,一定会同意你打的。”秦洛笑着说道。
大个子男孩看着秦洛,又看向了周围那伙人穷凶极恶的表情,再想到之前自己被骗的经历,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打!”
随着大个子话音刚落,刚才脸上还存着的那抹迷茫,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荡气回肠的侠气,以及英勇无比的杀气。
他快步如飞地冲到那几人之中,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迎面两人的攻击,接着反手一提,犹如抓小鸡般地将两个混混直接拎了起来,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嘭!”
两人惨叫一声,顿时头破血流地倒在了地上。
望着大个子的动作,秦洛眼神猛地一凝,旋即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刚才大个子的那招正是八极拳中虎抱——圈拦虎抱急的招式,是一种紧缩一团,枕戈待发,寓攻於防,防中有攻的技法的。
别看这小小的一抱,没练个几年下来,根本掌握不到其中的精髓。
而大个子那一下,却是拿捏得极为恰当,丝毫不差,看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背后一定有一个了不得的师父。
有了大个子的意外加入,加上秦洛本身的身手,没过多久,那些一起围攻的混混便躺了一地。
还有一些眼看不是这两个怪胎的对手,便扔下棍棒,直接逃跑了。
而之前那个魁梧男子,此时也被大个子一脚踹地趴在了地上。
大个子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犹如一个浴血杀神一般,一步跨过魁梧男子,走到了早已经在地上不住发抖的三角眼的面前。
他一把揪住男人的脖子,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能杀我……杀人是犯法的……求你饶……”
三角眼男子拼尽全身力气,不停地挣扎着,嘴上不住地求饶道。
望着犹如死鱼一般,垂死挣扎得男人,大个子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中不断地思念着那个从小便教他做人,教他打拳的老人。
那一年,闻名十里八乡的拳师战卫国迎来了自己第一个孙子,经人看过之后,却是个傻子。
老人的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因为生下了一个傻子,老人的儿媳妇受不了村子里风言风语,跟人跑了。
那个孤寡老人,就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孙子,东西闯,南北游,见过了无数场面,看遍了世间冷暖。
他整日念道着“战功济济,拔城如山,杀人如水,至于长平,残犹莫比,四十万人,一夕坑尽……”
还给孙子起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战白起。
直到老人到临死前,才和孙子又回到了村里,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孙子。
所以,他托人专门将孙子骗了出去,才悄悄将自己下土安葬。
哪想到那天,战白起回来之后,见到爷爷不在,犹如疯了一般,将全村人的新坟全挖了出来。
最后人们实在瞒他不住,只好把老爷子去世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便一个人守在老人的坟前,哭了整整一个月,到了后来,甚至连声音都哭哑了。
从此之后,他的神志便愈发混乱起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他只记得爷爷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背着从小到大,都在他耳边念叨着的那首诗。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
回想着往日种种,良久,他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笑容收敛地一干二净,唯独剩下了一抹冰冷。
他张开嘴,一脸杀意地说道:
“不想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