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禁地的召集广场位于这城市的中心地带，很宽阔，至少能够容纳上万人，但平常一般都很是冷清，赏金猎手们都是独来独往的，很少会聚在一起。
但在今晚，这黑暗的夜里，此处却挤满了人，人潮拥堵在这广场之上，熙熙攘攘，甚为壮观。
赏金猎手的标志是他们的脸上都戴着奇形怪状的面具，将容貌或多或少地遮掩了起来，毕竟有时他们也会出于别的目的前往神界，如果被人认出来的话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在不进行猎杀行动的时候，他们一般都是不会戴面具的，当然，神殿从来没有获得过这些赏金猎手面具下的面容形象，即便有，也只是尸体罢了。
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脸上都有着面具。
很难想象，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动静，仅仅是为了一本书。
在广场的最中心，有一处高台，离地约有十几丈高，上方一对大张的虚幻光翼引人注目，仔细凝神看去，才能发现这一对光翼的中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的脸上有着一张檀木做成的古朴面具，被漆成纯黑色，把脸型全部遮掩起来，只在眼睛部位露出两个用以观察外界的孔洞。
即便相隔如此之远，在那双纯白的眼瞳之中，波问也能够感受得到一种熟悉的东西，他在瓦登的眼中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眼神。
欲望的眼神。
他伸出双手，下方挤满了整个广场的人潮便很配合地全部安静了下来。
“各位兄弟姐妹，”他的声音很低沉，富有中年人特有的沧桑和深邃，“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今天召集你们前来的目的了，神帝已死，神界必将大乱，我们将不必再窝藏在这小小的天空禁地之中，我们可以趁此机会进入神界，以另一种全新的身份，去取得一份属于我们自己的荣耀！”
“荣耀！”“荣耀！”“荣耀！”，
人群欢呼起来。
他伸出双手示意，人潮再次安静下来。
他的语气冷峻下来：“乱世，对于我们虽是一种机遇，但同时更是一个严峻的挑战！要想在这乱世之中取得一份属于我们自己的硕果，你们说，需要什么？”
“实力！”“实力！”“实力！”，
人潮的呼声起初杂乱不堪，持续了一会儿后，便演变成为了一片整齐的追求实力的高喊。
“没错，就是实力！”男子手握成拳，循循善诱：“为保诸位兄弟姐妹能够在神界的征战之中得到更大的机会，鄙人黑檀决定，将这些年来猎取到的全部圣晶贡献出来，为大家添上一份绵薄之力。”
“总共是，”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下方的喧嚣也都随之静了不少。
“三万吨圣晶！”
下面的欢呼声愈来愈烈，仿佛要将这里的黑夜都驱赶走一般。
“而作为此次行动的金主，我对各位的要求只有一个。”黑檀满意地看着这些赏金猎手的反应，声音透过圣能的扩散，传遍每一个角落：
“夺取神典！”
毫无疑问的，几乎所有人都狂欢了起来，如此丰厚的报酬，却仅仅只需要完成这样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就是傻子都会拼了命的去干！
“可是，”波问不解地问道：“神界既然已经即将乱成一团，神典必然会失去它原本的约束力，这种时候抢夺到神典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时三人混在拥挤的人潮之中，脸上虽然没有面具，但在这纷乱的环境之中却并未很吸引人眼球。
“不仅仅是那样的。”羽的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神典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一本有着法律意义的书而已，但却只有历代的黎明惩戒者才知道，神典，其实是神帝的另一件武器。”
“武，武器？”波问瞬间就联想到了那可怕的天庇剑，顿时后背上鸡皮疙瘩齐齐冒了一排。
“没错，神帝其实有着两件武器，一件是诸神才知晓的天庇剑，另一件则是参与了神典制定过程的黎明惩戒者们才知道的，秩序之书。”
神殿的武力虽强，但整个神界之中的天使无论是从总数量还是整体质量来看，一旦联合起来，神殿就会在一天之内被攻破。
当初，为了保证神典颁布之后能够拥有强大的约束力，发挥其本身的作用，神帝将自己的秩序之书赐下，作为神典的书体。一旦将那些律条刻印在秩序之书上，神界的天道法则就会随之改变，如果有违抗法则者，并且在神殿的武力无法解决的情况下，就会有着无尽的法则守卫从神界中无处不在的法则之中诞生，将违法者彻底肃清，这是一股连诸神都会颤栗恐惧的庞大力量。
所幸，神典颁布之后，虽然因为其不合理性遭到了数股起义，但都被神殿所及时镇压，因此并未出现法则守卫，也正因为此，到现在为止，除了黎明惩戒者和极少数参与神典制定还活下来的老神之外，根本无人知晓神典的真正作用和地位。
“那么，黑檀是想夺取了神典之后，建立他自己的专权统治？”波问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如果说天庇剑能够让一个人从普通的凡人直接一跃成为神界中无可匹敌的最强者的话，那么神典就直接能让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变成呼风唤雨无人敢怒的帝王！
“如果有了神典，凭黑檀的野心，无疑会将自己的所有专治黑暗律条刻印在上面，然后用无尽的法则守卫来征服整个神界，自己坐上那神帝的宝座。”黎婆的声音很低沉，很沙哑，“更重要的是，天庇剑多少还有一条心灵至纯的限制，可以根据这个限制条件想办法击败持有者，但神典，为了让神典发挥其效用，神帝当年已经将神典上的所有限制都取消掉了。”
羽皱眉低语：“最重要的是，现在神殿之中清楚神典作用的人一定少之又少，或许根本就没有，一旦乱起来，根本不会有人去保护神典，毕竟无数人跟你之前的想法一样，认为那不过就是一本再也没有了效用的破书而已。”
波问突然出生问道：“等等，你刚才既然说，几乎只有黎明惩戒者才知晓神典的作用，那黑檀又怎么会知道？”
羽不说话，看着黎婆。
黎婆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分，深邃的眼眸之中仿佛蕴藏了极为复杂的故事。
“因为黑檀，是我的儿子，至少曾经是。”
三人之间的对话被黎婆用隔音结界完全与外界隔开了，因此，当两人露出那种极为惊诧的神情时，周围纷纷传来异样的目光，不过在看到羽之时又都很识趣地将目光闪避了开来，天空禁地之中谁都认得这个看似清纯少女模样的钱袋子，一般而言守财奴的脾气都不会很好。
“为，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此事？”羽不禁惊叫起来，不过此时周围的人群都被高台上的黑檀再次掀起一片欢呼的浪潮，并未注意到她。
“呵呵，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我早已与他断绝了任何关系。”黎婆苦涩地一笑，佝偻着苍老的背脊，抬头注视着那高台之上的身影。
羽脸上露出一份感兴趣的神色，悠悠地道：“说说吧！反正这会儿你儿子还在上面废话，我不介意听听你这糟老太婆的悲伤过往。”
“还在杰特像你们这样年轻的时候，我和老伴就致力于将他培养成下一任黎明惩戒者，毕竟，即便是在和平时期，黎明惩戒者仍有其存在的意义，传承不能断绝。”她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羽，但羽仍然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似乎并未将她说的话听进去。
“起初，他也对这样的使命并未有什么排斥心理，直到，我跟老伴做了一个最为错误的决定。”黎婆轻叹了一口气，“我们让他去暗杀神殿的神典执法官，因为那个执法官当时力排众议，决定将神典大修，想要再让神界回到神裔贵族统治时期，并且征得了多数神灵的同意票，”
“暗杀很成功，执法官死后，众神终于意识到了黎明惩戒者还并未断绝传承，对于修改神典的想法也都尽皆泯灭，但，从那一次回来之后，杰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不知道那个执法官对杰特灌输了怎样的思想，足以将我们一百多万年来带给他的黎明惩戒者的熏陶完全抹消。自那之后，他开始对权力这种东西产生了近乎病态的追求，满脑子都被欲望所充斥，根本听不进去我们对他的任何劝告。”
“那一天，在他再次杀死一个无辜的神殿政要之后，我的老伴，也就是上一任黎明惩戒者，决定阻止他，他的野心令我们恐慌。”
“那时他的实力不过银翼，不过就算以他现在圣翼的实力，也绝对无法对抗身为中位神的父亲，他很快就落败了。”
“就在他准备在这个祸患成长起来之前，就狠心将其扼杀之时，我，我心软了，虽然我很清楚怀揣着这种无限野心和欲望的人有多么可怕，但我终究是一个母亲。”
“我请求老伴放过他。呵呵呵，母亲这个词在那时对我而言可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因为，那时忍痛决定将杰特杀死的人，也是我，可到最重要的关头时，我却还是下不了手，老伴也一样下不了手。”
在说这些话时，黎婆的神色都很平静，像是木然了一般，但现在却是无声地流下了两行浊泪，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
“后来呢？”波问轻声问道，诺琪好奇地从他口袋中探出一个头来，他作势拍拍她的头，她便又乖巧地缩了回去。
“他亲手杀了他的父亲。”黎婆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泪却是连成了一线，汇到布满褶皱的下巴，一滴滴掉落。
一个人是否该杀，不应该问你自己，而应该问你手中的剑。——维特对艾西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