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袭黑衣,光鲜的锦缎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祥云花纹,冷峻的面容,小麦色的肤色,薄唇微抿,流露几分冷酷与果敢。他就是大齐王朝最富有的王侯——武昭侯梁昭。
对夜流火,梁昭当然十分满意,这个女人美丽聪明,出手狠绝,是他杀人的利器。
“如何,考虑好要与我合作了吗?”梁昭说道,淡漠的语气,睥睨的姿态,仿佛他才是主宰世间的王者。
梁长逸沉吟少许,“为什么选择我?”或许对梁昭来说,梁长殷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梁长殷深受惠帝信任,又得朝中大臣拥戴。
梁昭道:“因为你有野心!”
呵,多么简单的理由!
梁长逸盯着梁昭,梁昭也盯着他,两个男人幽黑而深邃的眼眸中已经读出各自需要的讯息。
“那么你呢?如果成功,你想得到什么?”梁长逸问。
梁昭的目光越过他,飘向远处,“我要一张免死金牌!”
梁长逸怔愣,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梁昭所求的不过是活着二字。
一场倾覆天下的谋算就在这空山鸟语的山亭中开始了。
夜流火好不容易摆脱调侍卫队的追击,右边小腿不小心被刺了一刀,就这样回归众人的视线一定会引人怀疑。
金乌西垂,夜幕渐渐降临,远方山林忽然传来野狼的嘶吼声。夜流火灵机一动,干脆做成被野狼咬伤的假象吧!
她一瘸一拐的往更幽深的树林走去,浓烈的血腥味吸引野狼的同时也引来了另外一个人——梁长殷。
“夜流火!”梁长殷大声喊道,这一刻说不出是担心还是愤怒。
夜流火正趴在树枝上,树下围着三只成年野狼。当梁长殷一出现,其中两头野狼立即掉头,分开从左右两翼向梁长殷扑过去。
梁长殷一怒拔剑,三两招就杀掉两只野狼。剩下的那只野狼见势不对,灰溜溜的逃走了!
“夜流火,你下来!”梁长殷命令道。
夜流火娥眉深锁,最终还是从树上跳下去。她小腿上有伤,落地时姿势不那么自然,梁长殷见状,伸手就去扶她。夜流火霍地拔出匕首,阻止他靠近,“你最好不要碰我!”
梁长殷愤愤的收回手,质问道:“皇帐外的刺客就是你对不对?”
夜流火仰起头,“临王殿下可以擒下我,将我送往刑部!”
梁长殷怒火中烧,当他听到她的马突然发狂将她拖进树林的时候,他是真的担心,甚至害怕,明知道她会武功,却还是不顾一切的冲进来找她。后来东流找到他,说了皇帐外梁荣臻遇刺之事,梁长殷第一反应竟然担心她有没有受伤?
“夜流火,你莫以为本王真的爱你,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爱吗?呵呵,爱又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夜流火略微清理了一下伤口,说道:“妾身误入深林,遭野狼袭击,幸得临王殿下相助才保全性命。此恩此德,妾身无以为报,临王殿下若看得上妾身这残花败柳之躯,尽管拿去便是。”
先前梁长殷只是怒,夜流火这一番话,更激得他发狂!他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提到自己的面前,怒道:“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是不是只要是男人都可以?为达目的,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夜流火捻起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来,“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梁长殷气极怒极,霍然一掌拍出,夜流火毫不客气的手持匕首朝梁长殷杀过去。
夜流火腿上有伤,无法在速度上占据优势,而梁长殷因常年受哮喘困恼,不能有太过激的运动,武功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练着,是以两人缠斗了百余回合都始终不分胜负。
梁长殷急促的喘息着,这一场酣战已经超出他身体的承受范围,再战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夜流火拖着伤腿缓缓靠近梁长殷,“十年前,你是否给当年的晋州都使孟江写过一封信?”
梁长殷微微一怔,没想到夜流火竟会在这生死关口问起十年前的事情。
“前几个月突然暴毙的吏部侍郎孟江?本王不记得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攸关祁氏一族百余人性命的大事,你怎么能不记得?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是死是活与你梁长殷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哪怕死再多的人也在所不惜……”夜流火歇斯底里的怒吼,那是她的亲人啊,他居然不记得了!
“你是前晋州刺使祁青云之女!”梁长殷的语气并没有半点意外,好像早就知晓夜流火的身份。
夜流火迭迭地往后退了两步,眼泪如决堤的河流,湿了脸颊,黏在了头发上。
“祁青云九族尽灭,他的女儿当然也死了,我,只是一个被赐夜姓,代号为流火的杀手而已。”
夜流火深吸一口气,浑身禁不住颤栗,她握紧匕首,剑锋直指梁长殷,“是你,是你陷害祁青云一家的是不是?”
梁长殷没有回答,夜流火冲过去揪住他的衣襟,用力的摇晃他,“你说啊,到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答我!”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夜流火已经着了魔,体内真气狂乱暴走,她举起匕首,毫无章法的朝梁长殷杀去,一双水眸嗜了血,疯狂得只想将灭族仇人撕成碎片!
等到夜流火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是在南郡王府的营帐中醒来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黄衣少女。
“七月……”
那黄衣少女真是配合夜流火行动的七月。
“总算是醒了,不枉费首领特地把鬼医叫过来。”
夜流火诧异道:“首领也来了?”
七月正在熬药,说道:“御天春狩这样的大事,首领怎会错过?仓庚也来了,在武昭侯的营帐中。”
“仓庚……”提起这个名字,夜流火唯有深深的愧疚,上一次,是她对不住他。“他的伤痊愈了?”夜流火问道。
“活蹦乱跳,他已经取得武昭侯的信任,明天应该会随武昭侯一同参加狩猎。”说毕,七月已经熬好汤药。
汤药送到嘴边,夜流火喝了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初刻,你昏迷了一个晚上。说起来,你昨天是怎么回事,梁荣臻受伤之后,你应该很快就能摆脱追兵,却偏偏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你知不知道,你走火入魔,差一点就死掉了!”
“走火入魔?”夜流火还记得她疯狂的质问梁长殷,后续之事却是一片空白。
七月又道:“若不是有人即使运功为你护住心脉,只怕鬼医还没到,你已经进了鬼门关!”
“是梁长殷?”夜流火不相信,知道她是祁青云的后人,不是应该斩草除根吗?
七月却没有给予准确答案,“别想太多了,好好调理,鬼医说你这次因祸得福,天魔音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服过药后,夜流火闭上眼睛,她实在疲倦极了。梦中,梁长殷一袭白衣,温润如玉,脸上的笑容灿烂若三月的桃花,他会温柔的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凶猛的火焰将峥嵘的府邸烧成灰烬,她听到母亲的哭声,听到兄长的呼喊,听到府中老幼的哀嚎,无数只手从火焰里伸出来,将她拖进血腥的炼狱。
“不,不——”
夜流火猛地惊醒,头上冷汗淋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梁长殷,我一定会杀了你!”她对自己说道。
御天春狩很快就结束了,夜流火回到南郡王府。
阳光洒到辉煌的牌匾上,疏影轩中一切如旧。昭阳城方圆三百里都在彻夜不眠的追查刺客,倒是没人怀疑到祁庶妃的头上来。
谢静柔又送来不少补品,后院里的明争暗斗依旧存在。又有人给梁文翊送来了新的歌姬,却都被梁文翊一口回绝,不是梁文翊不喜欢,而是东宫的那位始终寻不到最后一味药引的缘故,病情复发,梁文翊这个时候自然伺候在父亲身旁,哪有闲情接纳美姬。
趁此期间,夜流火借着受伤闭门不出,在疏影轩中苦练天魔音,不禁内力更上一层,天魔音也终于突破至第二重。
“再过几天就是上巳节了呢?”七月提醒道。
夜流火倚窗望着天边无边无际的云彩,淡淡的应了一声,“我们没有节日。”
房间只有她们两人,七月嗑着瓜子,继续道:“我是说百芳亭的诗酒会要开始了!”
“那又如何?”
“不去看看么?”
夜流火对吟诗品酒这类的事情一点不感兴趣,“有什么好看?”
“好不好看我不知道,不过,梁长殷会去。”
夜流火霍地抬眸,下一瞬,就已经冲到七月的身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问:“你怎么知道?”
七月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道:“大半的昭阳名流都会去。”
“可如今太子病危,梁长殷此时前往诗酒会,岂不落人口舌?”
七月放下瓜子,一脸凝重的盯着夜流火,“你到底还要不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