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淳于敬暂时疗养的病房里,淳于敬黑着脸盯着聂长青端过来的汤药,皱眉道:“你为什么要多加两钱黄连?”
聂长青没好声气的道:“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于你病情有益。”
“但依照现在的药方,三钱黄连就足够了,你却足足放了五钱!”
聂长青一把夺过淳于敬手里的药碗,嘭的摔在桌上,叫道:“给你吃药你还意见多,现在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
淳于敬立即赔笑道:“我是病人,我需要吃药,小心别把药洒了。”
窗外倚着窗棂的叶小蓝听到淳于敬的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聂长青转过头来白了叶小蓝一眼,责备道:“叫你不要来这里,你偏偏要来,别站在通风口,到院子里去。”
“是,聂大神医!”叶小蓝笑盈盈的作揖道,随即三两步走到院子里的老梧桐树下,抄着手望着屋子里的两人。
淳于敬捏着鼻子将一碗药饮尽,完了还将碗口朝下,告诉聂长青他喝得一滴都不剩。
聂长青还是觉得不解气,掏出针袋叫淳于敬躺下。
淳于敬盯着亮闪闪的银针,有些发怵,扬起一抹笑容说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火气很大,别扎错穴位啊!”
聂长青狠狠地在淳于敬的背上打了一掌,道:“我可是鬼医,闭着眼睛都能找准人体周身的每一处穴位,你居然怀疑我?”
“不敢不敢……”淳于敬立即摇头。
房间里放了炭盆,即使是冬天,屋子里也十分温暖。
淳于敬褪去衣裳趴在床上,聂长青却不知再发什么呆,半天没有反应。淳于敬歪过头来,见聂长青一脸沉思,又笑道:“我知道我健康的体魄很具有诱惑力,但是你也不用只看不下手吧?”
聂长青又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背上,白净的背脊登时隆起一座红彤彤的五指山。
“休要胡说八道!”
淳于敬知道聂长青爱闹别扭,闭了嘴不在逗他,只是微弯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溢出笑意。
聂长青的心思在别处,根本没有注意到淳于敬在笑,他一边用银针刺激穴位,缓解淳于敬的病痛,一边想着去小洲村的事。这两天淳于敬的情况还算稳定,正好神医谷的人也来了,虽然聂长青真心讨厌神医谷的人,但在照顾淳于敬之事上,还真没有比神医谷弟子更适合的人选。
沉默良久,房间里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个人浅浅的呼吸。
“我那几个劣徒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等我好起来,自然会收拾他们。”淳于敬保证道。
聂长青收拾起银针,“随便!”他无所谓的说道,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长青……”淳于敬忽然叫住他。
聂长青转过身,淳于敬已经披衣坐起来,“等我好起来,你就是天下第一神医了,神医谷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聂长青蓦地一惊,“你要解散神医谷?”
淳于敬微微笑道:“听说北翟雪域山有一种十分罕见的奇药,叫做寒晶莲子。”
聂长青瞳孔微张,目光直直的盯着淳于敬,薄怒道:“那只是传说,你找不到的!”
淳于敬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找不到呢?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寒晶莲子。”
“谁说我在找寒晶莲子?那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我从来都不相信!”
淳于敬轻轻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即使找不到,就当是去游玩,你要一起去吗?”
“不去。”
聂长青毫不犹豫的拒绝,淳于敬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他已经被拒绝习惯了。
寒晶莲子啊,有时候淳于敬希望天下间真有这种奇药,有时候他又希望那只是传说。这人啊,就是这样矛盾!但是他想试试,看寒晶莲子是否有传说中的奇效,将它制作成情有独钟水给心仪的人服下,是不是就会对自己情有独钟?
翌日清晨,聂长青准备好前往小洲村随身物品,取出一把钥匙交给李豆子,道:“拿去给北院的那几个人,就说他们能去照看他们的师父了,还有这张药方。”
李豆子收好钥匙和药方,可怜巴巴的望着聂长青,道:“公子,真的不要豆子陪您一起去吗?”
聂长青轻笑道:“你懂医术吗?”
李豆子捏起手指头,比划出一点点小缝隙,“跟随在公子身边,已经会这么一丁点。”
聂长青蓦地敲了一下李豆子的头,骂道:“就只会这么一丁点也好意思说,你待在这里哪儿不许去!”
聂长青走出房门,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不见叶小蓝的身影,又回到堂屋里问李豆子,“你叶姐姐去哪里了?”
李豆子道:“今个儿一大早,武昭侯的侍卫过来了一趟,也不知说了什么,叶姐姐就跟他过去了。”
“武昭侯?”聂长青紧紧皱眉,人都已经离开暗门了,武昭侯还找她做什么?
花园里,前几天还开得十分冷艳的腊梅花,经历了几场雨雪的侵袭后,凋零衰败,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
梁昭站在腊梅树下,一袭玄衣看上去十分稳重。
夏长庚悄悄提醒道:“记住我说的话,尽量远离侯爷!”说毕,夏长庚就远远的朝梁昭行礼告退,留下一脸疑惑的叶小蓝站在花门底下。
叶小蓝很郁闷,不是说武昭侯有要事告知,还是关于聂长青的事情,不然谁愿意来见他?听夏长庚的语气,倒像是她故意往上贴似的。
梁昭微微转身,正好看到在花门下皱眉碎念的叶小蓝,朗声道:“你过来!”
叶小蓝磨磨蹭蹭的走到梁昭面前,行了一个见礼,道:“民女拜见武昭侯。”
“不必多礼!”说毕,梁昭抬手递给叶小蓝一个布包。
叶小蓝诧异万分,踌躇着要不要接,梁昭却直接将东西塞到她手里,道:“这趟小洲村之行后,你就不必再回晋州城。”
“侯爷此话何意?”叶小蓝柳眉微蹙,捏紧手里的布包,如果梁昭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才不管对方是谁,照打不误!
梁昭脸色一沉,他乃堂堂武昭侯,少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本侯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你若想活命,就拿了东西离开,否则——”
梁昭没有再说下去,叶小蓝的拳头已经打过来。“否则怎样?杀了我吗?”叶小蓝怒喝道,抡起拳头狠狠砸向梁昭的脸。
梁昭纹丝不动,周身气劲一震,拳风撩起发丝,叶小蓝的拳头根本没有碰到梁昭的脸,却像打到一堵铁墙上,登时将叶小蓝震飞出三丈远。
叶小蓝在空中一个旋身,卸去气劲,稳稳落在腊梅树后的石桌上。
梁昭怒意更盛,脚掌往地上狠狠一跺,蓦地冲向叶小蓝。叶小蓝惊骇万分,梁昭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两人才堪堪拆了三招,眼见着叶小蓝就要被梁昭钳住脖子,三根银针呈品字形倏然射出。梁昭愕然,不得不松手!
“聂、长、青!”
梁昭阴沉着脸,从齿缝中蹦出这几个字,难掩胸中的怒气。
聂长青原本就挺怕梁昭的,但是为了叶小蓝,他不得不大着胆子向梁昭出手。
“草民参见武昭侯!”
聂长青拂手做一个长揖,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梁昭冷冷一哼。
叶小蓝立即退到聂长青身边去,低声说道:“他的武功十分高强,只怕我俩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聂长青忍不住苦笑:“那你还要招惹他?”
叶小蓝实在冤枉,她哪里想招惹梁昭,明明是他先来招惹自己。
聂长青清咳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朗声说道:“在下的朋友初入江湖不懂事,武昭侯大人有大量,想来是不会与一名女流之辈计较,您说是吧?”
梁昭若说不是,就落入聂长青话语里的机锋,成了与女人斤斤计较之人,与他尊贵的身份不符合。但是梁文翊就要来了,预计明天早上就到,叶小蓝不能再留在晋州城。
“只要你的朋友从此不再出现在本侯百里范围之内的地方,本侯就不计较她的无礼!”他这是变相的提醒聂长青,叶小蓝必须离开。
叶小蓝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武昭侯好生厉害,叫小女子好生害怕!”话虽如此,却并有任何害怕的表情。叶小蓝继续道:“武昭侯权大势大,小女子自然是得罪不起的。不过,小女子是否离开晋州,也不是武昭侯说了算。”
“你可以试试!”
梁昭愤怒的眼睛能喷出火来,从来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而她叶小蓝居然敢公然将他的话当耳边风,真以为他不敢动手杀她吗?
聂长青感受到梁昭即将爆发的暴怒气场,当即挡住叶小蓝的手,谨防她一冲动又冲撞了梁昭,惹恼了梁昭,那后果不堪设想!
“侯爷,在下与小蓝马上就启程前往小洲村,就不打扰王爷清静了。小蓝不懂事,得罪处敬请海涵,告辞!”
说毕,聂长青就连忙拉着叶小蓝逃命似的奔出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