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八角庙村。
夏风暖热,一径掠过荷塘,带了些凉意。
“小潇湘。正天影倒碧,波面容光。水仙朝罢,间列绿盖红幢。吹风细雨,荡十顷、浥浥清香。人在水精中央。 霜绡雾縠,襟袂收凉。 款放轻舟闹红里,有晴蜓点水,交颈鸳鸯。”
五岁的小女孩乐声曼妙,撑着小舟从荷塘里划出,冲着岸边撑头发呆的大哥哥叫道:“诺哥哥!看我摘的荷叶!”
沈思诺却皱眉道:“别吵,思吟,我心情不好呢。”
“怎么了,”思吟跳下船,拉住他的手,一屁股坐下来。
“我娘,”沈思诺欲言又止,“算了,不说了……”
“说嘛,说嘛,我是你妹妹,你有什么烦心事,不跟我说,跟谁说呢?”
“好吧,我说。我爹……你知道,我爹他身体不好,已经过世三年了。”
“嗯,”思吟也叹息道,“三年了……”
想是地灵人杰之故吧,沐思吟生来便极早慧。不满一岁时,她便懂得,父亲空荡荡的左衣袖,意味着什么。
某次,母亲还抱着他流了眼泪,说他当初实在太傻,怎么也不该用他的手臂,来换她的性命。那一刻,父亲温然一笑,淡淡道:“没有舍,便没有得,对吧?”
“你倒舍得!幸好沐和阻止了你,不然,你还准备还他们一只眼睛么?”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人无尤。他们如今跟着桂王,应该不会再有遗憾了。而我呢,现下有熙儿做饭,有你为我夹菜,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父亲的豁达,母亲的温柔,给了沐思吟一个异常完整的家。完整的家,其实沈思诺也需要,不是吗?在母亲原谅父亲之后,他也从父姓为“沈”,算是沈家唯一的男嗣了。
“我呢,其实我是很喜欢沐和叔叔的,”沈思诺愁眉苦脸道,“爹在临终前,也把娘交托给了父亲,可是……娘似乎没有这个打算。思吟,我想有个爹,可以照顾我娘……”
沐和当年毕竟只是被赐姓为“沐”,也不是真的姓“沐”,何况,他对当年的白云庄三小姐,一直都隐有爱慕之意。
“行,我帮你想办法!”
“真的?”
“大人们不好意思去撮合他们,我们是小孩,怕什么?”沐思吟向他眨眨眼,道,“我们先把荷叶拿回去!”
“好!”
荷塘边,孩子映在水中的身影渐远渐消,只余粼粼波光,荡来浥浥清香,迷醉了绿盖红幢间的交颈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