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已经接受了轩辕墨灵根变异的事情，心里头反倒是越发平静了，问：“阿爹，我听人说起过，太玄门中的九霄峰，历来只收雷灵根的弟子，传承的是号称镇派之宝的《紫霄剑典》。轩辕墨既然是雷灵根，为何没有拜入九霄峰君羽门下呢？”
不管怎么说，赵东来的名望也好，身份也好，都比不上号称修真界第一剑修的君羽。
江云天笑了笑，说道：“九霄峰哪里是这般好进去的！且不说君羽道君常年在外游历，根本没有精力收徒，就说这《紫霄剑典》吧，也不是所有的雷灵根弟子都能修习的。要不然的话，太玄门身为三大宗门之一，每隔上几十年，就能收到一个雷灵根弟子，为何那九霄峰还是代代单传？”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小篱，你一定要进太玄门，该不是就冲着这位君羽道君去的吧？”
江蓠点了点头，轻轻笑道：“阿爹，这天下第一剑修的名头，哪一个修仙的人不仰慕和向往呢？”
江云天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小女儿能有这份幸运，却也没有打击她，只是道：“轩辕墨并没有认出我的身份来，我想，他大概根本就不认得我。这样也好，咱们不往前凑，他也没有主动找上门来的道理。”
江蓠点了点头，问：“哦，父亲，云阳城的城主如今还好吗？轩辕墨受伤一事，他脱不了干系，天元城轩辕家应该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吧？”
江云天的面色登时凝重了起来：“我的确找人打听过云阳城的事情，说来也奇怪，就在半个月前，城主府被邪修灭门了。这事儿闹得动静很大，太玄门的人此次出山，一来是为了过问斩月秘境的事情，二来就是为了查云阳城秋家灭门案。这些年，各处城池时常有邪修出没，这些名门大派大概是觉察到什么痕迹了！”
这事儿该不是和轩辕墨有关吧？江蓠在心里转过这个念头。若是当真如此的话，轩辕墨岂不是和邪修有了牵扯？
此外，轩辕墨一身修为的进阶速度，委实是让人瞠目结舌。
在邙山村中，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炼气期初期的小修士。而不到半年的时间之后，他就倏然间变成了筑基期修士。
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能让一个人如此迅速地绕过层层壁障，神速筑基呢？
算了，都是些没影儿的事情，如今没有证据，她什么都不能肯定。江蓠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肯定什么事情，却把疑问深深藏进了心里。
江云天不知道小女儿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又嘱咐了几句，便放江蓠离开了。
江蓠回到房间后，恰见莫愁从门外走进来，脸色有点儿苍白，脚步也有些摇晃，像是受惊不小的模样。
“前面出什么事情了吗？”江蓠将她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问道。
莫愁定了定神，方恭谨道：“小姐放心，婢子没事儿，有事的是别人。”
江蓠微微扬眉：“哦？你详细说来听一听。”
这事儿其实不大适合说给江蓠听。不过，莫愁一直知道，自家小姐不是正常的孩子，属于超常的那一类，便也不曾隐瞒。
“太玄门的那位元婴期道君看中了长房的谢旖小姐，开口向家主讨要，家主同意了。那位道君离开的时候，谢旖小姐也要跟过去！方才，秦夫人正在下人里头挑陪嫁丫头，与奴婢一起被卖进谢家的两个女孩子被挑中了。”
江蓠蹙眉道：“可是，谢旖今年才不过十岁吧？这时候谈婚论嫁，难道不嫌太早吗？”她记得，这个小丫头是谢子俊的异母妹妹，只比谢子俊小一个月，生得倒是很漂亮。
莫愁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好半天，才道：“婢子听人说，这位道君的口味与众不同。他此次要了谢旖小姐过去，也不过打算收个侍妾而已，算不上求娶。”换言之，谢家是把谢旖当成了礼物，用来讨好赵东来了。
江蓠忽然间明白，江绮在碧云宗闭关，也许正是谢家老祖的意思。他是怕这位赵东来看中了江绮，让谢家人左右为难吧？
而谢旖只是五灵根，资质低劣，哪怕是长房谢晋安的亲生女，也根本不需要可惜。
莫愁又道：“赵东来道君身边，还带着一个亲传弟子，名叫轩辕墨。婢子听人说，萧家将萧雪婷小姐许给了轩辕墨。我们谢家大概是怕萧家从中使坏，得罪了赵东来道君，这才出此下策。”
江蓠沉吟道：“这么说来，萧雪婷此次也是要随着赵东来道君拜入太玄门了吧？”
莫愁点了点头：“正是！赵东来道君已经答应了，愿意为萧雪婷小姐引荐门中的其他真人。”
江蓠点了点头，问：“那么，二房的谢子玉呢？家中不是打算让他拜进太玄门或者天剑宗么？这一次，谢家应该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莫愁点了点头，说道：“赵东来道君收下了谢旖小姐，已经答应引子玉公子破格入门。届时，他回门派的时候，会带着萧雪婷小姐和子玉公子同行。”
“是吗？谢子玉同意了吗？”江蓠问。
“小姐，这由不得他不同意！”莫愁苦笑道。
江蓠默然，她忽然间想道，谢家如此做，究竟有没有考虑过谢子玉的心情呢？
同族堂姐谢旖的血泪，换来他的入门资格和师承。将来，他真的不会因此产生心魔，进而止步不前吗？
筑基尚可以凭着丹药堆上去，可是，结丹却是要过心魔劫的！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一个外姓人，没有那样重的分量，也左右不了谢府的风云激荡。
她若是就这么跑到谢晋安身边，直言相诘，只会惹了二房的仇恨，惹来赵东来师徒的不喜。
莫愁见江蓠若有所思，等了一会儿，又小声道：“小姐，婢子还听见下人议论，说是那位赵东来道君最爱十余岁的女孩子，可是，凡是在他身边出没的女孩子，一到及笄的年岁，就莫名消失不见了。因为那些弟子都不是宗门弟子，赵东来的身份又高，太玄门也管不了。您若是无事的话，最好还是避一避，以防万一。”
江蓠微微讶异地扬了扬眉，问：“哦？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莫愁小声道：“婢子回来的时候，听见红袖姑娘和谢旖小姐身边的青荇姑娘在吵架，红袖姑娘一时气极，就说了这样的话。说是青荇姑娘跟着谢旖小姐嫁过去，早晚都是不得善终的命，还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红袖是谁？”江蓠问。
莫愁说道：“红袖是程夫人身边的侍婢，性子一贯泼辣刻薄，和谢家大多数下人的关系都不好！她这话，多半是从程夫人那里听来的。”
“程芳菲呢？她和程芳菲关系怎么样？”江蓠问。
“程姑娘脾气和顺，人也大方，和程夫人身边的侍婢关系都不错！”莫愁说：“婢子之前在外头帮忙，竟是没听到哪一个侍婢说程姑娘的坏话。想来，这位程芳菲小姐是个很会做人的人。”
“哦？你怎么看这个程芳菲？”江蓠问。
莫愁一愣，想了想，说道：“婢子觉得，芳菲小姐城府太深了，反倒是让人心里害怕！每次看到芳菲姑娘笑，奴婢就觉得，恨不能再多长出两条腿来，远远避开去！”
这倒是心里话，她觉得，自家小姐虽然很聪明，但若是论接人待物，只怕就比不上那位程姑娘了。但是，如程芳菲那样的妥帖人，因为看不清深浅，反而让人害怕；反倒是自家小姐这种爽直性子，更是让她安心。（好吧，不能说是爽直，只能说是懒得骗她！）
江蓠只是笑了笑，说道：“算了，随她去吧！这些日子，你也先留在奕剑阁里吧！若是有人来找，你便直接称病。我想，你买回来的灵药里，应该有能让人弱不禁风的品种，是不是？”
莫愁眼睛一亮，行了一礼，感激道：“婢子多谢小姐提点！”她的确怕步上谢旖的后尘。便是贵为谢家女，这性命尚且薄如尘，她一个谢家婢，对于谢家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修真界的女子，固然有机会与男子比肩，甚至是凌驾于男儿之上，但她们所要付出的，却往往比男儿更多！那等资质卓异的，选择的机会尚且多一些；资质低劣的，大多数都沦为了权利下的尘与灰；至于那些没有资质的，更是连灰尘都不如！莫愁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些，心中那颗想要变强的心，却在无形中变得更迫切了。
“不必多礼了，回去养病吧，我这里用不着人服侍。等这阵子风声过去了，你再继续炼体就是了！”江蓠抬手挥退了莫愁，轻声说道。
莫愁应了一声，退出了江蓠的房间。临出门时，却见晴空乍然变色，风卷了铅灰色的絮云，转瞬铺满了半边天空。
她走进自己的住处时，就见无边碎雪随风而至，悄无声息笼罩了朱门深深，锦绣无双的谢府。
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江蓠在窗前抬起头，恰见初雪穿窗而过，带着透衣入骨的寒凉。窗台上的几枝小叶梅晃了晃，绯红色花瓣随风而落，一片片零落在覆了一层雪沫子的地面上。
她起身关了窗户，将飞雪和寒风挡在窗外，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一句不能被称之为诗的诗句：杜鹃啼破女儿血，几家欢喜几家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