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妤幽幽醒转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静静地望着床顶半响，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一转头，玄烨背对着她正在穿衣，明黄色的龙袍瞬间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糟糕，她竟然睡着了，竟然在乾清宫留宿！
宫里的规矩她还是懂的，就算曾经宠冠后宫，这些条条框框也不会忘记。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淑贵妃，她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小常在。
该怎么办？就算皇上不怪罪她，她也难逃皇后的责罚。
这样一想，宛妤的额头上泌出了一层冷汗。
玄烨转了个身，看见他的小常在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也不在意梁九功和伺候的宫女在场，俯下身，在宛妤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吻。
“还困的话就再睡一会，等会自会有人送你回去。”
可惜宛妤非但没感受到他的温柔，反而像是受到惊吓一样，飞快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跪在龙床上。
“皇上，奴才……”
“你不用紧张，朕说没事就没事，难道你还不相信朕吗？”
宛妤低着头不说话，心想：就算相信又如何，你还能管得了后宫那些女人的嫉妒？
上朝的时间到了，玄烨的龙袍也穿戴整齐，正准备往外走。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又问道：“钟粹宫住得不舒服就换一个地方，有合意的就和梁九功说，不要不好意思。”
这一回宛妤不能保持沉默了，连忙朝着他磕了个头，回绝道：“谢谢皇上好意，奴才在钟粹宫住得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开玩笑，她已经坏了宫里的规矩，再搬个家，只怕就真的成为众矢之的了。
玄烨默然地看了她一会，也不再说什么，大步离开上朝去了。
没有主人在的东暖阁让宛妤浑身不自在，也忙穿好衣服，在一个小太监的陪同下回到她自己的屋子。
她来不及和欢天喜地的卫茹雪多说什么，连忙换了衣裳，梳妆妥当，往坤宁宫赶去。
说起来这是她成为皇帝的女人后第一次正正经经地侍寝，第二天必须到皇后跟前谢恩才行。
只是她没想到，此时的坤宁宫已经热闹非凡，正殿内被嫔妃们挤得满满当当。
紫禁城里没有秘密，宛妤侍寝又留宿乾清宫的事早已经插上了翅膀，飞进了各个宫殿里。
所以，哪怕是早起半个时辰，大家也不愿错过这场大戏。
宛妤走进大殿时，原本嗡嗡嗡的说话声骤然停止，大殿内一下安静下来。
这样的反应在宛妤的预料之内，依然镇定地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前面的几个贵人转头看她，交头接耳，脸上似有羡慕的神色。还有不远处的安嫔，眼中的怨毒毫不掩饰地投射过来，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戳上好几个窟窿。
这些她都视而不见，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任何人都影响不了她。
清涵悄悄走到她身边，用肩膀撞了撞她，偏头对她挤眉弄眼的坏笑。
宛妤知道她是怕自己尴尬，所以也好玩似的撞了回去，脸上同样带着笑意。
两人还没闹多久，就听见太监尖细的嗓音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曾经的雅妃，现在的钮钴禄皇后一身庄重的衣袍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走入了正殿。
众多嫔妃在她坐下后，一齐拜倒在地，高呼请安。
“都起来吧！”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眼前的莺莺燕燕，除了在佟贵妃身上刻意停留了一下，更多的时间停在了队伍末端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钮钴禄皇后同往常一样训话几句，其他嫔妃却没有心思闲话，齐刷刷等着乌常在上前谢恩。
宛妤也的确不负众望，等了一会见没人说话，便从队伍里走上前来，端端正正跪在皇后面前。
这种谢恩的话自然有规定的样式，只是她还没说完，皇后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行了，昨晚上也劳累了，莫要跪在地板上。皇上看重你，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对，好好替本宫伺候皇上。”钮钴禄皇后压根就没有提及留宿这么不合规矩的事，让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这么明显的示好，让宛妤心一惊，连忙又福了福身。
只是这还没完，皇后见她打扮素净，又让宫女拿了一支上好的白玉簪子赏赐给她，并亲自插在了她的头上。
那边厢，佟贵妃终于是坐不住了，也起身走上前来，直接从头上拿下一支金花簪插在了另一边。
“真是恭喜妹妹得了皇上青眼，往后要和大家一起好好伺候皇上。”她纵使再厌恶宛妤，此刻也不得不装作大度的样子，就算自己争取不到宛妤的相助，也不能让皇后得了去。
皇后瞥了她一眼，将她的金花簪取下来递到宛妤面前道：“今个这身打扮戴白玉簪正好相宜，这个就往后再戴吧！”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妹妹这样清淡，正是要金花簪来增添点亮色。”佟贵妃抢下金花簪，准备再次插在宛妤头上。
宛妤一声不吭，只是垂头站着，随她们两人你来我往的争执，还拉了其他妃嫔一同评论。
也不知怎的，她忽然被谁推了一下，身体站立不稳向佟贵妃倒去。
佟贵妃没有防备，两人一同摔倒在地，佟贵妃的手腕打在椅子腿上，腕间的玉镯子断成了两半。
“啊！这是皇上赐本宫的镯子。”她顾不得喊疼，首先抓起了破碎的玉镯子。
人群一下散开了，正中间的位置露出倒地的佟贵妃，以及重心不稳还扑倒在她身上的宛妤。
“奴才该死，请贵妃娘娘恕罪。”宛妤心道不好，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跪在佟贵妃面前致歉。
佟贵妃好似很看重这只镯子，脸上露出痛惜之色，被宫女搀扶起来之后，招呼也不打，就愤愤离去。
皇后眼眸中含着笑，索性就让众人散去，自己心情颇好地回了寝殿。
清涵等着宛妤想同她一起回去，却被她回绝，望着她脚步飞快地向承乾宫走去。
不管刚才的闹剧是意外还是人为，因为她让佟贵妃有所损失就是事实，她不能当做无辜，置身事外。
倚仗皇上的宠爱并不是在宫中的生存之道，她不能主动去得罪宫中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和贵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