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散会了，大家打着哈欠向外走，现在天还没亮，来得及回家或者办公室睡上一小觉，明天一早就又该拼命了，市里死了一个领导，而且还是被人砸开了脑壳，谁都知道，破不了这个案子，公安局从上到下谁都别想安宁，有的罪受了。
看着人都走尽了，庄严最后一个出门。
龙翔若有所思地叫住庄严。
庄严也是一宿没睡，他和别人不同，虽然吃公安这碗饭的多少都承担着责任，但他是刑警大队的队长，案子能破不能破，就看他们刑警队的了。案子破了刑警队居功至伟，什么表彰、晋级，奖励都不在话下，案子破不了，刑警队就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毕竟他们是具体侦办部门。
庄严在门前站住，回身，笔直地站立，挺胸抬头，看着龙翔走到他身边。
龙翔看着这位得意的部下，还是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我还要嘱咐你一句，对驻军领导家属的监控一定要秘密进行，万不得已，不要抛头露面。还有这件案子，我有预感将十分棘手，不是我们公安一家能办得了的。我要将一些情况向书记、市长和市纪检委汇报。你也抓紧时间和检察院方面打声招呼，毕竟逮不逮人，还是人家说了算的。”
庄严问道：“关鹏飞才死，市政府方面的人事工作是怎么安排的，我找谁？
龙翔苦笑一下：“给你透露个内部消息，会前唐书记打电话告诉我，上午省委常委会已做了安排。这几天新副市长就会上任了。”
庄严十分诧异，笑道：“这么快就安排了？”
龙翔也笑道：在中国什么事都是慢节奏，只有当官是快节奏。
丁飞点点头：“那是。不知新副市长是什么来头。”
龙翔摇了摇头：“不知道，据说来头不小。”
庄严给龙翔敬礼，转身离去。
龙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庄严，低声说道：“据省委知情的人说，新副市长也是驻军一位领导的大公子。”
庄严一愣，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刚打掉了一个军队高干子弟的犯罪团伙，居然又来了一个军队高干子弟的副市长，谁都知道，这些高干子弟因为父辈的关系，彼此也关系十分密切，有的形成帮派和团伙，有的攫取经济利益，攫取政治利益，这些人虽然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但都能量很大，他们的父辈一般都官居高位，位高权重，一旦结伙犯罪，很难对付。就拿这次打掉刘明轩和、梁广斌团伙的事，如果不是有人告到中央，军委实权人物动怒，下令彻查，也很难说凭借滨海市这一点力量就能打掉这个大的犯罪集团。龙翔也从侧面透露了一些内情，这次抓捕刘、梁二人，A集团军长范朝辉和C军区参谋长徐景辉都出了面，暗中做了不少的工作，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叔叔的突然离去，给了关欣欣致命的打击。此时，她正躺在海边别墅的客厅里，似睡非睡，脑子一片空白，思维在一段时间停止了运转。
别墅的窗外，蔚蓝天空还有一丝红霞留恋在天际。大海很平静，微微的海风吹拂。客厅里空荡荡，没点灯，一片阴暗，海风吹的窗前的白纱帘飘飘荡荡。关欣欣穿着单薄的薄纱睡裙，抱着一只大狗熊玩具蜷缩着，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
她感到很累，困的要命，但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像是被几百台重型坦克反复地碾压过，所有的思维都变成一片一片的，不时跳跃的碎片在她的眼前闪动，却完全没有实际意义，一切都是不连贯的。
这里好像是海滩公路边上的沙柳林，繁茂的枝叶中一个人影闪来闪去。她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个人，但是却怎么也看不清。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相个面吧，大姐。”一个手提摄像机的小伙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梦中她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怎么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那小伙子很是失望，说道：最近你家人有血光之灾。”
关欣欣突然在半睡半醒间被惊醒，翻身坐了起来，呆呆地发愣。手中的玩具狗熊掉到了地上。她愣怔了片刻，突然意识到，那个在海边出现的手提摄像机的小伙子很不寻常，是这个人第一个向她暗示了家人有血光之灾的。这难道是巧合？她相信命运，但她并不迷信，她认定那个小伙子一定是掌握了这起凶杀案的某些蛛丝马迹，起码是了解了什么先兆。
可是他为什么不露面了呢？他为什么不向公安局报案，却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向她传递这一可怕的信息？
关欣欣知道，她必须寻找到那个小伙子，突然，她又想起，这个人似乎不是本地人，听他的口音也不是本地口音。滨海市自从改革开放之后，外地的创业者、旅游者，移民蜂拥而至，滨海市差不多一半的居民不是本地人，所以，要在几十万人外地人中，找一个没有多少明显特征的外地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关欣欣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光着脚跑进卧室。她的卧室床边支着一个画架，她坐在画架前，在白纸上飞快地素描起来。关欣欣在少年时曾经在绘画上下过很大的功夫，几乎可以达到了专业的水准，但她并不愿意以此为生，宁愿作为一种个人的爱好。
关欣欣的手在画纸上走走停停，不时要凝眉思索片刻，那天，对于那个小伙子的冒犯，她确实很生气，以至于都没怎么看他，他的容貌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说有的话，他的个子不高，脸色比较黑，应该是那种典型的南方人。
终于画的差不多了，关欣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和酸疼的眼睛，她感觉有些饿，但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她也懒得自己做饭，更懒得出去到饭店去吃，这几天，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天就吃一顿，而且吃的很少。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又顺手抓了几块糕点，这些东西大约可以挺上一天。她一边吃着，一边端详自己的画作，虽然好多年没有执笔，但画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些功底的，那个小伙子的面相倒有七八分相像。
接下来该怎么做？关欣欣的脑子还是一片茫然，在滨海市，她能相信谁？可谁又能相信她？唯一的亲人已经去了，现在她能信得过的人恐怕只有两个：一个是龙翔，另一个恐怕要是自己的男友陈瑜，尽管，她和陈瑜还不能完全勾通，但她相信陈瑜爱她却是真的，这个她一点也不怀疑。
尽管这两个男人，她都能信任，但陈瑜只是一个电视台的导演，他估计帮不上什么忙。看来只有把情况提供给龙翔，他们不是正在破案吗？希望这个线索对他们有用。
关鹏飞的死，几家欢乐几家愁。
段金彪这几天感到很是惬意，关鹏飞的被杀使他意外，但更多的是长出了一口气，不能不说，关鹏飞在滨海市的铁腕手段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他心里明白，按照关鹏飞和龙翔这样的态度，不用多少时间，就能顺藤摸瓜摸到自己的头上。他和刘明轩、梁广斌没法相比，他是黑社会，他没有军方的背景做靠山，相反他干的买卖比刘、梁二人的罪过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说杀头是轻的，枪毙的话真够枪毙十次还有余。
现在他可以稍微轻松一点，顺便有兴致和洪江讨论一下到底是谁把关鹏飞做掉。可以肯定，杀掉关鹏飞的不是他们黑道的人，至少不是滨海市黑道的人，因为，作为滨海市的黑道老大，段金彪没有想下属下达这样的命令，因为，他还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一个副市长不是普通人，影响太大，对谁都不好。
洪江想了想道：“最近一段时间，关鹏飞的风头出的太劲，得罪的人也太多。打掉了刘明轩和梁广斌的集团，把这两个人送上断头台，他做事做的太绝，最关键的是他不该知道的事知道的太多。我想军队那帮高干子弟绝不会饶了他。”
段金彪也是首先就想到了这一层，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这次刘家和梁家，碍于北京的压力，表面上不敢造次，但背地里可不一定老实，关鹏飞难以逃出他们的暗算。在这件事上，唐炳功和匡亚明就比较聪明，从一开始就只是表明态度，却从不插手这两件案子，甚至连问都不问，全权交给关鹏飞去办。”段金彪冷笑道：“两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洪江也笑道：“唐炳功老谋深算，匡亚明外弱内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两个人都是得了您的好处的，我想关键时刻他们能够帮您一把。”
段金彪连连摇头：“不可这么说，这些当官的最是靠不住，没事的时候把胸脯拍的山响，称兄道弟。可是一到出事的时候，最先把你共出来的，跟定就是他们，这些人完全不可信任。”
洪江很服气段金彪在大局上的把握。段金彪虽然是个粗人，没有多少学识，但阅历惊人，见解独到，往往对事情有出人意表的理解。
二人正交谈着，门轻轻地响了几声，得到段金彪的答应，女秘书方静华款步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