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的声音“嗒嗒嗒”地由远及近，停留在病房的门口。
“现在你满意了吗？许翘，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是吗？”
我没有回头，依然握着远山的手，轻轻为他揉着，不间断输液造成的浮肿，看着让人止不住阵阵地心疼。
“对不起。”
我依旧没有回头，良久，发觉这一声道歉似乎并不是出自许翘之口，而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猛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身影，头和脸全部被白色面纱包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看不到白色面纱下的脸庞，但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久违了的欧阳秋。
自从那次她舍命将我从黑蝴蝶面具的手里救下，伤愈之后我就没有见过她。
她缓缓走了进来，站在华远山面前，面纱下的双唇轻轻歙动着：“事实证明，他还是一步都离不开我。”
我没有开口，但她看得懂我的脸上早已写满了“为什么”三个大字。
“他一直帮助我，做为回报，我也帮他，这是公平交易。前些日子我听说你要嫁给那位警察大哥了，刚好我也想休息休息，没有继续跟踪保护你。呵呵，他费尽心机让你远远离开他，以为从此你就平安无事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我还是没有听懂，云里雾里的，比之前更加糊涂。
唯一明白的是，欧阳秋一直都在背后跟踪我，并且是受华远山之托，否则上一回她怎能及时从天而降救我于危难？
我的脸上“为什么”三个字在无限放大，而欧阳秋的白色面纱则包裹得更加严实，丝毫不肯再透露更多的秘密。
“既然这是属于他的秘密，还是等他醒来亲口告诉你吧。我唯一可以对你说的是，既然爱，就请好好爱，别再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欧阳秋凝望着沉睡着的华远山，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息如呓语：“不可一世的华远山，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说真的，看他为了你费尽心思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心生嫉妒呢。”
我呆坐着，心口在裂开，一点一点地渗出血来，那是华远山的名字，从最深最沉的底部，慢慢地重新占据整个心房。
原本他从未曾离开过，只是我将他一直压在心底里，不让他弄疼我的心而已。
我仰起头来，面对着面纱下看不透的那张脸，口是心非地回答：“他根本无需费尽心机，我也早就离他很远很远。我都已经决定嫁给涛哥了，这一次，只是意外，等他醒过来，我还是会走的。”
白色鬼魅般的身影冷笑着：“这和我无关，最好问问许翘答不答应。据我所知，这一次她已经不惜一切代价狗急跳墙了，华远山再不醒，保不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你多保重，华太太，否则，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挥霍。”
如果不是她曾经舍命救过我，我一定会认为我面前的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鬼，涂着红色蔻丹的长指甲，代替了那看不到的双唇，吐露出满满的嘲弄之意。
护士走了进来，看了看远山那浮肿的手，说要换一只手再输液，看着针头深深地扎进他的手臂，又缓缓进推进他的血脉，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无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进他的血管，手上早已布满了针眼，惨不忍睹。
那苍白的嘴唇，再也无法翘成我喜欢的那种迷人的弧度，他没有思想，没有爱，也没有恨，更没有湄岛蓝屋的噩梦。
护士例行公事地忙乎了一阵子，走了出去，欧阳秋已经悄然离开，病房里又剩下我和远山两个人，默然相守。
守着他，是一种无望的等待，医生总是说：“也许明天会醒，也许要等三年五载或者更久。”
为了医生所给予的那一点渺茫的希望，去等待每一个充满期待的明天，安慰自己，或许，或许下一秒他就会奇迹般地醒来，在我耳边轻声地呼唤“冷然”。
还好，报社的社长对我相当宽容，给了我很长的假期，我可以一边在医院里守着远山，一边写一些应景的文字交差，还不至于丢掉饭碗。
许翘则相反，显得更加忙碌，常常是好几天都不见她的踪影，来的时候也是急匆匆的，看了看远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又匆忙赶飞机出差。
她好像完全把我当做所谓的“华太太”了，有点怀疑她这样对外宣布的目的是不是只为了将我绑在这里伺候华远山？
“我没有办法，冷然，万一他再也不醒，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永远带着遗憾。那些他没有完成的事情，必须由我接手去做，这是必须，你明白吗？”
我和许翘都很清楚，华远山耿耿于怀的，就是华氏的惨案和那两个至今逍遥法外的凶手，他一直致力于追踪凶犯，这是相当危险也是十分艰辛的历程。
原来她忙的不仅仅是金世纪的业务，还有华氏的案子。
以华远山的能力，尚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如今仅凭许翘一个弱女子的一己之力，又怎么有希望查个水落石出？
“许翘，你可以和涛哥合作，我帮你……”
许翘立即否决了我的建议，华远山一直都不肯和警方合作，对他那么忠心耿耿的许翘，又怎么可能违背他的意志？
我不甘心，仍旧劝说许翘：“如果你们早和警方合作，那疗养院的院长早就被警方拿下了，你们又怎会跟错方向白费功夫？”
许翘的凤眼一凝，摆了摆手，很有些不耐。
“别在远山面前提你那位涛哥。”
我急眼了，拉住了许翘，说：“这不是涛哥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和涛哥合作，可以由别的警员来跟。和警方合作总是好的，最起码会安全一些。”
许翘反问：“你和你的涛哥在一起，安全了吗？还不是远山一次次为你舍命？”
我张着嘴，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许翘，只是拦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匆忙往外走的脚步。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外面的事情我去解决。而你，好好地守着远山，让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能看到你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