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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斗是病,非常难治

(1)

送走笑笑后,我一直非常想它。虽然宫杰会通过短信和电话向我汇报笑笑的日常,隔三差五发来笑笑的生活照,让我知道他将笑笑照顾得很好。

但自家的猫出门在外,我这个从小养大它的妈到底还是操心的。

就在昨天,宫杰打了电话过来,说笑笑一天没吃东西,我心急如焚,不知道怎么办。

宫杰的家在南城市区,他在学校申请了宿舍床位,因此来去比较方便。后来翻阅林悦悦给我的资料,我更加了解他了。

从小学到高中,完全是标准的模范生,成绩优秀还不骄傲,会洞察人的心思,善良又温暖,人缘极好。从上学起,对他芳心暗许的女生不计其数。唯一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就是有洁癖,想起第一次见他,他将演算完的草稿纸一张张撕了扔进垃圾桶,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生的确爱干净爱得要命。

猫多难伺候我是知道的,宫杰一口答应照顾我的猫,这得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碍?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对他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今天放学后,我在马路边焦急地等着公交车。二十分钟后,公交车缓缓到来,人多得像挤满铁罐的沙丁鱼,我被夹在人群中,几乎窒息。

一路上乘客们闹闹哄哄,炒得我脑袋都快炸了。突然,一个急刹车,我重心不稳地向前扑去。

“哪个不长眼的?踩老娘脚了!”一个顶着爆炸头的中年妇女破口大骂,她一蹦三尺高,转身看着我,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妇女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一下下戳到我肩上,唾沫星子横飞道:“哎哟,我看你就是有意的!没长眼啊,老娘这双凉鞋是今年GUCCI的最新款,看你这穷酸样,踩坏了赔得起吗?”

公交车上安静下来,人群看好戏地盯着我们,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我们中国人最爱看热闹,爱到极致,甚至已成癖成狂,达到一种病态——不知为何,此刻,我只想起了鲁迅先生这句话,脊背发凉。

那妇女见我不说话,推了推我:“喂,我说你不会吓傻了吧?我也不欺负你。”妇女一低脑袋,仔细瞅瞅鞋面,说道,“看你是小姑娘,赔几百块钱,息事宁人算了。”

原来是想讹钱。躲是躲不过去了,我轻咬着嘴唇,昂首挺胸地说道:“要是我不赔呢?”

“不赔?”妇女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大声嚷嚷起来,“哎,你们来看了,现在的小姑娘不仅没礼貌,还没素质,哪有踩坏人家鞋子不赔的道理?你还在念书吧?你们老师怎么教的你啊?做错了事就应该负责!”

我拼命拽紧扶手,在人挤人的车厢里站稳脚跟,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钱赔给你。你这种专门找事讹人的人,我见多了,不过是鞋子被踩了,我替你擦就是了。”

那妇人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大笑了两声,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说:“小姑娘,这双GUCCI的鞋子九千多块钱,你踩脏了,说擦就能擦得了呀?我看你也是个学生,包里多少钱,拿出来赔了,省了我也省了你。”

我心里还惦记着笑笑的病情,没心思跟她多纠缠,在包里乱翻一通,找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举到她跟前,说:“五十块钱,够你擦鞋了,你的鞋只是踩上了灰,没有坏掉,我没有义务赔你好几百。”

妇女张大了嘴巴,尖着嗓子喊道:“你没搞错吧?我九千多块钱的鞋子,你赔我五十?你打发叫花子呢!”

看来这个女人是铁了心要讹几百块钱才走,但我绝对不会明知是讹人还愚蠢到上当的,可一时之下,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办法息事宁人。

公交车刹住车,面对我的妇女身子一仰,然后又随着车子的开动往前一倾,好笑地瞪着我:“赔钱!”

四周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围观着,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把钱一巴掌拍在妇女的胸口上,说:“爱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们警察局见便是。”

“你这什么态度啊?”妇女叫嚣一声,扬起手,把我手里的钱打落在地。

“嗷——”一声痛呼在妇女身后响起。

妇女听到动静,转过头去瞧怎么回事。我听到声音耳熟,于是往妇女身后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佝偻着背,一只手痛苦地捂着眼睛。

我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儿就要喊出司城的名字,他怎么会在公交车上啊?

紧接着,司城用另外一只眼睛狠狠地盯着妇人,叫道:“我的眼睛啊!你在公共场合能不能看好你的爪子?乱挥什么啊?我刚一上车,脚跟都没站稳,招你惹你了?你打着人了,你知不知道?”

那妇人还没反应过来,看看我,又看看司城,完全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我,我这……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要巧不巧站我身后?”

“我……”司城气呼呼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眼里快要冒出火来,“我站你身后?大婶,你搞没搞错?车上这么多人,你又挡在这里,我挤不过去,只能站你身后了,你以为我想挨着你啊?我左眼都睁不开了,你讨你的钱,打我干吗啊?”

妇女一时瞠目结舌,知道自己摊上了事,也不好再耽误时间问我要赔偿,一听到公交车报站,连忙挤开人群想下车。

司城见状,拽着妇女的胳膊喊道:“你打了人还想跑啊?你得送我去医院赔医疗费啊!哎,跑什么?一个买双鞋要九千多的人坐什么公交车啊?”

那个妇女用力地挣开司城,将因为挣扎滑到胳膊上的衣服提上去,然后忙踩着高跟鞋跳下车去,生怕司城会追上去,下车后立刻拦了出租车走人。

司城揉着眼睛,埋怨道:“这是什么人啊?”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司城,心里纳闷他在搞什么鬼的时候,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司城走过我身边,给我使了个眼色,从后门下车,我随后也跟着他下了车。

一下车,司城立即拍着手大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

我凑过去,问:“你装的?”

司城笑得跌坐在站台边的椅子上,捂着肚子看着我:“那个女的简直太蠢了!哈哈哈,你看见了吗?她一看情况不妙,跑得比见了猫的老鼠还要快!”

我白了他一眼,随即问道:“你怎么会在车上啊?”

司城慢慢敛了笑容,说:“我看你火急火燎地冲出学校,喊你你也没答应,我以为你遇上什么事了,就干脆打了辆出租车跟过来,你看看你的手机。”

我翻出手机一看——“正在通话中”,我纳闷,难道是刚刚找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屏幕拨了出去?

司城一脸“我很聪明”的神情,说:“就知道你遇到麻烦了,我才趁停车的时候挤了上来。”

我将手机塞回包里,对他竖起大拇指:“挺不错的,能装,比那个女的更可恶。”

“那当然,要整恶人,就要比她更恶。”司城笑眯眯地对我说,我竟无言以对。

“啧,是人善被人欺吧?所以才会有你们这些恶人横行霸道。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改天请你喝东西。”我说。

“必须的嘛。”司城摇头晃脑地回答。

虽然狗血,好歹司城帮我摆平了“凉鞋事件”。我再次确信:司城的不要脸在实际生活中用途很大。

(2)

这样一闹,也错过了五点半的末班车,我只能改天去宫杰那里看笑笑,我发了信息,跟他说了抱歉。

司城跟着我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走,再没有说一句话。

“顾也凉!”司城在身后喊我。

我有些茫然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随口问道:“干吗?”

大街上车来车往,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司城听完像个泄气的皮球。他几步赶上我,拦在我面前,傲慢地问:“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你难道不好奇?”

我惊诧不已,这事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我杀气腾腾地说:“我还纳闷呢,思前想后,你就借过我手机一次,那一次你偷存了我的号码,对吗?”

司城得意地说:“不傻嘛,我用你的手机拨我的号码,一切搞定,妥妥的。你猜,我给你设置的备注是什么?”

“没兴趣知道,不想知道。”我绕过他,往前走。

司城在我前面倒退着走,笑嘻嘻地看着我,伸出四根手指头,说:“备注四个字,猜对有奖,有奖哦。”

“走开。”我淡淡地说道,刚对他改观,本性又暴露出来了。

“唉,我告诉你好了,是‘不时之需’,嘿嘿,我没想到你这个‘不时之需’这么提前嘛,太出乎意料了。你说,我老是救你于危难之中,你有没有感激涕零?”司城自豪地自夸自卖。

这人还真是蹬鼻子上眼了。

我咬牙,恨恨地说:“没有。”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手机收到好几条短信。我以为是推销广告,于是没打算看。直到宫杰的电话轰炸过来,我才知道自己多么愚蠢。

宫杰说:“也凉,笑笑生病了,在市中心宠物医院,你最好能过来一趟。”

我问:“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宫杰告诉我位置后,手机里突然响起了“嘟嘟”声,我回过神,拦下出租车,立马往医院赶。连司城在身后喊我,我都没有听见。

笑笑生病了?

它不会以为我抛弃它了吧?

难道得了抑郁症?

坐在车内,看着窗外风景倒退,我做了几分钟检讨后,决定给宫杰打电话。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开始拨通话键,里面一遍遍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的心仿佛跌进深不见底的深潭里。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是个养猫的后妈,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把它抛到了脑后,太不应该了。

付完钱下车,我飞快地跑到医院,核对完病房信息,乘着电梯直奔病房。

敲门后,给我开门的是宫杰,他示意我出来,低声说:“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笑笑已经就诊过,感冒、拉肚子、没食欲,要多休养。”

宫杰停顿了一下,苦笑道:“它最近很闹腾,喜欢挠人,不知道是不是对我有敌意。”

我眼尖地注意到宫杰手背上有几条红印子,心里一颤,担心地问:“这是笑笑挠的?严不严重?看过医生没有?”

宫杰笑了一下,一脸轻松地说:“没关系,不严重,看过医生了,你放心。”

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猫,这只不懂感恩图报的白眼猫!我出奇地愤怒,转念一想,错还是在自己。

我闷闷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宫杰愣了愣,淡淡地应道:“别客气,你愿意找我帮忙,是信任我,我很高兴,真的。”

有医生在喊我们,我连忙推门进去,一股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刺激着我的鼻子。笑笑看到我,有气无力地叫着。

见我进来,医生一脸笑容,我看着他那地中海一样的发型和脸上成堆的褶子,揣测他从医多年。老医生敲了敲桌面,提醒我:“猫的问题不大,带回家注意多照看,隔三天来医院复查一下。这几盒药,一天三次,一次三粒,捣碎拌在猫粮里,不要忘了……”

医生的话断断续续传进我耳朵里,我点头,礼貌地接过那几个绿皮盒子,道完谢,抱着笑笑离开了诊室。

宫杰靠在墙边等我,他指了指我的怀里,问我:“笑笑是跟我回家,还是你先照顾?”

我望着他金边眼镜后的眼睛,那里面充满真诚,我低头摸了摸笑笑,说道:“先放我这里吧,以后再说。现在它病成这样,我一颗心也悬着。”

宫杰站直身子,嘴角上扬,说道:“行,听你的安排。有困难尽管找我,我不胜荣幸。”

我忍不住咧嘴笑了,重重点头,告诉他“我会的”。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宫杰执意把我送到宿舍楼下,耐心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3)

我抱着猫站在树影里,找准时间,躲过宿管阿姨,将笑笑带进了宿舍。

笑笑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我的地摊暂时收了起来。我现在像个十足的地下特务,躲躲藏藏地带着猫来回宿舍和医院,侦查水平与日俱增。

这一天,我上完设计课,要雅雅帮我将课本带回宿舍。我买了三个蛋挞和一瓶牛奶,要赶在医生下班前接回笑笑,晚饭只能在公交车上搞定。

我匆忙地走过校道,走过热闹的篮球场,走过第五教学楼那一排香樟树。我低着头赶路,隐约听见有人叫我,一抬头只看见满天红霞和绿得发亮的香樟叶,我想我一定是太累了,都开始出现幻听了。

“顾也凉!我叫你呢。”司城从台阶上跳下来,朝我咆哮。

我说:“呃?有事吗?刚才没看到你。”

“你是不是聋了?”司城气得跳脚,“还有,上回在大马路上,你一声不吭丢下我跑了,算哪门子事?”

我不想废话,直接了断地说:“我有事,别闹。”

“哎,别走啊——”司城小跑几步追上我,叫起来,“顾也凉,你干吗去?”

“去医院。”我看看手表,向校门外跑去。

身后,司城一边追一边叫:“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我等会儿跟你说。”我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跳上公交车时,司城也跟了上来。拥挤的车内,我被挤来挤去,司城长臂一伸,给我拦出一个空间,注意到这个细节,我的心猛地一跳,一丝异样的情愫蔓延开来。

司城凑过来,头一低,问我:“这下可以说了?”

这距离,这模样,我稍微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我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说:“你举报我后,笑笑一直寄养在宫杰家,最近笑笑生病了,我将它抱了回来。天天医院、宿舍两点一线地跑,就担心哪天被宿管阿姨逮到。我现在是去医院接它。”

司城一只手插进兜里,不以为然地说:“多大点儿事啊,我帮你。”

在我不信任的目光中,司城让我拭目以待。

司城抱着笑笑找到宿管阿姨的时候,宿管阿姨正在绣十字绣,看到我们出现在门口,阿姨手里的针差点儿戳破手指。

“同学,又是你。”阿姨指着司城,目光转到他手上的猫身上,“这不是上次照片中的猫吗?”

“阿姨,对不起,我是来负荆请罪的。”司城一秒钟变演员,委屈地盯着阿姨,肩膀耷拉下来,说道,“是我眼瞎,是我不懂事,是我调皮,误会了有爱心的顾同学,那照片是爱心的见证啊!我却冤枉了她,我真是……呜呜呜……”

“怎么回事?”阿姨果然中招,放下绣品,一脸慈爱地走过来。

总之,我被忽视了。

司城一脸幽怨地看着阿姨,假模假样地揉眼睛,说:“阿姨,上次我向您检举顾也凉养猫,是我弄错了,她没养猫,那是一只流浪猫,她好心喂食,被我拍下来了。现在这只流浪猫生病了,好可怜,之前我在草丛见过它,肥胖肥胖的呢,现在你看,瘦得皮包骨头了。”

“真的?”阿姨狐疑地盯着司城,好心递过去几张纸巾。我轻哼一声,躲在司城身后笑。司城瞪我一眼,接过纸巾用力地擦鼻涕。

“不假啊。阿姨,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救一条猫,也能积德不少吧。”司城一本正经地说。

阿姨没答话,冥思苦想,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阿姨,您网开一面好不好?求求您嘛。”司城说着撒起娇来,气鼓鼓地,脸颊像两个包子,他抱着猫凑近阿姨,声音甜得腻死人。

司城走的是软硬兼施的路线:不要脸、装可怜、撒娇。我对司城的认知再次刷新了,这人不仅不要脸,还很可耻。奇怪的是,这种可耻却不让人反感,我第一次觉得司城还蛮可爱的。

阿姨的战斗能力直线下降,她痛心疾首地说道:“行了行了,就当做好事了,阿姨也不是心肠歹毒的人。这只猫就留下了,不过要注意卫生。”

司城高兴地跳起来,甚至激动地抱了她一下,鞠躬致谢:“谢谢漂亮阿姨!”

我眼角的余光观察到,宿管阿姨竟然脸红了一下。司城这家伙果然是妖孽啊,还能俘获中年大妈的心。

就这样,托司城的福,我再也不用偷偷养着笑笑了。

(4)

大一这学期接近尾声,学生们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复习上,想要不挂科,就得抓紧最后的复习时间记重点。

什么是重点?老师讲过的都是重点。老师讲过些什么?答案是所有专业书。

秉承着这种优良传统,图书馆的自习室内人满为患。就连林悦悦这种把图书馆当千年古墓的人,也约上我一起来“挖坟”了。

自习室人不是一般多,密密麻麻的,活像马蜂窝。

林悦悦带着我挑了一个靠窗的角落,说这里看书看累了,睡觉舒服。而事实上,林悦悦翻动的书页还不到十个手指头的数,她就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我给她擦口水都擦了好几轮,真是丢人现眼。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总算完成了复习计划的五分之一。我活动了一下手,扭了扭脖子,想打个盹。

“砰——”

“可恶,谁啊!”我眼皮一撑,只瞧见林悦悦捂着脑袋,抓着旁边的肇事者。

“嗨,顾也凉。”

司城笑着朝我打招呼,我敷衍地回应他:“嗨……”

林悦悦的肺快要气炸,她低吼道:“司城,你这个王八蛋,你打我干什么?”

“因为我没素质啊。”司城把玩着桌上的笔,果然话如其人,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林悦悦叫嚷着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几乎就要下毒手:“顾也凉,你还笑,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我搂住她,道歉说:“对不起,情不自禁就笑了出来。”

林悦悦没好气地纠正道:“是‘禽兽’的‘禽’。”

看到我们姐妹情深,司城挠了挠头,不耐烦地说:“别演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们,我们打算考完去爬山,你们两个一起来玩。”

“那个……对了,周子扬也会去。”司城补充了一句。

我耸耸肩,表示没问题,林悦悦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哦”了一声。

“林悦悦想泡周子扬!”司城快速丢下这句话,风一般冲出了自习室。

“司城,你有本事给我站住!”林悦悦满含愤怒地大喊一句,我连忙捂住她的嘴,向周围同学道歉。

林悦悦在感情上脸皮薄,我早就看出来了。从自习室出去的一周后就是期末考试,紧接着就是万众期待的暑假。

在学生年代,“暑假”这两字的诱惑力绝对不亚于沙漠里的甘泉。

期末考试刚结束,司城就吆喝着我们去爬山,美名其曰:亲近大自然,疗养身心。

司城组织包了一辆豪华大巴车,让我诧异的是,他也邀请了宫杰。

车内放着英文歌,听说是为了显得洋气,一路上大家兴致很高,叽叽喳喳地像刚被放出笼的鸟儿,有几个人甚至还吐出了几句抒情古诗。

天气出奇地不热,林悦悦在后面黏着周子扬,司城像个领导一样在大家面前发言。我懒懒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景物倒退,任由凉风将头发吹得扬起。

“笑笑好些了吗?”宫杰坐在我旁边,扭过头看着我。

我忙点头,说道:“好些了,现在在宿舍,过些日子,我带它回老家。”宫杰又问了几句,我懒懒地回答着,打了几个哈欠。

宫杰跟我说,我们要去的山叫黑麋山,山上风景很美,听说还有鹿。

我问他,是不是李白的那句“树深时见鹿”,说完我被自己恶心到了。

宫杰说他很喜欢那首诗,听起来高深优雅。

他后面还在说话,我“嗯嗯”应着,听着应着,我脑袋越来越沉,后来干脆睡得不省人事了。

车子抵达的时候,宫杰叫醒了我。车内只剩几个人,我发现自己的脑袋靠到了宫杰的肩上,连忙坐正,说了句“对不起”,宫杰说“没事”。

“你是该道歉,最好三跪九叩,口水都快流到人家衣服上了。”最前面,司城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道。

“谁惹你了?”我皱眉,问他林悦悦去哪里了,没想到他却无视我,直接下了车。

最后还是宫杰告诉我,林悦悦黏着周子扬往山顶爬去了,其余的人从另一个入口进山去看瀑布。

我和宫杰下车后,查看了旅游导图,熟悉地形。一抬头,我发现司城在前面,叼着一根草,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鼻孔朝天,像在等人。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车,一个齐耳短发、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从车上下来,是秋小凌。

“对不起,我来迟了。”秋小凌从容地走过来。

司城指着她,故意挑刺,说:“小公主,我们是来爬山的,你穿着这么短的裙子,你脑子没有烧坏吧?”

我脸一抽,这个司城,真是对谁都不给面子。我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态,说:“爬山跟登山有区别的好吗!”

“顾也凉,我说你了吗?你成套灰色的装备,就不要瞎掺和发表意见了。”司城语气不善地说道。

秋小凌连忙打圆场,笑着说:“没事的,小城嘴巴坏,心眼不坏,也凉,你多担待一下。”

我懒得跟他计较,转过身看着宫杰,轻声说:“我们去那边看瀑布吧。”

宫杰点头应允。

身后传来秋小凌跟司城的对话声。

“小城,那我们呢?”

“当然也是去看瀑布了。”

说完,我感觉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个司城真是个缠人的主。

但是,我永远揣测不出司城的心思。下一秒,他就乐癫癫地跑到我面前,指着四周的景色问:“怎么样?顾也凉,这里美吧?没白来吧?”

“嗯。”我疲于应付。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我觉得司城的心比女人还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前一秒才硬声硬气地不给我好脸色,后一秒就阳光开朗、心花怒放地给我讲解黑麋山的悠久历史。

(5)

走了半个多小时,山路变得陡峭起来,阳光很难照射进来,高大的灌木丛送来一阵清凉,隐约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哇,真的是瀑布,好美!”秋小凌忍不住喊道。

我顺着秋小凌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不远处的断崖上直直地挂着一条水帘,水花四溅,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司城撇了撇嘴,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

宫杰抬头,看着前方说:“只要爬过这个陡坡就能过去了。这里潮湿,石头又多,大家都当心点儿。”

走到一个山涧口,地势很高,两块大石头遥遥相望,中间的溪水很急,秋小凌害怕不敢走,司城将她护送了过去,在对面等我们。

“也凉,你先过去,小心点儿。”宫杰在我身后嘱咐道。

我回头想叫他放心,却没注意到脚边的青苔。

“顾也凉——”

“小心——”

几声大叫同时在耳边响起,我脚下一滑,滚落进急流里,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凉又难受,脑子嗡嗡直响,黑暗和眩晕同时将我包围。我眼前一黑,很快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睁开眼睛,一片惨白,要不是注意到旁边疲倦到睡着的宫杰,我还以为我到了天堂。

是宫杰救了我?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暖流满满,喉咙没那么不舒服了,头没那么痛了,胃也不那么难受了。

口渴得厉害,我艰难地抬起手,想去拿床头的水杯,弄出的响动吵醒了宫杰。

“醒了?”宫杰立即起身,将一个枕头塞到我身后,扶我坐起来,他探了探我的额头,眉头紧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他隔得很近,一连串关切的问话让我的脸不由得变红,还好现在是病人,发个烧也很正常。

我摇摇头:“不用,我现在感觉很好,谢谢你救了我。”

“其实我……”

“你是该谢谢他,要不是宫杰,今天你很危险。”秋小凌推门进来,打断宫杰的话。

我的目光越过秋小凌的肩膀,看到后面站着司城,准确地说,是站着头上绑着绷带、穿着病号服、眼神复杂的司城。

“怎么,你摔坏了脑子?”我指着他的头,问道。

司城哼了一声,不屑地嗤笑:“是,我摔坏了脑子,还是粉碎性的,所以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我说:“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爬山的,不出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宫杰没参与到我们的战争中,一直安静地削苹果。司城的聒噪无理对比宫杰的沉稳谦逊,我很难相信他们属于同一物种。

“我想吃苹果。”我扭头,微笑着看向宫杰。宫杰点点头,将苹果递到我手里。

“你好厉害,竟然没削断。”我拿过像红丝带一样的果皮,赞叹地看着他,宫杰笑了笑。

“白眼狼,不懂感恩!”司城骂了一句,愤怒地将门摔上。

我蹙眉看着司城的粗暴行为,对上秋小凌的目光,那眼神复杂,我感到莫名其妙。

可能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两类人,他们相斗相杀,如天生的仇人,如深入骨髓的顽疾,非常难治。

譬如我和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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