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臭扑鼻而来，整个院子，几乎无处躲藏。
老鬼放下尸体，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大气。
也真是难为他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背起着两具高度肿胀的尸体。
以我刚刚跟老鬼入手的力度来看，怕是不下三百斤。
老鬼一米八，身形偏瘦，一百二十斤左右，所以说，这两具腐尸加起来，差不多一百八十斤。
我看着那两具高度腐烂浮肿的尸体，皮肤全部撑起来，圆滚滚的如木桶一般。
看体型显然看不出什么，但是，身长都不过一米左右。
这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不是侏儒，就是孩子。
我一眼看到其中一个孩子缺了一条胳膊，齐肘断掉，切口整齐。
我拿起她的另一只手，皮肤已经发紫，手指肿成一根香肠，什么青筋暴突，手指畸形的都已经无法观察了。
然而，我却有另外一个发现，她的指头虽然都很肿，但是，很明显最后一节指头要大得多，几乎成了一个圆形。
感觉就像是一个～鼓槌。
“老鬼，你看这里！”
我拿着她的手，指给老鬼看。老鬼只看了一眼，立马给了我一个答复。
“杵状指。”
杵状指？
一种由于指头末端慢性缺氧等原因引起的，指头末端膨大性疾病。
出现这种疾病的最常见原因，是先天性心脏病，或者是肺部疾病。
具体的，还要等老鬼的尸检报告。
同时，我还在她的指甲缝里刮出一些类似于泥土的物质，正常而言，她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指甲缝里就算有黄金，估计都泡没了吧？
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她泡了很久呢？
是水泵里的积水？还是，我先入为主，一那个三个月大的孩子来比较？
不过是哪一个，对于一个法证而言，这都是致命的。
她浑身浮肿，腐烂严重，衣服尚未腐烂，薄薄的一件，不过，已经被膨胀的肚子撑裂了。
头发散乱，隐约可见一只蝴蝶类东西，裹在一团漆黑的头发里。
我轻轻的翻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发夹，湿哒哒的。
虽然尸体浮肿不成人形，但是，肉眼所见，她身上有很多不正常的曲度，比如，她的另外一只手的前臂，竟然可以往后成四十五度左右的弯曲，她的大腿，可以往前折叠。
这些绝对不是什么生理缺陷可以造成的，最有可能的，是她这些点骨折了。
另外一具尸体，腐烂得更加严重一些，鼻头的肉已经腐烂点一块，鼻骨挺立。
一侧头皮已经剥落下来，露出森森白骨，从半边头颅来看，竟然是方的，而且头型比较大。
躯体虽然已经浮肿严重，许多表皮都已经脱离，恍如一块布一般，看着几根血管神经连接。
但是，在手腕部位还是可以清晰的看见一圈钝圆形环状隆起，像带在在手腕部的手镯。
胸前皮肤已经泛绿，我伸手到他的胸骨前轻轻一压，手下一阵波动感，指尖可以清晰的触碰到一些硬突起。
然后，我的手一路往旁边的肋骨上移动，疙疙瘩瘩的，无数的硬凸起。
闭眼想象，感觉像鸡胸。
所以说，他也有病？
为了确认，我特意将他的双腿拉直，除了因为水肿造成的曲度之外，很明显的可以看见，这个孩子有严重的O型腿，严重到已经畸形了。
并且，他的小腿，有很不自然的弯曲，虽然已经肿了，我还是摸到了他的骨头，非常的细。
“老鬼～”
我想跟他确认。
“佝偻病！”
老鬼看着我，很真诚的样子。
果然，又是一个有障碍的孩子。
从二十一三体综合症，到脑瘫，再到佝偻病，每一个孩子都有或多或少的障碍，巧合？
我不信！
“而且，你看他的手，他还可能有其他并发症，比如，先天性心脏病之类的。”
我知道，老鬼指的是他的杵状指。
没错，这个孩子也有杵状指。
从他身上得到的有用线索并不多，一路向下检查，忽然发现他右边口袋里似乎有些泛白，很毛躁，是沾染到什么东西了？
我扣了一下，白色物质，应该是卫生纸一类，完全湿烂之后，糊在了衣服口袋上。
我伸手进他口袋掏了一下，果然，掏出一小团白色物质。
不过，不是卫生纸，虽然也很薄，但是，相对于卫生纸，触感上还是有些硬。
已经完全湿烂了，揉成一团，上面还隐约透着一些字迹。
我试图将它们分离，很可惜，一扯，立马一小块一小块的烂，我拉多少就烂多少，形成一小粒一小粒的坨坨。
我不敢在动，只能整个带回去，在想办法分离。
他们被泡在水里这么久，就算表面有什么线索，估计都已经泡没了，所以，粗略检查一遍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发现。
等我们这边弄完，判爷那边已经把现场封锁完毕。
并且把房东找了过来，是一个老伯伯，耳朵估计有点背，似乎比较紧张。
我听着判爷在那里呼呼喝喝的，整一个村子，除了他就是狗吠了。
两种声音此起彼伏，势要共奏一曲钢琴曲的节奏。
“你把房子租给谁了？”
判爷要喝着，好像给他一把枪，他立马能把白宫给掀了似的。
“啊～”
老伯伯同样也很大声。
“这房子的租客是谁？”
判爷又问了一次，我看他脸憋得通红，但是，又不能发作，我跟老鬼对视一眼，都是哑然失笑。
判爷也有今天。
然而，老伯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我把笑容僵在了脸上。
“王志军王律师！”
很标准的广东腔，标准得，失了一点清远的味道。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王志军这个名字！
原来，这房子是他租的。
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不可说的秘密？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看着老伯慢慢悠悠的掏出王志军的租赁合同，上面还有他的签名跟指模。
我心里竟然有种暗爽的感觉。
不过，这还没完，老伯有从一堆资料里，拿出了一张A4纸，判爷打开一看，竟然是王志军的身份证复印件，正反面！
现在租房还要留身份证复印件吗？
王律师不像是这种会如此被动的人物，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会他估计是百口莫辩了。
判爷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去找王律师，我跟老鬼先回专案组整理物证。
等我们把两具尸体解剖完之后，局长已经在专案组会议厅等候多时了。
我跟老鬼对视一眼，心想，他又来凑热闹了。
人齐之后，我们开始陈诉案情，国际惯例，从老鬼开始。
“我解剖了两具尸体，断手的是具女尸，骨龄十岁，死因是脾破裂，大出血导致休克死亡，而且，跟之前带回来的断手比对过，切口虽然因为浸泡肿大，无法衔接，但是，DNA证实，是同一个人。”
“脾破裂的原因是什么？”
我问老鬼，因为，我之前检查，她身上有很多骨折点，所以，初步猜测应该是剧烈的撞击导致骨折以及脾破裂的。
老鬼点头同意了我的猜测。
“其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就跟阎王说法一致，是因为外部的剧烈撞击，导致脾脏的破裂，甚至是搅碎，第二个是因为她的肋骨，被剧烈撞击之后，直接插到了脾脏。”
最根本的原因，都是剧烈的撞击。
而对于这个可能导致脾破裂的剧烈撞击，我心里已经有了比较确实的答案了。
“而且，她身上的所有骨折点都有愈合的迹象，也就是说，剧烈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还活着。”
也就是，她很可能是剧烈撞击之后，失救至死的。
“她身上骨折点的分布，有什么规律没有？”
我问老鬼，联系之前三个月大孩子身上的骨折特点，或者，我已经可以解释他造成他身上骨折点分布的原因。
“基本上都集中在右侧，但是，左侧也不少，不过，左侧的骨折显然没有右侧严重，似乎都是一些反作用力所造成，这其中倒是有一个例外～”
老鬼说着，“刷”一声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小的人体模型，人家的人体模型是直接做成一个完整的人，虽然没穿衣服，但是，至少皮肉健在，可是，反观老鬼的人体模型，都是各种解剖之后的，脑袋一半挂着皮，一半确实白森森的骷髅骨，其它的就更不用说了，骨头、内脏，甚至是肠子都暴露无遗，而且，该做的特别真切，那种感官冲击，真是棒棒哒。
局长坐在我旁边，我清晰听到他“咕咚”的咽口水声。
老鬼却丝毫不觉，直接指着模型的左手部位，说道。
“这里，整个左手手掌，几乎都有不同程度骨裂，虽然不太严重，但是，可以说是体无完肤，并且，手背明显的比掌心更严重。”
判爷估计不太认可老鬼所谓的例外，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是你，你眼看着有一辆车高速的朝着自己驶过来，肯定本能的就会用手去格挡，而她只剩下左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