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医师耸了耸肩：“麻醉剂由麻醉科专门管理，我们拿不到，再说明天的手术不一定用得到，至于药物涂层支架么，国产的一个七八千，进口的一个两三万，可不是能随便拿来检查的。”
他看了秦羽检查医疗器械的过程，其仔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恐怕好好的支架到他手里非被大卸八块拆得支离破碎不可，这些钱就打水漂了，虽然不是自己的可自己也负有一定责任，事后可能说不清楚，还是不查为妙。
秦羽笑了笑也不跟他生气，直接说道：“你给卢新民院长打电话吧，这个我必须要查，而且国产的进口的都要！”
主任医师没辙了，既不敢做这个主也不敢得罪秦羽，只好给卢新民打电话，过了一会儿放下电话就向库房要东西，而卢新民的电话也已经打到库房，同一时间麻醉科的医生也正带着麻醉剂赶过来。
秦羽坐在桌前打开支架的真空密封包装仔细检查。心脏支架也叫冠状动脉支架，通常的质地是镍钛合金或钴铬合金，是目前国际上最常用的疏通动脉血管支架，所谓的“药物涂层支架”就是在支架上镀上一层可溶性药物薄膜，这种药物是防止血管内壁过度增生的，这样手术以后就不会在短期内再次堵塞。
心脏支架看上去像是细小的网壁式金属管，由导线和导线前端的微囊等构成，当导入到血管堵塞处的时候导线撤出，网壁打开撑起血管，疏通血管的同时也能防止再次堵塞。
心脏支架非常细小，只能在显微镜下观看，不过秦羽用不着，打开包装以后可用肉眼直接观看。国产支架的网格明显比进口支架粗一些，做工看上去稍差，颜色也较生硬，秦羽看了看便扔在一边，拿起进口支架观看。
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渐渐皱起，抬头问道：“进口支架主要来自于哪个国家？”
“法国。”那位主任医师答道，他对秦羽用肉眼观看支架的行为非常不以为然，你装样子也该装得像一点啊，最起码要个放大镜也比这样糊弄事强吧？
“使用国产支架死亡率与进口支架比起来哪一个高一些？”
主任医师翻了翻眼睛，心脏支架手术一般是不会死人的，最多血管再次狭窄，还可以重新支架，敢这样问话的绝对是外行中的外行！“对不起，这个涉及到医院的机密信息，我不方便透露。”
秦羽点了点头，随手拨弄着进口支架，动作看上去完全无意义，实际上他正侵入医院网络查看医疗记录。
冠心病或动脉血管狭窄死亡的人极少，除非是心肌梗塞才会猝死，医院档案记录中使用国产支架的患者有血管再次狭窄反复支架的情况，但没有死亡记录，而使用进口支架的患者数量要比国产支架的多得多，但死的只有那五个患者，而且大都使用法国、德国进口的支架，从这个情况来看死的那五个人好像是特例，因为同样使用法国进口同类型支架的患者起码还有十几个，他们怎么没事？
秦羽翻手收起两种支架走了出去，留下那位主任医师和麻醉科的大夫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回到客房的秦羽关好房门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直接进入网络世界，他不是专业医生，关于血液和病毒方面有许多问题，又不能在人民医院里询问医生，那些话题太敏感了，只能求教于网络，把自己的问题罗列出去发到各大医疗网站。
很快他的问题便有了回复，他仔细斟酌过，虽然有的很有见地很专业但并不解决实际问题，可他又没法问得更具体，弄得自己也有些稀里糊涂的。
直到十五分钟后，才有一位外国网友提出了关键性问题：“你说你认为法国卢艾萨医药集团生产的药物涂层支架上面的色变是霉化，这恐怕是不可能的，那种药物本身就有防细胞过度增生的作用，具有一定的活性，如果不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是不会霉化的，请问我能看看照片吗？”
这问题说到点上了，秦羽认为最大的疑点就在这里，国产支架虽然粗糙一些但色泽均匀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进口支架上却有莫名色变，他以为是发霉或金属锈蚀了，而对方却说没有这种可能，他应该很了解这种支架，这倒是可以好好聊一聊，秦羽便把照片发了过去。
“清晰度不够高，最好能有360°全方位动图。”
“要求还挺高的。”秦羽直接发过去一个逼真的3D动图。
“怎么会这样？这好像是药物涂层衰变！”过了几分钟对方发出了一句惊叹。
“什么衰变？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后果会十分可怕！”
“有多严重？”
“对不起先生，我能跟您视频聊天吗？或者您告诉我您的地址，我想亲自看一下样品才能确定。”
“你在哪？”
“我在巴黎。”
秦羽翻了个白眼：“你今天能飞过来吗？我在中国。”
“中国哪里？我最快明天中午到。”
还真来呀！秦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谁呀？”
“我是卢艾萨医药集团高级工程师贝尼·拉迪蒙，我公司的大部分药物涂层支架都是由我开发设计生产的。”
哇！难怪他对这件事如此关心，原来找着正主了！你来好呀，如果真是你们的问题那就等着索赔吧，五位死者，不让你赔出五亿元人民币都算你白来！
“互相留一下电话号码吧，明天你到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好的，非常感谢，请问你是？”
“我是X省人民医院的客座教授秦羽。”
“感谢秦先生的帮助，我会尽快到达的。”
退出网络以后秦羽犹自觉得有些不真实，这就把罪魁祸首找来了？这家伙的名字真有意思，贝尼·拉迪蒙，怎么不叫贝尼地平呢？
当天下午，肖正平和陈瑶真接回了来自东北山区的赵东魁一家，这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都没怎么进过城，坐上飞机以后吐得稀里哗啦，下了飞机脸色都不对了，肖正平无奈，在机场附近的酒店里让他休息了一会。
赵东魁的冠心病是家族遗传，因为生活习惯比较好，保养的一好，所以一直没有发作，最近两三年才有些不适的感觉，近几个月情况愈演愈烈，子女又外出打工不在身边，只能在网上求助，结果被肖正平发现了，便承诺免费手术，还免去旅费和住宿费，他便在其他亲戚陪伴下来到这里，其子女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医院的接待工作非常隆重，想不隆重也不行了，光是采访的媒体就有好几十家，把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吓得浑身直哆嗦，卢新民只得强行叫停记者的采访，让医生先给赵东魁全面检查身体。
赵东魁的心脏没问题，还是比较健康的，不用搭桥，就是血管有堵塞，心脏泵压不够，肯定要做支架，几位专家很快确定了手术方案，不用开刀，只是正常穿刺引导支架，小手术而已，除了这种手术价位比较高，听上去比较吓人以外其难度比做个引流管也大不了多少。
等这边的事情决定好以后秦羽将卢新民请到了自己的客房，给他介绍了肖正平和陈瑶真，待大家互相认识以后便将卢新民留下谈自己的看法。
卢新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工作等着他决策，但秦羽的话他也不得不听，肖正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另外秦羽也给他帮了很大的忙，便坐下来耐心的听秦羽的意见。
当他听到秦羽坚持要赵东魁使用国产支架的时候禁不住有些莫名其妙，秦羽便把贝尼·拉迪蒙的猜测告诉了他。
“贝尼·拉迪蒙？卢艾萨医药集团高级工程师？我怎么不记得这个人？我们跟卢艾萨公司的业务往来比较多，大部分高层我都知道。”卢新民对秦羽的话有些不以为然，随便在网上跟人聊几句就能决定这里的手术怎么做了？这也太儿戏了吧？
肖正平也听得云里雾里，在网上打几个字就决定一个手术用的材料确实太莽撞了，他皱着眉头低声询问事情经过，秦羽一边敷衍一边上网查这个贝尼·拉迪蒙，结果卢艾萨医药集团还真没有这个人，这可有些蹊跷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力，那人说话虽然不多但应该是一个负责而谨慎的人，还是这方面的专家，自己的感觉不会错的。
他理了一下思路便开始陈述这么做的利害关系，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使用进口支架已经死了五个人，因为是陆续死亡所以没有被及时重视起来，而国产支架质量确实差一些，有可能复发需要重新支架，但危险性不大，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保守一点用国产支架。
卢新民明白他的意思，又听说他在进口支架上发现了问题，自然不敢再冒险，决定马上与赵东魁的手术小组展开讨论，稍后就能知道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