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三点,繁华都市的霓虹灯依旧光亮闪烁,不夜城里的一切还在继续热闹着。
我从热闹中离身,告别了各位老板,穿过不夜城下的霓虹灯,独自驱车回到住处。
我住在城市的南边,八十平米的小公寓,两室一厅,周围都是小高层,视野开阔,环境雅致,是这繁华都市中的安静之所。
这一处安静之所,是一个叫陆弘湛的男人给我的。他给我这处住所时,明确地告诉我,他想要将我终生禁于此处,但我更愿意相信,他是想要给我安稳。
不再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不过,我和他之间的一切,都是秘密。
我打开公寓的门,将包随手扔在地板上,刚要开灯,忽然看见沙发旁边有一个像幽灵一样的影子,吓得我差点尖叫起来。声音刚到了嗓子眼,我就闻到那股薄荷与烟酒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便明白了沙发里的人会是谁。
“今天怎么会过来?”我一边换鞋一边问。
他仰头靠着沙发,深深地呼出一气,却没有就我的问题作出回答。
我亦不勉强,把包挂好,倒了一杯水喝,顺手也给他倒了一杯,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好,便去卧室换家居服。
衣服还没换好,他已推门而入,双手环胸地靠在墙上,一副看戏的模样,眸光冷清地看着我,问:“今晚去那儿做什么了?”
我一顿,“哦”了一声,调侃着问:“你也去了?看到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你这样做和夜总会的妈妈桑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有,我不仅能得到钱,还能得到升职的机会。”
“要多少钱你才够?”
我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转身面对他,“陆总豪气冲天,是打算用钱砸死我吗?”
“蒋婕!”
这两个字他喊得咬牙切齿,预示着他即将怒火攻心,我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时间不早了,我去冲个澡,然后睡觉,你一定也累了,先睡吧。”
说罢,我踩着拖鞋走向隔壁的浴室,刚到门口,就被他拉住了胳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今晚去那儿做什么?”
“陆总你这问题问的……去KTV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唱歌,难不成我还能去KTV找牛郎不成——”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力量扯着我的胳膊就把我甩得头昏眼花,身体重重一跌,后背撞在了冰凉的墙壁上,紧接着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来,打得我眼冒金星。
“你怎么这么不自爱?啊?你是一个女人,不仅不自爱,还教那些善良的姑娘用这么龌龊的手段赚钱?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卑鄙?”
我揉了揉被打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斜眼睨看着跟前发疯狰狞的男人,禁不住冷笑道:“我卑鄙?龌龊?说得好像你就不卑鄙,不龌龊,全世界就你最高尚?”
“我至少不像你踩着无辜的人往上爬!”
“是!我残害纯良,我逼良为娼,我罪该万死,我从皮囊到内脏都肮脏不已,可就是我这样脏透的人让你欲罢不能!说我龌龊,你陆弘湛岂不是更龌龊?!”
他的巴掌再次抡起,这一次停留在了半空,只猩红着双眼瞪着我,可惜眼神并不能杀死人。
我用手背轻轻揉了揉脸颊,一碰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我推开了陆弘湛,径直去了浴室冲洗。哪知刚一进门,陆弘湛就跟了进来,夺走我正在调试水温的花洒,不由分说就冲着我喷过来。
我避让不及,连人带衣被淋湿,重点是水温还是冰凉的,半夜两三点,冷水洒下的滋味可不好受,我急得尖叫连连,根本顾不得左邻右舍冲他吼,“你疯了?你他妈神经病啊?你给我出去!滚!给我滚!”
我越是嘶吼,他越是疯狂,不仅把水势开到最大,还把我按在强上撕扯我的衣服,花洒直接放在我皮肤上,疯也似地冲刷我的每一寸皮肤。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嫌我脏,想要把我里里外外洗干净,知道了他的意图,挣扎着挣扎着,我也就放弃了反抗,任他胡来任他折腾。
浴室的温度开始往上攀升,水汽弥漫,我贴在瓷砖上感觉不到一丝冰凉,只有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的灼痛。
陆弘湛在我身后一个劲儿地折腾,他要我回应,热情也好、反抗也罢,至少我还能给他回应,可我偏不,我就要像死尸一样咬牙坚持,闹到他精疲力尽的时候,他自然会罢手。
“想我没有?”
“……”
“有没有想我?”
“……”
“说话!”他扯住我的头发,逼得我不得不抬高下颌,“告诉我,会不会想我?”
我翻着白眼看他,冷笑道:“我可不像你,就一个陈仪岚需要你应付,我有太多的老板等着我,哪儿有时间想你?”
“咚”一声响,厚实的痛感从我脑门传开,陆弘湛更加肆无忌惮。
也不知道是我走运还是我倒霉,在外人面前冷清淡漠、彬彬有礼的陆弘湛,就只会在我面前展现出暴躁狂怒到疯癫的一面,无论是好是坏都由我承受着。
说起来又会有谁相信呢?
一提起陆弘湛,人人都称他英俊多金、潇洒睿智,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对陈仪岚一人好的绝种好男人,却不知道,那是因为有一个叫蒋婕的女人替他暖床、供他把玩!
暴风雨平息之前,我听到他喘息着在我耳边警告,“以后都不许再去那种场所,否则我一定折断你的腿,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我抬了抬眼皮,还想反驳他几句,却发现一丝力气都没有,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是被狠力揉搓过的疼。
我去KTV包房不为享乐,而是履行答应过别人的承诺。
这个人是腾靖,K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是我得罪不起的贵客,但凡是他提出的要求,我都竭尽全力去达成,不为别的,只为了我能往更高的职位爬。
这一次,他说他要裴妡,刚毕业加入我团队的小姑娘,我便弄了这一次聚会,给裴妡的酒里加了东西,好让腾靖能够顺利抱得美人归。
我做的这些事儿,陆弘湛向来都知晓,我也不打算对他隐瞒。他劝我、骂我、要挟我、给我钱,却无法将我引回“正道”。
我的正道是他,只有他,可我明白,我无法回到他身边。
第二天一早,我是在手机铃声中醒来的,是团队里的同事普玉莎打来的,跟我抱怨昨晚的事儿,怪我从中作梗,把腾靖推到了裴妡那儿去。
我坐在床上,昨晚喝了酒,又折腾了一宿,头昏脑涨的,听着她的抱怨,还真觉得我就像陆弘湛说的夜总会妈妈桑,费尽心思地处理着手下小姐妹与老板客户的关系。
“电话里说不清,我一会儿到了跟你当面说。”
应付着挂了电话,我便去卫生间收拾自己,镜子中倒映出我全身的红痕,脖颈间最为明显,我只得找丝巾围上。屋子里已经没有陆弘湛的气息了,昨晚一片狼藉的卫生间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陆弘湛这人有洁癖,见不得半丝凌乱,但他有个优点,懂得自己动手。
昨晚与他的见面,已时隔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他都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到我,而我也很清楚,能让他如此忙碌还甘之如饴的,只有陈仪岚一个人。
我迟到了半小时才到达银行,急匆匆地组织了团队的晨会,就安排他们按自己的计划行动。
裴妡坐在角落里,低头玩着手机,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就知道,昨晚的计划成功了,腾靖抱得美人归,接下来就该表示感谢了。
果然,没一会儿腾靖的助理就打电话给裴妡,表示滕总要把业务交给裴妡办理,眼看裴妡不接受,我又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将她说服。
我不是个称职的主任,也不是个正直的女人,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帮助手下的客户经理获得高额业绩。他们有的靠勤劳,小笔小笔地积攒;有的靠人脉,亲朋好友齐齐出力;什么都没有的,要么等辞退,要么走捷径,而我就能给他们提供捷径。当然,我并不会强迫他们,像普玉莎这样的人,她自己就有捷径,需要的时候跟我提一下,我就当指点一二;还有像宋颜抒,她看着普玉莎就想尝试,尝试之前,她先私下找了普玉莎,可普玉莎与她是竞争关系,怎么肯帮她牵线?没办法了,她就来找我,我与她再三确认,她确定不会反悔,我才帮了她。
除了裴妡,她是我用卑鄙的手段推给腾靖的。
但是腾靖不够意思得很,我答应了帮他,他也承诺得手之后会把那一年的所有业务转给裴妡,实际上却只兑现了一半,为了能再次得到裴妡,他给自己留了一手。看着裴妡整日为了转正愁眉不展,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介绍了一些客户给她,结果还是难逃腾靖的阻挠。
我急了,很怕裴妡被他逼到被辞退,走投无路,彻底地跟了他,那么,以后,我就再也不能从腾靖那得到业绩支持了。
斟酌了半天,我再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得向陆弘湛请求帮助。
“到我公司来。”陆弘湛丢给我这句话,果断地挂了电话。
我看着江水叹了口气,折去停车场,开车前往陆弘湛的公司。
陆弘湛经营的是综合性的公司,商贸、投资、创业孵化等等,世纪之交的年代,他白手起家,2000年的时候pos机刚开始投入使用,对于内地城市来讲,基本上没有齐全的设备供其使用,但陆弘湛看中了这一商机,早早地就拿下省份的代理权,即便到了现在,他也还能从这一代理中获得数百万的收益。
陆弘湛的眼光向来精准,提前两三年便能看到商机,可惜的是他起手时没有背景、资金、人脉,否则他一定能创造一个如万达般传奇的商业帝国,而非只是省市内的翘楚。
没有人知道,我一个普通的银行职员,能和陆弘湛这样的人物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有时我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到达前台,我告诉接待小姑娘有预约,她询问过后,才放我通行。
“速度挺快的。”我一进门,陆弘湛就靠在办公皮椅里说着嘲讽的话。
我在待客区坐下,包放在一旁,开门见山地说:“你能帮我多少?”
陆弘湛薄唇轻抿,似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起身向我走来,站在离我约一米的地方,悠然自得地问:“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不需要说帮。”
“话不必说得这么好听,你帮我的,我都记着,迟早会还给你。情况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团队里的一个小姑娘,快到试用期了,但是任务没完成,需要你帮一帮。”
陆弘湛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就是那晚让腾靖揽上车的那个?怎么?身体都卖了,没交换到高额业绩?你应该把你的经验传授给那个小姑娘,教会她怎么伺候男人,是不是?”
陆弘湛拐着弯骂我,我听得出来,可如今我有求于他,也不能怎样。
“陆总,你是帮还是不帮?”
“帮,当然帮!”陆弘湛纯洁一斜,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提步向我迈过来,“你从事这一行以后,头一次开口请我帮你,我怎么能不答应?”
“谢谢。”
“别急着谢,我有我的条件。”
我莞尔,早已料到陆弘湛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他在我身边坐下,大掌抚上我裹在包裙下的腿,倾身贴在我耳边说:“接下来一个礼拜,你得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
我一怔,不解地看向他。我清楚地记得,当初他决定要娶陈仪岚为妻时,就明确地告诉过我,一套公寓是囚牢,锁住过往,以后各自是陌路,你走天涯,我行海角,再不相交。
“好长时间没有和你二十四小时不离开地相处过了,接下来一个礼拜,我要好好地补偿你。”说着,他的唇暧昧地在我耳畔流连。
我轻笑着避开,他又靠过来,我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不想让他靠近,然而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减半分,“陆总,您是想好好地补偿谁呀?怀念的人只怕是你这只偷腥猫儿。”
陆弘湛笑而不语,握住我的手趁机将我身体拉进他怀里,我没有挣扎,就算是为了能保住裴妡,借力使我更上一层,我也愿意顺从他。
“你回头去请休假,把年假休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么好?”
“我对你一直都好。”
“是,玩够了,没感情了,就一脚踹开,是挺干脆,挺好的。”
陆弘湛捏了捏我的鼻子,良久才若有所思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纵着你。”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反正对于男人来说,一丁点儿的好处都仿佛是天大的恩宠,他说纵着我,那就纵着吧。
在陆弘湛的介绍下,我帮着裴妡把最后一点儿业绩填满,她的转正之忧总算是解决了,而我也没有如答应陆弘湛的那样请休年假,因为我不想和他再有过深的纠缠,便一天一天地推着。
应付着一个陆弘湛,还有一个腾靖不饶人,他煞费心机,断了裴妡的路,为的就是能把裴妡逼到他面前,又怎料我半路杀出来,替裴妡解决了燃眉之急。腾靖记恨于此,三番五次地请我去喝茶,说了半天,原来是要我替他和裴妡牵线。
腾靖把吊坠推到我面前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风流的男人对裴妡或许是认真的,否则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何须花费心思买礼物?
我收下了他的委托,正要走时,有人敲门而入,前台小姐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滕总,我不知道您有客人在。”
腾靖摆了摆手,让前台小姐退下。
前台小姐略有迟疑,“滕总,陆总来了,说和您约过时间的。”
我一听“陆总”,便坐不住了,正想着如何找借口时,就听到陆弘湛低沉却得意的笑声传来,“腾大哥是在和谁聊天呢?就连我来都要通报了?”
陆弘湛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前,腾靖起身相迎,“来来来,陆兄弟说这见外的话做什么,快进来请坐。”
腾靖把陆弘湛请进了办公室,递眼神给前台小姐,她就自动退出准备茶水,我坐在腾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不自在。
不经意的一抬眼,我看到陆弘湛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我,我便匆匆低垂下视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腾靖哈哈地笑,道:“陆兄弟,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座上宾,XX银行的主任蒋婕,资金方面有什么问题,找她都能想办法给你解决。蒋婕,这是年轻有为的陆总,你还不赶紧来打个招呼,留下联系方式,以后好拓展业务呀。”
有腾靖的穿针引线,我便将戏演足,假装是首次与陆弘湛见面地起身,主动伸出手,“陆总,您好,我是蒋婕,刚刚滕总也介绍过了,很荣幸认识你,今后还请陆总多关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