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多少都是天生犯贱的,尤其碰上了“爱情”这个东西之后。
我微笑着看向宋裕盛,端出一副主人的姿态,“进来坐啊,怎么一直都站在门口?”要避开与昆子的意外相遇,只有两种办法,第一:把宋裕盛留在屋子里,我下楼;第二:让宋裕盛尽快离开,不要在门口相碰。
显然,即使与我以“朋友”相称但实际上并不算太熟的宋裕盛,有着良好的教养,是不会在深夜于异性家中做太久停留的。
他笑着婉拒了,“我就先走了,时间确实不早,我明天还有许多事儿,你也应该早点儿休息。”
既然如此,我便顺着他的心意,“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改天再找时间请你吃饭。”
宋裕盛淡然一笑,由我相送着上了电梯,便制止了我继续送行的意图,“回去吧,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不要单独外出。”
“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可一会儿回来你就是一个人了,快回去吧。”说完,他挥了挥手作再见,按下电梯关门键,微笑着的俊颜在我视野里随着电梯的门缓缓合上而寸寸消失。
宋裕盛一走,我就飞快地冲进屋子,翻出了最早用小本子记录的昆子的号码,马不停蹄地给他打过去,哪知才一接通,他就告诉我:“蒋小姐,我已经到门口了,你看是你出来拿,还是我把车子开进去,送你楼下?”
我只觉得心跳漏了好几拍,如醉酒般断片儿了几秒,才炮语连珠飞速地叮嘱,“昆子,你在门口,把车子往其他地方开一下,待在车子里不要出来,我一会儿会下来找你!”
“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犹豫着还是没有把宋裕盛给供出来,陆弘湛已经狠心绝情地与我分离,我就算再犯贱也不能让他知道刚被他打了一巴掌,一转身我就忘了疼,不要脸面地帮他。对我而言,陆弘湛是深爱却无法触碰的人,同时,也是我再残破也要保留一丝尊严的敌人。
“蒋小姐?”
“你听我的就行,不要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门口,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与陆弘湛有任何关系。”说完,抱着赌博的心理,我挂断电话,转移到阳台处往楼下眺望,正巧能看见门口的部分画面,只见宋裕盛的车子从停车场入口出缓慢地驶出,而大门外面的昆子还握着手机站在车边。
顿时,我心如鼓擂,“砰砰砰”直跳到嗓子眼儿。即便不为陆弘湛,为了我自己,我也不能轻易得罪了宋裕盛这个富二代。倘若我真与陆弘湛划清了界限,我依然要为自己的将来规划,职场的逐步上走不会改变,学历的买卖得托人找关系办理,业绩方面也得有个靠得住的人支撑……总而言之,宋裕盛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就在我要转身回去再给楼下的昆子打电话时,视线的余光瞥见他拉开了车门,利索地钻进了车里,车灯亮起,他开始照着我的话倒车,然而,眼尖的我在下一瞬看到了我的miniCooper就停在与他仅隔了一个路口的前方,而那个位置,不管是宋裕盛左转还是右转,始终是会看到的。
无知无觉地,我已将双手紧握成拳,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了攀住富贵后台的机会。在这个城市生存,背井离乡,没有亲人相伴左右,不论是苦是甜,个中滋味只能自己承受体会,没有谁不渴望往上走。身处高位的人要保住现有财富,积累更多财富,更上一步,体验更高一级的特权与荣耀;身处地位的人要在现有基础上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到哪怕更高一点的位置,活得比现在体面。
而我,就是后者,但我比别人更聪明,或者更世故,因为我知道游戏规则。
如果我即将真的失去了陆弘湛,在爬到比现在更高一点儿的位置之前,我得找另一棵能够给我遮风挡雨的大树。
这个人选,目前只能定为宋裕盛。
我在飞速地往楼下赶的时候,脑子无比清醒,仿佛这二十七年来最清醒的时刻就是那时。但我并不是要把自己当成一只寄生虫,像裴妡、宋颜抒那样的女人,用身体去换男人的垂怜,相反的,我更希望自己能像此时的普玉莎一样,用恩情换恩情,而非身体。时间会跑,皮肤会老,如王菲歌中唱的那般,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我要用我的聪明给宋裕盛提供帮助,让他因感恩于我而对我有求必应。
奔跑着出了公寓入口,我气喘吁吁地站在路边,不见宋裕盛的踪影,而昆子已从车上下来,提着我的包,拿着我的钥匙。
“蒋小姐,这些东西是你的。”走到我跟前,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深深地调整着呼吸,犹豫着还是接受了他递给我的所有,“谢谢。”
昆子点头,“蒋小姐,有些话我想替老板跟你说个明白。”
“说什么?”昆子出现的时候,我只想着他是受陆弘湛所托给我把东西送回来,他会这么做或许是考虑到我对他还有用处,毕竟,在和陈仪岚领证结婚之前,一切都是变数,然而昆子突然这么说,全然令我应接不暇。
昆子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子,车上正巧有人下来,我认得出,那也是一直以来跟随着陆弘湛走南闯北的兄弟之一,而后又指向我身后的公寓楼,道:“房子、车子,老板说了就当送你的,你要的学历证明,他也会帮你弄到手,保证在你需要派上用场之前给到你,至于以后——”
“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顺溜地接过了昆子的话,他微微怔了怔,感慨地笑道:“差不多,不过老板跟你说的刚好相反,但意思是一个,你能明白就好了。”
我摆手,前所未有的严肃,“昆子,你回去告诉陆弘湛,房子和车子我都不会要,但是我需要缓一段时间才能把这些东西还给他,至于学历,希望他能说到做到,尽快帮我拿到手。学历到手那一天,我一定把房子和车子还给他。”
“蒋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有我的坚持,麻烦你转告他就好。”
打断了昆子的话,我提着包向miniCooper走去,然而就在我要拉开车门的时候,被一旁的兄弟阻止了,接着昆子走到我旁边,依靠着门注视着我,端出一副好言好语的架势,“蒋婕,你听我跟你把话说完再走。”
我把脸转到一边,没有制止,却也没有轻易表示妥协。脑子再怎么理智,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出傲娇。
昆子就说:“车子和房子都在你的名下,你要还给老板已经不可能了,更何况,老板也不会要。你有一个稳定的住处和一辆代步工具,是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必不可少的两个硬件。这些年来你跟在老板身边,帮了他不少,就从我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也不希望你不要这两样东西,换句话说,就像我们这些兄弟,如果某一天决定不跟着老板了,或者老板说,我这里人手够了,你可以回家去休养了,那他一定会给我们一些钱财,而我们也不会拒绝。毕竟跟跟着他拼死拼活这么久,离开的时候,那些东西是我们该得的。”
听着昆子振振有词的劝解,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发现稍微一用力,就有眼泪试图往外冒,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昆子看我没搭腔,接触了这么多年,他多少是了解我一些的,清楚我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更别说接受他的提议,于是,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劝解道:“妹子,你是个好姑娘,继续跟在老板身边对你没什么好处,离开他是个正确的选择。其实这些年来,我都想找些机会好好地跟你聊聊,说一说老板背后那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也没必要说了。中秋你是跟着老板回他老家过的,他的家庭是什么样子,他背后背负着什么,相信你已经了然于心了。你是个通透的聪明人,这些年在老板身边,相信你也看透了这红尘俗世中,所谓的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不过是逢场作戏、利益驱使,跟在老板这样一个只为利益而活的男人身边,不值得。妹子,话多不甜,胶多不黏,道理你也懂,自己的未来还是得自己去权衡把握,你们女人千万别把一辈子压在男人身上,何况那是一个明确不能给你未来的男人。”
说完,他又拍了拍我的肩,喊上一旁的兄弟离开了。
目送昆子两人驾车从冷清的街道中消失,我倚靠在车门上,心乱如麻。
昆子都明白的道理,难道我不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么多年来,我都在守株待兔,掩耳盗铃,偶尔听到旁边的人说陆弘湛对我有别于他人,便心存侥幸,以为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然而现实呢?一记狠狠的耳光打过来,比手掌心被碎片扎破还要痛彻心扉。
陆弘湛是下了决心要与我诀别,昆子说的话虽然多了几分人情味,那又如何?实质的东西依然是惨不忍睹。
我必须得为自己谋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