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什么？我瞬时说不出话来，喉咙像被什么噎住，默默地别开了脸。
听得宋裕盛冷嗤，极其不屑和鄙夷，“陆弘湛要是真有本事，就应该靠自己的努力来扩张经营规模，而不是做出些攀龙附凤的事情，他这样的根本就不配叫做男人！”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容许外人在自己面前说自己的男人不配叫做男人，我蒋婕更是如此，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我扬手就要冲宋裕盛打下去，去被他敏捷地捉住手腕，唇角斜斜地扬起。
“我真是不明白，蒋婕，陆弘湛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维护他？”
“你有脸说他，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心里惦记着陈仪岚，却要拉我进入你们这边变态的关系，既然爱，就用力地争取，牵扯别人做什么？还好意思说要我尝试着跟你交往看看？宋裕盛，你就是我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混蛋！”说罢，我奋力一抽，挣脱了他的束缚。
出乎意料的是，宋裕盛并没有生气，反而松懈了许多，靠在椅背里悠然自得地睨着我，叹息着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我是什么样的，你自己清楚就行，说出来并不能改变什么。陈仪岚是我的第一人选，你原本是第二，但是现在，你有了他的孩子，对我来说什么都排不上。但是我欣赏你，蒋婕，一直都欣赏你的作风，所以把你当朋友。现在你我都陷入了困难，难道不该共同携手，争取自己想要的吗？”
“我不像你——”
“别急着下定论，”他抬手，示意我闭嘴，“这不像你的作风。”
“不管是什么作风，你都不用妄想我会和你搭成一致。”
“你一定会和我搭成一致的，蒋婕。”宋裕盛笑，眼睛微微眯起，散发出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洋洋自得，“你要想好一点儿，如果你不和我联手，陆弘湛就真的会跟陈仪岚结婚，那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即便将来他们离婚了你有机会成为陆夫人，但是你始终都逃不掉小三转正的骂名。与其如此，干嘛不让一切不利的源头死在摇篮里呢？”
“蒋婕，你好好地想一想，跟我联手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我得到了陈仪岚，你就能和陆弘湛修成正果。另外，关于跟我回去见家长的这个事情，你绝对放心，就是走个过场，事后我会跟家里解释清楚，不会伤害到你。”
宋裕盛说完，唇沿的笑容又加深了许多，得意之情更甚。
我并没有急着给他答复，紧挨着车门而坐，感受到宋裕盛势在必得的气势，也感受到了来自前方廖柏清的仇恨。
两者相比较之下，我对后者更感兴趣，廖柏清为何有仇恨？似乎不是我跟宋裕盛走得近就能解释清楚的。
很快，我就获得了答案，而这个答案足以将我辛苦搭建了八年之久的世界摧毁。
终于抵达宋裕盛的家门前，车子听闻，他催促我先下车，不给我耍赖躲避的机会，我迟迟不动，正在僵持的时候，廖柏清说话了。
他说：“宋少，这会儿去，先生和太太都在，是不是不太好？”
宋裕盛扬眉，不解地问：“有什么不太好？”
廖柏清便笑得十分谄媚，“我看您和这位小姐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一起去，怕是一会儿见了先生和太太会谈不好。”
“好不好不重要，见了就行。”宋裕盛坚持己见，廖柏清还想再说什么，他已不悦地制止，扬着下巴问我：“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就只能用抱的方式把你请进屋了，这样看起来似乎要更显得我们感情深厚，不是吗？”
说实话，先前我家里出事的时候，宋裕盛不管严寒与距离跑来帮忙，放下一个堂堂富二代的身份，自主自觉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儿，我对他的看法改变了许多，可以说只有好感。可自从他将我牵扯到“感情”上来，我真后悔认识了他！
“宋裕盛，你和陈仪岚是一样的自私！”咬牙切齿地说完，我开门下车，决定跟他进去。
廖柏清紧追下来，抢在宋裕盛之前挡住我去路，一个劲儿地冲我递眼色，意思很明确，他不想让我跟宋裕盛进去。
“干什么？”宋裕盛问，握住我胳膊把我从廖柏清面前拉到他身旁，“他跟你说什么？”
我看向廖柏清，见他已是淡然的神情，仿佛刚刚焦急上火的模样只是一瞬的幻觉，“没什么。”
“那就走吧。”
从廖柏清身旁走过的时候，我觉察到了他的阻拦，手划过我的手背，最终还是落了下来，而他也没有跟着我们进去。
等到我见了宋裕盛的父亲，我终于明白了，廖柏清为什么要试图阻拦，为什么没有跟着我们进屋。并非他怕我跟宋裕盛走得太近揭穿了他过往非人的作为，更不是他的助理或司机身份不容许他进屋，而是，门背后有撕裂伤口的利器，他无法面对。
同样无法面对的，还有我。
屋子里，有阿姨在忙活，看到宋裕盛带我进家，热情地招待，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准备新鲜水果，该有的礼数都有了，还不忘问我是否有喜欢吃的零食。
首次到一个陌生的家庭中，还是一个男人的家庭，跟着他见家长，我见过再多的大场面都是拘谨的，挂着一副僵硬的笑容，对阿姨的招待都是感谢和婉拒。
宋裕盛自在得很，脱了外套，靠在沙发里像老太爷似地端着茶喝，任由阿姨忙活得差不多了，才懒洋洋地问道：“我爸和我妈呢？”
阿姨收拾着削下的果皮，“先生和太太在楼上，一会儿就下来了。”
正说着，就听到有脚步声和谈话声从楼梯口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低音断断续续地飘入我耳朵，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
直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循着楼梯往下走，我瞥眼看过去，只见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映入视野，后方跟着一个穿及膝裙子的女人，再往上看，前方那已布着细纹的脸宛如噩梦闯入我的视线，我惊得险些叫出声来，可声音卡在了喉咙，几乎夺去了我的呼吸。
“回来了，儿子？玩儿的怎么样？”那浑厚的男低音问道，带着浅浅的笑意，一派慈父的模样。
可落在我耳里，却只听到了令人作呕的魔音。
宋裕盛坐直身体，并没有从沙发里坐起来，笑道：“爸，妈，你们在楼上说什么呢？怎么现在才下来？”
女音笑着，“这才一会儿啊，你不也刚坐下来吗？哟，这位小姐是？”
循着女音所指，众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包括那个浑厚嗓音的男人，我不敢直面他们任何一个，即便是宋裕盛，毫不相关的阿姨，我低埋着脸，不敢看他们，不敢让他们看见。
如果看见了，我拼命掩藏的噩梦和不堪入目的过往将会败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会成为众人嘲笑的小丑。
我不要把伤疤揭露给任何一个人看，即便那是陆弘湛，连他都不曾看到过我的伤疤。
宋裕盛却已走到我旁边，揽住我的肩膀强行地带着我站起来，我浑身僵硬，不由自主，全顺着他的举动，“爸，妈，这是我的……女朋友，一直以来都没有跟你们透露，现在正式带他来见你们。”
“女朋友？儿子，你怎么……带女朋友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歹得让我和你爸有个准备吧？”
“哎呀，妈，有什么好准备的？准备了好像是要隐瞒什么一样，正常面对就好。”
“是了，是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女音朝着我靠近，“你可还没介绍呢，她叫什么呀？”
宋裕盛拍头，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感慨说道：“她姓蒋，******的蒋，单名一个婕字，女字旁的那个婕，蒋婕。”
吐出我的名字，我仿佛感觉到有两把刀沿着愈合的伤疤重重地剜了进去，以九牛二虎之力，撬得血肉模糊。
我依旧是低垂着头，不敢动弹分毫，却已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楼梯方向的震惊目光，正灼灼地烙印在我身上。
“蒋婕？噢，记住了。”宋母笑道。
宋裕盛拐了拐我的身体，在示意我应以一个女朋友的身份，主动地和他的父母打招呼，而不是一味地低着头，不吭声。
可他不知道，我能够感觉到四周的事物与动静，却无法动作，甚至出声，就好像遭遇了“鬼压床”，周围的所有都是明晰的，连神智都是清醒的，偏偏动不了分毫。
宋裕盛不悦地捏了捏我胳膊，“蒋婕？”
我想逃，想说先离开的话，可什么都做不了。
四周的气氛被一点一点冷冻，寒意沿着每一个细胞往骨髓深处钻，钻到了内脏，又从内脏开始蔓延，把身体的每一寸彻底冰冻住，接着开始崩裂，像玻璃窗遭遇击打，出现裂痕，接着线条延伸，只等“嘭”一声炸裂的时刻到来。
“蒋婕？！”
浑厚的男低音念出我的名字，两把刀从伤口处拔出，停顿不足一秒，又狠力地插入，鲜血溅得四处都是。
他似乎在探寻什么，又似乎在确定什么。
宋裕盛终于不再压制不悦的情绪，握住我的双肩，转动我的身体，让我面对着那个浑厚的男低音，“蒋婕，这是我爸。”
“……你爸？”我的反应已超出了正常的范围，明知道那人就是宋裕盛的父亲，可我还是像着了魔犯了傻似的，惊恐地问道，“你爸怎么会是他？”
宋裕盛蹙眉，不解地反问：“我爸……有什么问题？”
我恐慌地闭嘴，慌乱的目光无处安放。
那个浑厚的男低音再次如噩梦降临，笑呵呵地叹道：“蒋小姐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是宋裕盛的父亲，是吗？”
他这么一问，我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立马就钻进去。
现场的气氛开始变得奇怪，宋裕盛握着我胳膊的手捏得越来越紧，似乎是想用力道逼我说话。
她妈妈就问：“你们认识吗？”
我正要极力否认，却已听到浑厚的男低音感叹了一声，“认识，当然认识。蒋小姐算得上是我的学生，不，这么说不准确，我不是老师，也没有为人师表，只能说蒋小姐是我校的学生。”
“是吗？”宋裕盛惊讶地问，惊讶之余还有意外的喜悦，他抓着我的胳膊带动我身体面向他，好奇极了，“蒋婕，你是陆军学院的学生吗？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眼看往事要被一层一层剥开，我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
“蒋婕？你怎么不说话？我爸之前是在里面有任职，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而且他已经退了下来。但是仔细算一下的话，你上学那会儿，应该是两千年左右吧？那个时候就是对了，我爸就在里面挂职的。”
“确实是这样的。”浑厚的男低音再度响起，接走了宋裕盛的话题，边说边向我这边靠近，脚步声像是在响彻在噩梦里，我不想听，却无力拒绝，“蒋小姐应该是有印象才对。当时，你学习表演，跟着舞蹈演出，在学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有名，我可是看过你很多次的舞蹈表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