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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信仰的力量

湛尘轻轻合什,一言不发。他没想到楼听雨居然来了这一手,他居然没有打开殿门!只声音徐徐传出,中气十足,又十分空渺,一字字极其清晰,却又无处不在,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看似无意,效果却极好,感觉中,好像神殿在发声一般,就算凤卿卿在此,也不会比这样好。

湛尘缓缓转眼四顾,这神谕不长,即使令众人齐诵,也最多只能吟诵一盏茶的时间。湛尘看众人离的略远,似乎并未在意,便悄悄侧身,轻轻碰了碰郭瑾。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暴露身份,与慕容昶和凤卿卿正面做对,毕竟他们的弱点就是太讲理太重情,所以做他们的朋友,远比做敌人要好下手的多……

郭瑾被这般神圣气氛感染,也跟着叩头,他碰了两次,才小心的侧头看他,湛尘微一示意,郭瑾一看之下,登时就是一惊。

草原天气特别,神庙建在此处,即要防风,又要防晒,更要保暖,所以有很多地方,都是花尽心思,结果现在一看之下,大殿西角矗立的四杆旗,竟齐刷刷倒了!

糟了!这是飓风将来的征兆!一定很快就要来!而且看这架势,这风一定极其恐怖!

郭老头一下子就蒙了,是打断敬神仪,让大家快些进殿躲避,还是等着敬神仪结束,听天由命?老头子坐立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咬牙便要站起,要嚷嚷的话已经到了喉间……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手,将他按倒在地,点了穴道,耳语道,“得罪了。”却是凤疾。

郭瑾瞪眼,却是动弹不得,凤疾随即在他身边跪下,似笑非笑的瞥了湛尘一眼,湛尘神色仍旧平静无波,好像完全心无挂碍。

谁知下一刻,寒江雪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手里捏着药瓶。湛尘神色微变,寒江雪武功本高,加上用药如神,他若早有防备,要毒倒一个人何消瞬间!难道他们早有防备?难道,真的要让这敬神仪顺利举行?

而与此同时,神殿之中,刚刚放倒了四枚旗杆的人无声无息的滑下屋檐,然后轻飘飘的向侧殿而去,才走了几步,眼前忽然一花,饶他武功高绝,竟是毫无还手之力,一声不吭的软倒,伯青随即将他提了起来,掷入旁边殿中,仍旧四处巡察。

伯青四人武功并非天下无敌,却是极轻极快,如同隐形飞鸟,世间罕有。以寒老头的身手,乍一见时还吃了亏,更何况别人,所以有了这四人巡察庙中,纵是有十个八个的内鬼,也休想破坏敬神仪!

此时,楼听雨的神谕也已经背完了最后一个字,异族诸人齐声应和,他们虽然没甚么学问,可是念的多了,也知这是最后一句,不约而同的重复了三遍,然后齐声祝祷,“腾格里天神福泽草原!”

两只小团子虽然不懂,也知道情况不对,霖姐儿小声咕哝了一句:“娘亲……快来啊!”

可是,终究是来不及了,众人祝祷毕,再也拖不得。楼听雨缓缓的打开了门,然后一步步走出,异族诸人都有点儿迷惘,不知此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有大胆的,已经在议论纷纷。

楼听雨心中暗叹,面上却仍旧温雅微笑,徐徐向前,众人自动自发的让开,楼听雨正要开口,却忽听湛尘朗声道:“阿弥托佛!”随着这一声,他一口血喷出,楼听雨急退后时,那血雨瞬间溅了一地。

众人齐齐哗然,已经有数人忍不住惊惶后退,尤其看湛尘半边脸满是青黑,更是惊怖。寒江雪又惊又怒,追上几步,咬牙一掌击下,湛尘毫无抵挡的软倒,面上甚至还带着微笑,直至此时,仍旧像一个一念固执的得道高僧。

原来他方才想要爆起相击,却被寒老头控制,点了穴道,他竟在此时强冲开穴道,拼着身受重伤吐血出声……

敬神仪上,竟至血溅当场,这是怎么解释也不能圆转的。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众人相顾骇然,忽听得一声锐鸣,有如仙乐伦音,异族诸人情不自禁的回头,便见一头华彩缤纷的鸟儿,自遥远的天边出现,一鼓翅间,便到了眼前,就在不远处的山头,徐徐落下……

是凤凰吗?难道是神鸟凤凰?众人目眩神迷之际,凤卿卿自鸟背轻轻纵下,一身极其简单的白袍,却在腰间系了一条正红色的腰带,衬着云鬓峨峨,真如从九天中走下来一般。

众人不由自主的屏声息气,五彩鸟王在她身后展开华美双翼,映着灿烂天光,宛如在她身周镀上了一层神之光轮,而与此同时,仙乐般的鸟鸣发出,无数巨鸟从未可知处而来,巨大双翼遮天蔽日,然后绕着她轻轻盘旋,吹动她发丝衣袂,不住飘飘而起,似乎下一刻便要乘风归去一般。

如此奇景,见所未见,未所未闻,异族诸人直想要叩首于地,却情不自禁的张大眼睛……她随即徐徐走来,随着她的走动,脚下已经泛黄的青草,竟一步步,一轮轮的泛青,那样的转换与她的每一步合在一起,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凤卿卿得小闺女赐福,终于在最后关头从京城瞬移到此,天鸟和鸟王,则是葳哥儿早就拜托过了的,当个伴舞完全无压力。见过鸟王的本就只有山庄里的人,而且那种情境之下,更添几分神圣。至于青草泛青就更好说了,这山坡一面朝阳,草原上风又大,草自然也是一边碧青一边泛黄,她只是一边走,一边将草的另一面推过来而已。

可是看在眼中,直如改天换日一般,的确极其拉风唬人,楼听雨心念一动,拜伏于地,口称腾格里天神,众人恍似从梦中惊醒,急急以头触地……下一刻,她便到了他面前,素指轻拈,将溅落在地的鲜血凝于指尖,然后轻轻挥手,楼听雨的腰带,也溅上了点点红色。

众人不明所已,又似乎隐有领悟。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不论神明做了甚么,在信徒眼中,都有含义。

楼听雨随即侧身让开,凤卿卿徐徐向前,脚下轻轻,宛似足不沾地一般。众人满心俱是追随之念,却又满怀虔诚,膝行而追随。殿门大开处,跪着易容成凤诚的白颜,向她虔诚叩拜,口称师父。

凤卿卿眉梢不由得一跳,脚下也是一顿,白颜一怔,生怕这一着竟是败笔,一片好心反倒误了她的事……幸好下一刻,凤卿卿便点了点头,带着众人拜了三拜,白颜膝行向前,掀开了布幔,布幔下,腾格里天神之像宝相庄严,金光闪闪……

神台极高,殿中又是处处玉石为壁,即使在殿外的人,也看的清清楚楚,凤卿卿又带着人拜了三拜,然后缓缓起身向前,独自一拜,轻声祝祷了几声。

随着她低低的语声,众人忽然惊呼出口,就见那神像陡然间似乎活了一般,目光缓缓流转,那样俯看世人的微笑呼之欲出!且有极其柔和的香气瞬间满殿,那是从神像上散发出来的!这一定是腾格里天神降临的征兆!

殿里殿外,几千异族诸人,俱已经如同醉了一般,只是傻傻看着,恍惚之间,眼前的凤卿卿,似乎已经与神像融为了一体,那微笑,那眼神,竟不知是她肖了神像,还是神像本就是她……

这其实也很简单,在神像外面包了一层相对平庸的外皮,凤卿卿趁人不备移走,就露出了真正的玉像……一直到这一步,凤卿卿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瞥了白颜一眼。

凤诚要在敬神仪之后主持波日特宫,所以在敬神仪上,是怎么也应该出现的。所以白颜考虑之下,还是扮了凤诚出来。

可是白颜当初的猜测是对的,因为人人都以为他将会假扮凤卿卿,所以肯定会在他身上动手脚……白颜武功并不甚高,所以也完全不知,此时他腹中吞入了剧毒,只消布幔一掀,布幔上的毒引动他体内剧毒,他立刻就会吐血当场,同时连血带肉化为毒烟。这满殿之人,只怕留不下几个活口,就连殿外之人,也要死上一半。着实残忍。

可是,白颜会扮成凤诚,这是凤卿卿当初就预感到的情形,既然巫女灵识会主动提示,这一节就一定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凤卿卿也就加倍留心。她本来毫无察觉,这一留心,自然就发现了,所以早在一进殿时,就将这些毒移了出去,仪式,也得以顺利举行,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

自此,凤卿卿转世天神之说,再也无人怀疑,人人顶礼膜拜,令出即行。而凤卿卿今日白袍血带的形象,也成为腾格里天神之像,传承至今。

神仙这种生物,本来就不应该在人前出现的太多,就应该高贵冷艳才不容易露馅,正所谓远则敬之,亲则狎之,所以凤卿卿露完了这一面,把一个拉风的转世天神不动声色的传达给了大家,其间甚至没说一句话,然后就功成身退,把事情交给了白颜装扮的凤诚,又乘着鸟王飞了。

这才真真叫做,人虽不在现场,却遍地都是传说啊!

这里头,心情最复杂的非洛河图莫属,他虽然被寒江雪点了穴,但却看的清清楚楚,起初,目睹那般神迹,满心都是“难道师妹真的是腾格里天神转世”,一直到后来凤卿卿抽身一走,白颜装扮的凤诚开始不动声色的传教布道,句句都往民族和睦什么的引,洛河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妹控制草原,真的没有恶意。不惟如此,且功在千秋利在后世神马滴……简直奏是个大英雄!而他,居然把大英雄当成了屠族的奸人!

可如果她没有恶意,海相大师为何会有这样的论断?思及海相大师正好是湛尘的师父,老实头洛河图,也难免多看了湛尘两眼,好生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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