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孟一愣，刚要劝说，见徽帝神色坚持，便道：“陛下，让小青子留下吧。”说着还看了苏湮一眼。
苏湮微微扬眉，乖巧地站在一旁，全当没听到元孟的话。不就是在防着她吗？她又不想刺杀皇帝。
“不必了，都退下吧。”徽帝的声音微微扬高，透着一份不容违抗的意味。
元孟皱了皱眉，没法子，只好领着常青退到了距离亭子五丈开外的样子。
亭子里，只有苏湮与徽帝两个人，至于暗中隐匿着侍卫，却是不计其数的。若是以前，苏湮自然察觉不到，可现在，她能清楚地察觉到那些隐卫的存在。
徽帝看似是对她的信任，可身为帝王，他的心习惯了多疑，习惯了猜忌，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他的安危，都是首要的。
“来，给朕把个脉吧。”徽帝伸出手放在苏湮的面前，“让朕知道一下还有多少时日。”
苏湮一愣，望着他伸来的手，连连摇头：“我不会把脉，更不会什么医术。”
徽帝目光一闪，似有所料地笑了笑，缓缓收回手：“果然如此。”
苏湮知道他是在试探她，反正身份已经暴露，她也懒得再装。至于夜璟 ，知子莫若父，她相信徽帝已经猜到他是装的了。
“丫头，你多大了？”徽帝突然换了话题，好像是在和她聊天。
苏湮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这具身体的年龄：“十九。”至于心理年纪，二十三四五六七了吧。
“花样儿的年纪。”徽帝淡淡一笑，目光眺向远处的云彩，“璟儿他母亲嫁给我的时候，也是十九。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男人，能够娶到并且得到她的爱。可是我不如璟儿，我没法子承诺她此生只她一人。”
苏湮静静地听着，眼前不自觉地浮现了夜璟的影子。她一直觉得，夜璟对于他的父亲，是有一丝不满甚至怨恨的，为的应该就是他的母亲。
“瑶儿生下璟儿不久，便故去了。我伤心之余，将璟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一次意外的落水，璟儿受了刺激，醒来像是变了一个人，谁也不认识。再后来，本以为他会逐渐好转，可没想到，他一直这样。”徽帝目光微痛，缓缓地叙述起了往事。
苏湮没说话，此时的她只是安静的聆听者。而旁边的人，只是一个暮色垂垂的老人，在讲述他的过去。
“我将他带在身边直到十岁，看不到他的好转，却看到了他一次次的意外发生。我没想到那样状态的他，依旧有人想要对他不利。我意识到，若是想要保护好他，唯一的法子，便是疏远并且失望的放弃他。”
苏湮面无表情，她仿佛感受到了徽帝对于夜璟的那一份用心良苦。
“封璟儿为王，让他搬离皇宫，独自在外生活，是我想到的唯一办法。”徽帝轻轻笑了笑，“只是我如何也想不到，年幼的他，竟也懂得用伪装来保护自己。那个时候，他才一岁多啊。”
苏湮一愣， 目光震惊讶异，心底有什么东西划过，却又无法捕捉。一岁的孩子，知道那么多吗？心智有可能那么成熟吗？
“丫头，你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些话的人。”徽帝看着她，慈祥一笑，“你说的对，做皇帝很累，可觉得累的皇帝，才是一个好皇帝，不是吗？”
苏湮连连点头，肯定地笑道：“陛下是一个好皇帝。”
“可是朕真的累了，是时候选一选接班人了。”徽帝目光微微变得凌厉，“昊儿生性鲁莽强势，不懂得隐忍，更不擅谋略，容易被人利用。比起桓儿与璟儿的沉稳与智谋，差的又岂是一星半点？”
苏湮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老皇帝跟她说这个干什么？难道他不想传位给夜昊？
“你不必担心听了这些话会别灭口，你该清楚，璟儿的人可是严密看着你呢！”徽帝笑着扫了眼周围，神色不变。
苏湮反应了一下，四下张望了一眼，除了枯败的树枝与满眼的荒凉之色，并无特别的景与人。她有时候挺佩服古代那些隐卫的本事，能隐匿在主人的身边，并且不被人察觉。
就像景王府周围的隐卫，竟然多达三千人，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丫头，你觉得璟儿如何？”徽帝视线收回，话题也回到了方才的接班人上。
“不管是能力还是决策，他都是无可挑剔的。”苏湮回了一句十分官面的答案。徽帝到底什么意思呢？真的打算废了夜昊吗？为什么不考虑夜桓呢？她要不要找个机会问一下？
徽帝闻言，满意地笑了笑，很显然他爱听这个答案。
苏湮注意着徽帝的表情，眸光闪了闪，状似不介意地说道：“其实夜桓也挺好的，各方面也不错，也许他更适合……委以重任。”苏湮思量了一下措辞，觉得还是这四个字比较合适。
可她刚说完，徽帝的脸色就变了，似乎比翻书还快。苏湮一颗心提了起来，别在议政殿没玩完，跑这聊天聊玩完了。
“桓儿……”徽帝垂眸重复了一遍，微微浑浊的目光蕴着岁月留下的沧桑，缓缓道，“桓儿的确不错，但朕不会考虑他。”
“为什么？”苏湮急切地追问，也顾不得太多了。上次去离苑见云德公主的时候，她也说夜桓不可能继位，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
“其中原因，你不必知道。”徽帝突然站起身，背过身去。
话赶到这里，要是放弃也太可惜。连夜璟都不知道的秘密，她真的很有兴趣，不然对夜桓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什么都没做就被淘汰出局，难道不冤吗？虽然她并不认为做皇帝有什么好。
“夜桓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对他抱有成见呢？”苏湮看着徽帝的背影，轻声问。
徽帝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杆，背着御天这万里江山，还没到他能倒下的时候。
苏湮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也许你们是有苦衷的，但是如果告诉夜桓，也许他就会放弃了。传给夜璟，且不说他是否愿意接下这份重担，单是夜桓一人，他会心甘情愿地对夜璟俯首称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