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午饭，柳素心习惯了小憩，正要回房，如烟脸似染红霞般，低声如蚊吶地支支吾吾半天。柳素心好笑的看着她，却佯装不知般一直看着她低头在那局促不安。
半响，商寒煜将她往后拉入自己怀中，轻拥着，用尽量看起来温和的语气对柳素心道：“姑姑，这几日如烟在您这也多有打扰了，也是时候随我回商府了。”
“回商府？”柳素心挑了挑眉，似不解道：“按说，如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要回也该是回柳府，怎的好像商府才是她该回的家似的？我很好奇她是以什么身份‘回’的商府呢？”
柳素心一句看似不咸不淡的话，让如烟的脸色变得煞白。
商寒煜不等如烟挣脱他的怀抱，便收紧了双臂将人禁锢住，一双眼直视着柳素心，认真地道：“我要娶如烟为妻。”
闻言，柳素心依旧不动声色，如烟却不解的看向商寒煜。
那晚在半山别墅的争吵还历历在目，他说他的正妻之位只会给周镜雲，如今却是对她姑姑说要娶她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南柳家，还没落败到要将嫡出的小姐给人做填房。”柳素心突然有些疾言厉色地看着商寒煜，那架势，似方才的温婉客气，甚至是对两人间的亲昵视而不见的人，不是她。
“姑姑，虽说此举是有些委屈了如烟，但我倾心于镜雲在先，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我倾心于如烟，想倾尽全力护她爱她宠她。往事我不能一笔抹去，若是因为这个就要阻止如烟嫁我，不是也不公吗？”
“不公？可这世上，有更多的不公，你们又可曾看见？”
柳素心看着商寒煜倔强挺拔的身姿，突然想起那玉树琼花一般的身影。若是当年，他也能这般倔强的对柳复辛说不公二字，今日她也不会是这般光景。
轻轻一叹，柳素心放轻了语气，道：“我与你们说这些，并不是要反对你们。而是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在声望上，柳家虽比不得周家，但是如今乱世，无论的粤军、闽军还是你北军，若是得了我柳家的支持，便是得了江南三分之一的土地，以及三分之一的兵力。”
商寒煜心中一凛，抬头看向柳素心一双冷静的眼眸，这是他第一次直视这个年过四十的女子，她不像方才表现出来的，安于深闺不理世事，而是旁观着，却比一般人通透得多。
“多谢姑姑提点，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柳伯父。”
“嗯，你好自为之吧。
柳素心拍拍如烟的肩，转身离开前，对她道：“你们离开时不必再来告别了。”
“姑姑去歇着吧，待会我绝对不会去打扰您休息的。”
如烟回房收拾行李，商寒煜便躺在她外屋的卧榻上小憩。
如烟本就在这住没几日，也无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三两下便拾掇妥当，透过垂地流苏，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躺在那，一呼一吸间，似乎都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
如烟静静的看了一阵，突然起身撩起垂地流苏，站在商寒煜身旁，不声不响地看着他的睡颜。
商寒煜并未睡着，突然感觉头上一道阴影，睁眼便见如烟站在一旁，他便利落的翻身坐起，伸手拉她坐在身旁，“都收拾好了？那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之前，我想与你约法三章。”如烟避开他的手，在他对面的小矮墩上坐下，微微仰头看着她，在微亮的光线照耀下，勾勒出她精致小巧的下颌，柔弱却又透着一股倔强。
“做甚么这般严肃？你想要说什么就直说，不必说约法三章。”
“有些事还是提前约定的好，往后若你与我的意见有冲突，便按照这三章走。”
商寒煜危险地眯着眼打量她，如烟却并不畏惧，两人直视半盏茶的功夫，最终还是商寒煜败下阵来。“行行行，约法三章就约法三章，你说说，要约的是哪三章？”
如烟转身，在一旁的书桌边上拿了张纸，顺带拿了本书，放在商寒煜面前，道：“我说，你写。第一，回商府后，你不得限制我的交友自由。”
商寒煜听得这内容，皱了皱眉，还不曾下笔，听得如烟顿了顿，强调道：“比如周镜西，他待我不薄，我将他当亲哥哥般看待，若往后住进商府，却要与他杜绝往来，这事我无法接受。”
脸上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从军装外套口袋里掏出钢笔，在纸上唰唰唰的书就第一点。
他的字如他的人般，龙飞凤舞的霸气，与绝对的傲然。
“第二呢？”商寒煜抬头对着如烟勾唇一笑，带着些兵痞气，却出奇的魅惑勾/人。
“第二，我想回校继续上学。”
商寒煜一边写一边道：“你要回云山女高也成，但是我也有两个要求，一是你上下学必须由我安排的侍卫兵接送，二是如今闽粤与北地战况不明，你不能轻易离开江南。如何？”
如烟沉思一阵，说来商寒煜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不答应反倒说不过去，便点头答应了。
“至于第三，我暂时还未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
“也成。若是你第三点让我杀人放火都成。”商寒煜将钢笔盖帽一盖，顺手一扔，然后再伸手一拉，将如烟搂入怀中，嗅着她脖子间清新却不浓郁的淡淡香味，觉得额头处突突的疼痛感减少了不少。
“谁要你杀人放火了？只有你这种抢掠惯的兵匪，才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如烟推他，要从他怀中起来，商寒煜却收紧了手臂，紧搂着人，左手捏着如烟精致而瘦削的下颌，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严肃的道：“如烟，如今我们是生逢乱世，若是我手中无枪，那么被抢夺杀戮的将会是我。”
“我们都不喜欢杀戮，不喜欢抢夺，但是人性就是如此。你退让一步，别人得寸进尺，最终榨得你寸土不存，再将你逼上绝路。”
“开疆辟土，守卫家园，这些都是我们该去做的事，而你，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在我的羽翼下，过着你喜欢的生活便可，外面的是是非非，你不想听便不听。但若是让我放弃手中的枪杆子，我肯，我身后十几万士兵都不肯。一旦放下他们得以安身立命的武器，那么他们所守护的家园也不复存在，你明白吗？”
如烟深深的望进这双深邃的眼眸，似第一次真正碰触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也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拥有一双坚实的臂膀，能在这个乱世中为她撑起一个歌舞升平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