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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正月里刚进太医署的钱阿苦,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跟着杜攸辞学了一个月,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分辨出御药房里的所有药材和大部分成药。

杜攸辞跟未殊说,怎样,还算不负所托吧?

未殊不由得有些失落,为什么她跟自己学星占就学得那样糟糕,跟个江湖女骗子似的?

阿苦有了自己的事情,白日在太医署学习,晚上回到司天台,还要挑灯看书。杜攸辞给她布置的课业越来越难,令未殊看了都要皱眉。杜攸辞还特意嘱咐他,不准代她做课业。

不过未殊也并没有很多机会看到她挑灯夜读。往往是他早晨送她去太医署,自己便离开了,有时会来接她,大多数时候不会。

她渐渐喜欢上太医署北侧的那一汪野荷池。

春日的气息宛如宫苑中悄然生长的碧草,乍看还不过一点嫩芽尖儿,转眼便生满汀州。阿苦在池边发呆,等着未殊来接她,看见几只燕子结伴衔泥飞来垒窝,在斗拱边停下来,伸着头摩擦彼此的后颈,意态缱绻,如在喁喁私语。

她的心好似被撩拨了一下,陌生的惆怅在胸臆间弥漫开来。柳眼慵舒,柔条轻搔,晶莹的露水落入池中,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如果等到太阳落山他还不来,她便会自己回去。

天边乌云低压,空气潮湿得发闷。春冰澌溶,耳畔还能闻见潺潺水声,而不过片刻,竟已响了惊雷。

她吓得心颤,终于抬起头,天色忽然晦暗了下来,料峭的风一阵紧似一阵,蜻蜓在水上断梗浮萍之间闷头闷脑地乱飞,她霍地站起,转身往回走。

“轰隆隆——”闷雷陡顿间炸响,一颗颗雨珠突如发狠的凿子砸将下来,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优雅。她往太医署的科房狂奔过去,绿罗裙淋个透湿,整个人就如淌水的芭蕉叶子。杜攸辞拿着伞走到门边,往她的方向看去,轻轻地唤:“阿苦?”

这呼唤声立刻就被雷声雨声淹没掉了。阿苦径自从他身边挤进了房里去,他关紧了房门回转身来,风雨凄厉,但他耳中所清晰的却是她的衣衫往地上滴水的轻响,道:“要不要换身衣裳?”

阿苦正拿毛巾擦着头发。在盲眼的杜大人面前,她从来不顾形象,这会子早把头发都披散下来,女鬼也似。她甩着湿漉漉的发梢道:“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换了衣裳回去又得淋湿。”

杜攸辞道:“你也可以歇在署里。”

阿苦睁圆了眼,毫不犹豫地道:“不行不行,我得回去,不然师父要着急的。”

杜攸辞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两人便这样杵了片刻,外面的雨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愈演愈烈,直有摧山断岳之势,开春好不容易长出的新叶被哗哗的雨水削进了泥里,汇成一股股泥泞的水流。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六声敲门重响,骇得阿苦以为门外站着另一个自己。抖抖索索将门开了一条缝儿,小葫芦正吃力地挽着被风吹折的伞,回头大声道:“钱阿苦,你娘叫你回去!”

阿苦也对她喊:“这么大雨,她发什么病了啊!”

小葫芦气得发笑:“可不就是病了!病得厉害,要你回去,分家产了!”

阿苦听得一呆,还没来得及咀嚼清楚这句话,身后的男人已将门打开了,温声道:“外边风大,请先进屋吧。”

小葫芦遍身狼狈,乍见一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男人,当即张口结舌,一转头恶狠狠对阿苦道:“这又是哪里的野男人?”

这声音虽小,盲人的耳力却异于常人,杜攸辞转过了脸去。阿苦倒泰然自若,揽着门扇,懒懒散散地,“你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可关门了。”

小葫芦闪身而入,伞却收不起了,挂在门外头。杜攸辞听了半天两个丫头的吵闹,出声提醒:“用我的伞吧?人命关天。”

“谢谢大人!”小葫芦立刻道。

阿苦白了她一眼,“我娘一定是下雨了寂寞,要我去给她解闷子吧?”

小葫芦接过杜攸辞递过来的伞,叫苦不迭:“我骗你作甚?她若搞这样幺蛾子,我为何要应了来找你?总归是病得不轻,迷迷糊糊就巴着见你一面呢,大小姐!”

阿苦虽然嘴上不饶人,一颗心实已悬了起来,“叫大夫了么?”

“叫了!你赶紧着吧!”

阿苦来不及向杜攸辞打招呼便要出门去。杜攸辞关切地问:“需要我帮手么?”

这可是太医署的一把手啊!可阿苦却摇了摇头,“我应付得来,不劳驾您了。”

语气里明显的疏离客气,让杜攸辞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雨声不管不顾地泼将进来,他听见女孩叽叽喳喳的吵,像是山林间自由自在的野雀儿。哗地一声,是女孩撑开了那把大伞,然后她便蹚进了水里。

他的世界,在风雨喧哗之中,再度归于幽凉与寂静。

小葫芦寻常不骗人,这一回,弋娘是真的病惨了。

阿苦回到扶香阁,只草草披了件干燥外衣便去探视母亲,只见伊往日里那顾盼神飞的脸容竟是憔悴不堪,一下子好似老了十岁。她心里闷得慌,一把拎起旁边老大夫的衣领子便道:“方子呢?拿来我看!”

她自己看过了药方,改了几处,又督着老大夫去拿药,亲自生火煎了。一时间小桃楼的阁子上药烟缭绕,她迷瞪着双眼,碎碎念道:“这炉子烟尘多,赶明儿我给买个好的。”

床上烧得昏天黑地的弋娘这时却有了声息,虚弱地道:“是阿苦吗?”

阿苦丢了蒲扇就奔上去:“娘?娘!”

弋娘努力睁开眼看她,可是烟霭迷蒙夹着风雷雨雾,她却看不清女孩的眉眼。她迷迷糊糊地思量了许久,轻轻叫她:“公主……你怎么来了?天不早了……歇了吧……”

她吐词不清,听在阿苦耳中犹如呜咽,别提多难受。她转身端了药来,耐心地哄她:“娘,起来些,吃药。”

弋娘就着她的搀扶半坐起身子,眼神却仍然直直地盯着她,老半天了,又说了一句:“公主,苦了你了……”

这几个字阿苦听得清清楚楚。她只当弋娘病得不轻,心下更加焦急,提着药勺便欲灌给她。弋娘稍稍打开齿关便被她塞了满口苦涩药汁,又呛得全部吐在了被褥上。

阿苦气得将药碗往床沿重重一放,“我不伺候了!”

她想走人,却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若换了你生病,她却是一定会伺候的。”

安静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雨声之中,碎开万点清莹。她呆了一呆,慢慢抬起头,便对上未殊低头凝注着她的目光,深如渊海。

她愣愣地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气息微重,仿佛是叹了一声,“这样大的雨,我自然会去接你。”

她罕见地没有闹他,湿润的长发贴在苍白的颊,双眼亮晶晶的,像是被雨惊起了一层层涟漪,而永远不会静止。他拿起她放在床边的药,她反应了一瞬,赶紧过去扶起了弋娘。

弋娘恍恍惚惚地看着他,又魔怔般唤了句:“陛下。”

“当”,小银勺磕在了碗沿,未殊却仍旧淡定,静静地将药汤吹凉,再喂给弋娘。

弋娘眼神呆滞,异常听话地开口喝药。阿苦担忧地道:“我娘不会烧坏脑子了吧?”

未殊淡淡道:“你的医术比我高。”

阿苦闻言,面上不禁有几分得色。他却又道:“你是有母亲的人,怎么不知孝敬?”

她羞赧,“我那也是气急了……”

他没再说话,专心将一碗药喂毕,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她服侍着弋娘躺下,这才发现他的白衣也湿了大半,两个人都是落汤鸡,面面相对,她当先笑出声来。

他面不改色,她愈笑愈欢。却不说话,两个人都不说话,药烟萦绕,雨脚拍窗,那样地嘈杂,可是那样地安谧。

他似乎在等她笑完,可她笑完了,他却还是沉默,便那样沉默地凝视着她。她终于感到几丝怪异,咬了咬唇,道:“难为你跑一趟,衣裳都湿了。房里大约还有几件男人的衣服,我去找给你……”

她转身欲去,他却忽然道:“你呢?”

“我什么?”她愕然回头。

他的脸上却泛起红晕。她突然明白过来,双手将外袍一捂紧,“喂!”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她低头展开袍襟看了看,又看了看……

脸上的热度似乎直接窜进了胸膛,逗得一颗心都颤抖地烧了起来。虽然仓促间披了一件外袍,可里头的罗裙小衣都还透湿地贴在身上,巧绿的罗裙早成了皱巴巴的,纤白的抹胸更是勾勒出一段极美好的线条。

她……她是怎么回来的?

从太医署到扶香阁这段路,她是怎么走得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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