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镜仪心中一冷,却还是不愿意相信,前一刻和她缠绵的人如何便要害她呢!何况郑仕远是有担当的男子,怎么会抛下郑家而去呢!她一定要去找他,问个清楚,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对了。”秋绣从袖中掏出一块包着的手绢:“这是你刚来的时候,我给你擦身时在你衣服里发现的,这镯子是补过的,你还留着,应该是很喜欢的。”叶镜仪接过手绢,竟不敢去打开,不敢看那只残破的玉镯。到头来,在她身边竟只是这只他赠她的已经破碎的普通玉镯。春风把她的泪珠轻轻吹散,秋绣柔声道:“春天还有些寒的,我们进去吧!凌公子要是晓得你吹了风要怪我的。”晚间叶镜仪在房里吃了饭,不一会儿就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凌谦带着浅笑进来,秋绣看见他便退了出去,凌谦道:“今儿你下去走过了?看来恢复得不错。”
叶镜仪把披着的黑发拢到耳后,说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你这是什么话!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凌谦坐在床边凝视她。“我既然身体没事了,我想回去。”“去哪里?你还能去哪里?”“我想回小城,去郑家。”凌谦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玩弄起小几上的水晶瓶里的玻璃球,柔柔地道:“这幢房子和院子你都逛过了吗?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亲自挑选布置的,西式的家具简洁美观,我想你会喜欢的,还有这间房间,我用了淡紫色,总觉得很适合你。那院子里本来都是梅花,我命人都撤去,栽了石榴,把这幢小楼命名为石榴洲,你不怕吃不到自家院子里的石榴了”话没说完,只听叶镜仪坚定的声音道:“谦哥哥,我想回去!”
凌谦没有转身,语气却沉下来:“是郑家放的火,是郑仕远抛弃了你!”“我想回去把事情弄清楚,也可以给泉下父母和玉琳玉阳一个交代。”“所有人都以为你那夜已经死了,你现在回去只是送死!郑家不会放过你的!”“谦哥哥”“别说了!”凌谦打断她,走到床边,俯身紧紧地盯着她,说道:“你哪里都不能去,你要留在这里,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我不需要保护!”“你需要!你从来都需要保护!从小到大都是我保护你的,你忘记了吗!我当初太傻,让你嫁去了郑家。我不会再傻一次了!”
叶镜仪疑惑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决断而透彻,让她心里有些怕,她从来没有怕过凌谦,此刻她竟有莫名的害怕。凌谦一把握住她的手。“现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知道吗?我当初布置时就幻想有一天你能来到这里,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这是上天注定的!你知道吗?我在布置这里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现在梦想成真了,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了!”“谦哥哥,我不明白,不明白你的意思。”叶镜仪颤抖着声音说道。“不,你最明白不过了!你最明白不过了!”
他逼视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他在她心里的位置。隔日,叶镜仪怀揣着那只玉镯便欲只身离开这里,秋绣忙拦住她,说道:“凌公子不让你离开!”“我想走就走,你不该拦住我!”“不是我想拦你,叶姑娘,你根本走不掉的,你以为这里只有我和你吗?楼下打扫的厨房的伺候的不少人,他们都奉命不得让你离开这里的,而且门口还有人看着,你觉得你一个,能对付得了那么多人吗!即便我帮你,我们两个弱女子能离开这里吗?”叶镜仪瞪大了美目。“他,他竟早就安排好了不让我走!他真的不让我离开?”秋绣点点头,说道:“你刚来的那两天,都在昏睡不醒,凌公子一步都不曾离开,守在你身边,你觉得他对你这样的一番情意,会让你再出去受罪吗!叶姑娘,你别去找郑家了,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还是留在这里,让凌公子照顾你!”叶镜仪连忙摇摇头,说道:“秋绣,仕远是我的丈夫,是最曾经最亲密的人,我相信他的为人,他不会害我的,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和缘由,我一定要去搞清楚的!”“叶姑娘,你太轻信于人了,大宅门里人心叵测,你太善良了!”
“你让我见谦哥哥,我要见他,现在就要见!”“凌公子向来很忙,只能晚上才能回来的。”“我要见他,现在就要!”叶镜仪眼神坚定。溶月提着阮青雅命她拿给贺妍的补药,往三房走去。如今大房已经成为这个宅子的主人,郑仕明主外生意,阮青雅主内家事,大房再不用像过去那么小心翼翼,暗自哀怨。郑仕明的脊梁骨每天都笔挺,而阮青雅也愈加光彩照人。溶月替阮青雅高兴,心里觉得阮青雅在郑家终于熬出头了,虽然用了太多的手段,但是在这样的宅门里,不放心机怎么能出头呢!
过去的阮家也是深宅大院,她和阮青雅看多了那里的明争暗斗,自能悟出一些生存之道。溶月自小在阮青雅身边,情同姐妹,她对阮青雅也言听计从,从心里没来由地喜欢她。所以阮青雅即便再做如何毒辣的事,本性善良的溶月也总会找理由来为阮青雅开脱。她从来都不喜欢郑仕明,跟着阮青雅来到郑家后,她就发现郑仕明的心里不曾放过阮青雅,对阮青雅总是不咸不淡的,所以溶月对郑仕明没有好感,只是因着阮青雅,才尽心地伺候着他。没想到郑仕明生出要纳她为妾的念头,自此溶月对郑仕明只有厌恶和憎恨,她一点都不喜欢郑仕明,她的心里只有阮青雅这个主子。当郑仕明跟阮青雅提出要收了溶月的时候,溶月的心里比惊讶更多的是憎恨,当她看到阮青雅眼中对她闪出的恨意时,她对郑仕明的憎恨就更深了。她本以为阮青雅会拒绝,她大可以拒绝的,没想到阮青雅一口答应。溶月来到三房,把药了给了如意,贺妍只是淡淡地言谢,并没有邀她进去坐坐的意思,溶月从贺妍的眼神中看到了郑康氏临终前在病榻上露出的几分神色,是漠然和猜忌,是满心的无奈和警惕。
郑康氏去世时只有大房的人在,郑仕鸿外出办事,贺妍没有被叫来,她记得郑康氏拉着阮青雅的手,看着一旁立着的郑仕明,想要说些什么。“这个家,这个家”阮青雅拍了拍郑康氏的手背,说道:“母亲,你放心,这个家有仕明和我,你不必担心。”“二弟,二弟。”郑仕明平静地说:“母亲,你放心地去吧,你那么喜欢二弟,就去找他。这个家就由我来操持了!”郑康氏的眼里空空洞洞,欲哭无泪,溶月颤巍巍地站在很远,郑康氏的怨恨和无奈的眼神却笼罩在屋子里,让溶月觉得无处可逃,那一刻,她为郑仕明和阮青雅羞耻。那一天,郑康氏带着悲愤离开了人世,溶月想起过年时还雍容华贵,精神奕奕的郑康氏,因老四和二弟的事,就这么撒手人寰了,不禁叹息这世事无常。阮青雅在郑康氏死后第一时间把郑康氏身边的丫鬟抚琴打发嫁了出去,溶月清楚抚琴对于郑康氏的一切都最了解,这种人留不得。郑仕明事后告诉郑仕鸿夫妇,郑康氏的遗言就是让大房当家,溶月看出郑仕鸿的疑惑和震惊,但是他还是忍下了,溶月那时才觉得这个一直玩世不恭的老三也并非只是个只会玩乐吃喝的公子哥。溶月从贺妍复杂的眼神中退了出来,她心里是有些同情贺妍的,不止同情贺妍,过去的嫣儿,吴思涵,叶镜仪,郑仕远,郑仕飞,她想到他们都心生怜悯。
嫣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心气太高,免不了摔得粉碎,那一出昊儿的蟋蟀跳出来的戏自是阮青雅一手安排的,由溶月来协助。溶月也知道吴思涵的离去是阮青雅替郑康氏出的主意,溶月心里只好希望这个姑娘以后能找到依靠。溶月更是明白二房的事是郑仕明一手策划,这般狠毒,置人于死地不可的境地,只有郑仕明这样冷酷自私的人才想得到做得出。溶月对于二房并不讨厌,所以更加可怜他们,这么一对爱侣,竟被郑仕明生生拆散,且死不能同穴。溶月日夜为阮青雅和昊儿祈福,她害怕老天终有一天会降罪下来,她祈祷老天把一切的罪过都加诸到郑仕明的头上,因为没有郑仕明,阮青雅也不会做那么多违心的事情了。凌谦这两天无心做事,总是傍晚前就来到石榴洲,这是他亲自为这幢小楼取的名字,他喜欢满园的石榴,让他想起过去的美好。
凌谦匆匆走进了屋子,见秋绣未在二楼叶镜仪的房间,而在一楼的客厅,便问:“怎么不在上面伺候着?”秋绣忙道:“叶姑娘睡下了,我见她睡得沉,便出来了,免得吵到她。”“今天她吃东西了吗?”秋绣摇摇头,凌谦立即皱起眉头。“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怎么行!”“她只想着走。”秋绣轻声道,她不敢看凌谦锁紧的眉头和涌动着惊涛骇浪的双眸。“今天留了吃的吗?”“厨房炖着腌笃鲜,一直热着。”秋绣说完便马上去厨房拿汤。凌谦亲自端着汤走上二楼,轻轻打开房间的门,见叶镜仪已经起来了,站在打开的白色窗户前,任由清冷的风将她单薄的衣裳吹皱。“怎么也不披件衣服!”凌谦带着心疼责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