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在宫筵之上等候清霁前来。”对于楚清霁的拒绝,苏君墨并未感到惊讶,继续温润谦和的浅笑道,看楚清霁移开了视线,便转身离去。
洛翊歌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的看了楚清霁一眼,接着便转身飘然而去,脚步沉稳,似乎透着某种决心。
宁沉烨始终阴沉着脸,看到几人离开,便伸手向暗卫示意。
几方势力井然有序的打扫了两日来的战场,又有条不紊的各自退了下去。除了荒草之上还没来得及干涸的鲜血,现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到这里,楚清霁清泉般的眼眸中缓缓凝结起一层寒霜,宫筵吗?没想到竟还赶得上,既然如此那便好好玩玩吧。
“这两日多谢宁大人关照了,臣女如今有事在身,就此告辞。”看着眼前快速的换了一副场景,楚清霁樱唇微微弯起,随后收回视线,看着宁沉烨说道。
“季晨,带上安先生和秋儿,我们回去。”接着楚清霁冲季晨吩咐道。
“霁儿。”宁沉烨忽然拉住楚清霁,“宫筵你也不是非去不可,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便是,没有人会因此为难你。”宁沉烨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
“多谢宁大人好意,臣女心领了,告辞。”楚清霁眸光一闪,随后便边说边要抚开宁沉烨的手。
“霁儿……”宁沉烨拉着楚清霁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倏然住了口,接着松开手转过了身,“回去吧。”宁沉烨咬牙挤出几个字,紧接着便迈步大步走向了院门。
宁沉烨的异样使得楚清霁有些疑惑的蹙起了眉,怎么回事?回望去,楚清霁发现宁沉烨的脚步急促似乎隐隐有些凌乱。
“噗——咳咳……”刚刚转过围墙,宁沉烨便忍不住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莹白透着隐隐的青黑,连续两日多的内里透支和不休不眠的操劳,使得宁沉烨的身体早已是外强中干,刚刚洛翊歌那一击尽管他勉强能接住,但随之而来的冲击,对其自身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强忍了这么久已是极限,刚刚一开口便顿觉一股甜腥涌了上来,原本想说的话也不得不咽回去,不想让楚清霁看到自己的狼狈之相,宁沉烨唯有当即转身离开。
“公子。”弦青伸手扶起宁沉烨,满目痛色。这几日公子可谓是殚精竭虑,刚刚看到公子的样子他就知道,公子的身体极有可能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一见宁沉烨回身,弦青想也不想便追了过来,果不其然的看到宁沉烨艰难支撑的样子。
“公子何以做到如此地步?一月之内两次透支内力已是大忌,为何还要如此苦苦支撑?四小姐本就不是柔弱之人,即使公子不阻拦那几人也不会为难四小姐,而对公子却根本不会心慈手软,公子已伤及若此,为何还这般不知轻重?”弦青痛声道。
“即使她不柔弱,我也想让她依靠我一些,由她一人面对所有,我何其忍心?”宁沉烨缓了缓呼吸,苦笑着艰难说道。遇见她已是劫数,爱上她更是令他在劫难逃,除了由着自己沦陷其中,他没有丝毫的回旋的余地,因为不爱她的痛苦更加令他难以承受。
做到如此又如何?她还是不信他,不信他可以护着她,不然她怎会无视他的话执意要出来呢?她那般通透,怎会不知她一旦现身于人前,便必然会引来各方瞩目?她如今羽翼不丰,如何经得住各方明枪暗箭?
“公子……”弦青扶着宁沉烨的手紧了一分,但对于宁沉烨的话却无言以对。
围墙之后的楚清霁清楚的听到了宁沉烨的话,楚清霁眸光一闪,手指下意识的收紧几分,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果然是他,那个在她异能冲体而出之时,帮助心神混沌的她掌控异能,而后又一直温柔安慰,坚定支持,不管是她闭眼之前和重新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都是他。
她知道宁沉烨为她做了很多,当年没想到会至此地步,内力透支?伤及若此?弦青的话使得楚清霁的眸光又沉了几分,在过去的光阴里未有人如此待她,不管是她还是曾经的楚清霁。
二十一世纪的她从小就被教育要独立自主,一切倒要靠自己努力,从未被娇纵过,又加上长期的职场打拼,她已经养成了要什么就争取什么的习惯,凡事不许自己落于人后,强势坚韧,独立倔强。
而楚清霁虽然生于相府,却从小手庶母庶姐的欺压,柳夫人又性情淡薄,并不将此放在眼里,使得楚清霁性子怯懦,又要为了柳夫人而不断逼着自己坚强,被欺负了也不说,只有靠着自己咬牙忍过去。
在此期间,从未有人站出来说让她依靠,也从未有人说过不忍看她独自面对一切。尽管心中触动,但是楚清霁仍然不觉得自己有理由因此放弃自我成为攀附他人的藤蔓。这个时代的女人皆是因为如此,视男人为天,所以才成为男人的附庸,太过可悲。
楚清霁嘲弄的勾了下唇,然后转身离去。她不会变成那样,也不允许自己变成那样,随心而活,忠于自己,这才是她该有的信条。
看着楚清霁的背影,季晨有些忍不住想要叹息,他能看出宁沉烨对楚清霁的心思,同时他也能隐隐感受到楚清霁心中一瞬间的触动。
但是楚清霁太过倔强自我,哪怕泰山压顶也一样不肯示弱,这样的小姐虽然坚强,但却并不是坚不可摧,一旦坚强被压垮便会彻底崩溃。也许宁大人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执意要帮着小姐抵挡一些。
想到这里,季晨不由有些担忧,此时小姐的处境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原本握在安华霖手中暗卫本就数量不多,这几日又折损严重。而他自幼远离狄族,师傅除了安排人抚养教导之外也并无他物,再说他生活的地方极少有人烟,自然也没能召集到什么可用之人。
小姐此时虽然身份已经确定,但却并未在狄族正式继位,柳彤雯还坐着狄族的公主之位,小姐自然无法调动狄族之力。而小姐在祈天相府的身份不过是一个相府千金,以如今的态势,小姐身边自然也无人可用。
季晨双眉紧蹙,顿感形势紧迫,想到如今秋儿已死,初晓和初心重伤在身,安华霖也精疲力竭需要休养。季晨心想,看来要早日跟小姐练成御龙诀,增强自身的的实力才行,不然他担心自己会无力护小姐周全。
“春草,本小姐不是说让你去请四妹妹吗?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来?”暮雪阁中,楚相府大小姐楚清宁、二小姐楚清舒和三小姐楚清妍正坐在正堂之内,刚刚开口的是正手持茶盏的楚清宁。
此时楚清宁秀眉微蹙,看向春草的目光带着一丝厉色。今日便是宫筵了,她们一早便开始打理服饰和妆容,此时已经到了该入宫的时辰了,而楚清霁却迟迟没有出现,这让几人心中不满至极。
按照规矩,今日的宫筵身为楚相嫡女的楚清霁是应该出席的,而她们顶着庶女的名头就显得没有重要了。但若是主母愿意也可以命其跟着去,但此时的楚相府身为主母的柳水彤已经去世,二夫人被关进玷院,三夫人虽然掌权,但却并未完全掌握大权,毕竟当日楚丞相说的是让楚清霁也跟着管家。况且以三夫人一个不会被扶正的妾室,根本就没有资格出入如此规格的宫筵,而楚相身为朝臣自然不能公然出入女眷聚集之处。
因此如今唯一有权领着她们去参加宫筵的人就只剩下此时的相府嫡女——楚清霁了。尽管几人心中对楚清霁各怀心思,但今日却不得不借助楚清霁才能进得宫门。
而三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楚清霁却始终不曾出现过,这使得三人心中不免打起了小鼓,难道楚清霁根本不打算带她们进宫?这个想法使得三人心中一沉,今日是结识各府权贵和在凌云盛会涌现出的青年才俊的大好时机,各府未出阁的小姐都拼了命的托关系只求挤进宫门,因为今日若是运气好那便能迅速飞上枝头。
她们自然也不例外,楚清宁的目标自然是七皇子苏君墨,楚清舒则意图使得宁沉烨刮目相看,而楚清妍则明确的是冲着荣华富贵去的。但若是楚清霁根本不领她们进宫门,那么一切都是枉然。
想到这里楚清宁第一个忍不住站起身来,“她楚清霁架子还真是大呀,把长姐晾在这里多时不来相见,本小姐今日道要看看她楚清霁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姐姐。”说着楚清宁便要迈步往外走。
“大小姐请留步,小姐……小姐很快就会来了,请大小姐稍等片刻。”春草连忙上前阻拦道。
此时的春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了,不知为何,小姐两日前就不曾回府了,如今更是根本就不在暮雪阁。初晓姑娘和初心姑娘又同时重伤在床,原因不明,丞相大人亲自交代就此,暮雪阁内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春草明白小姐定然是有事有做,未出阁的女子夜不归宿与清誉有损,她自然不能因此污了小姐的清誉。那样淡雅秀丽,绝世倾城的女子,连看一眼都觉得是福气,如何能眼看着她染了瑕疵?
思及若此,尽管心中一点底气也没有,但春草还是硬着头皮去拦楚清宁,心底里祈祷着楚清霁能早日归来。
“贱婢!拿开你的脏手,给本小姐滚开!”春草的阻拦使得楚清宁顿时大怒,伸手便一把把春草推到在地怒骂道。
“大小姐息怒,小姐昨夜身子不适,今日起晚了些。还请大小姐再等一会,容小姐梳妆打扮后,定会出来与各位小姐叙话。”春草忍痛爬起来,再次恳求道。
“你也不必担心,我们都是四妹妹的姐姐,自然不会为难四妹妹。反正我们此时在这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帮着四妹妹梳妆,四妹妹幼年丧母,我们这些做姐姐的自然应该多多关怀才是。”楚清舒起身走到春草身边,看着她笑道,看上去亲切温和的笑容却使得春草隐隐感到后背一片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