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见到了该开口唱的时候,楚清宁却却越来越焦躁,表情也越发的不自然。她原本就是硬着头皮走上台的,却直到现在都听不到舞台之下的暗示,不由开始心慌,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吩咐了那丫鬟要藏在舞台之下不许动吗?为什么现在丝毫不见动静?
乐曲进行到了唱词的部分,楚清宁张了张嘴,实在没有勇气出声。因为楚清宁知道她一旦开口了,之前的一切都将被打破,而那无异于自毁前程。
原因是楚清宁唱起歌来简直就是只乌鸦,五音不全到了极点,平时说话还听不出来,一旦开始唱歌,那声音简直令人抓狂。
所以多年前二夫人便派人花费重金寻来了一个跟楚清宁声音极像的小女孩,又找来歌喉出众的师傅严格教导。每次楚清宁要一展歌喉之时,便事先将那个小女孩藏在舞台之下,到时候只要她在舞台之下敲击台面暗示,楚清宁只需张口对口型就行了。
多年来二夫人在那个小女孩身上花费了无数的金钱,又在打通人脉上砸了不少,为了楚清宁能一鸣惊人,二夫人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不计成本,而这也是二夫人不顾一切敛财的原因。
又为了隐藏真相,二夫人的院子里也是换了不少的丫鬟,至于被换下来的人去了哪里,怕是无人知晓了。
上次在兰贵妃的宴席上,二夫人更是下了大力气才好不容易将楚清宁和那个丫鬟打扮的小女孩送进宫去,又买通了负责的太监将那个丫鬟藏到了楚清宁背对的帷幔之后。才使得楚清宁顺利得到了兰贵妃的赞赏,在日后的凌云盛会上也算博得了头彩。
但是此举十分凶险,一旦被发现便不仅仅是一个欺瞒之罪了,不但楚清宁的名声将毁于一旦;对于整个楚相府来说,都是巨大的污点;对楚丞相来说,也是会为以后的仕途蒙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也许是近年来的尽力隐藏,一帆风顺,使得二夫人和楚清宁都忘了一句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日听闻楚清宁在宴会上一展歌喉,博得满堂喝彩之时,楚清霁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在后来无意中秋儿随口念叨了一句:“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怎么又换了?”,使得楚清霁愈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贴身丫鬟是不会轻易换的,况且秋儿还用来一个“又”字。
后来在初次异能波动之后,楚清霁派了初晓去查的各项事宜之中,就包括楚清宁的歌声之谜,而查出来的结果,却使得楚清霁有些嗤之以鼻。
替唱,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作弊的手法,亏得楚清宁和二夫人能坚持这么久,明知此路不通还非要一条路走到黑,楚清霁不得不佩服这两人。
真是想不明白,楚清宁既然知道自己五音不全,为什么不去另择出路,这世上的才艺种类数不胜数,楚清宁是怎么就偏偏认定了这一条。
楚清宁迟迟不出声,已经引得了殿中众人的侧目,眼看这一首词就要毁在楚清宁手里,丝萝脸色一变,联想到楚清霁刚刚那个不同寻常的表情,丝萝心中顿时明了。
原来是楚清霁故意误导了她,她那个表情就是做个她看的,她定是知道楚清宁身上有问题才故意让她挑了她,而她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着了她的道。想到这里,丝萝心中格外窝火,随后有是一片阴寒,她以为只要如此她便输了吗?
极度愤恨的瞪了楚清霁一眼,丝萝疾步走向了后台……
舞台上的乐曲声还在继续,就在众人看着始终不出声的楚清宁,忍不住窃窃私语之时。一个轻柔的女声自台后响起,紧接着一个聘婷的身姿走了出来,原来是丝萝又找了另一位歌者,并且快速的更改了填好词,很好的掩饰了之前错过的一段乐曲。
只见她上台后边唱边走到了楚清宁身边,握着楚清宁的手,似乎只是在鼓励她,看着她示意她张口,在看不到地方,那人的手指在楚清宁的手心悄悄写下两个字。
楚清宁一惊顿时回过神来,接着便开始开口吟唱。
众人只当楚清宁之前的表现是看殿中人多,一时紧张而已;又当丝萝是原本就为这首乐曲挑选了两位歌者,毕竟此项比赛并未规定每首曲子只能有一位歌者,这也算是剑走了偏锋,着实引人瞩目。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丝萝的五首填词精彩贴切,众人不禁赞道,丝萝郡主不愧为昭渊太子极力推荐,昭渊国主称赞才貌双全。
此时的楚清霁却勾起了唇角,尽管相隔甚远,但楚清霁还是清晰的看到了后上台的歌者在楚清宁手心的动作,通过对她手指走向的观察,楚清霁知道那两个字是:口型。
刚刚的歌声听起来是合唱,实则是独唱。因为楚清宁的张口让众人以为她出了声,加上乐曲渐入佳境,音调上扬了几分,以及另一位歌者的配合,楚清宁对于对口型的要领早已烂熟于心,因而使得一切看上去似乎很和谐。
但是楚清宁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这样就算过关了吧?楚清霁心中冷笑。
在楚清霁看来,楚清宁想要以歌声动人,打动兰贵妃进而入驻七皇子府,实在是可笑。
且不说苏君墨身份尊贵,天纵奇才,各项能力在众多皇子之中都算是上乘,加上自两年前前太子遇害之后,祈天国主一直未重新立太子。因着母以子贵的原则,兰贵妃必定对七皇子寄予了厚望,而他的正妃必定要是家世背景够硬,贤良淑德,蕙质兰心,能给予七皇子一定帮助的女子。
而楚清宁虽然出自当朝宰相之家,却不过是个庶女,在这嫡庶分明的时代,仅仅一个“庶”字便已经在本质上低人一等了。哪怕歌喉再出众,对于七皇子来说也是没有丝毫帮助的,而且兰贵妃几日前必定听说了楚清宁一介庶女却当街辱骂主母嫡妹之事,仅凭这样目无礼法的德行,楚清宁便注定与七皇子府无缘。
只不过是楚清宁和二夫人不知轻重,以为但凭着楚相府和长女的身份,以及出众的长相和才艺,便能攀上七皇子的高枝。
“啊——”忽然后台出传来一声惊叫,而这惊叫声在一片赞叹声中显得格外醒目。
众人的注意力不禁被吸引了过去,后台的人群中有人喊道:“有人!台子下面有人!”
顿时站在台子边的人纷纷看了过去,只见用于表演的台子边上有一块木板有些松动,一只手正吃力的从中探了出来,似乎是想推开木板爬出来。
“啊!真的有人!”又有一人惊叫出声。
赵公公在听到惊叫身后便慌忙走了过来,那只手已经受惊般的缩了回去。
“在哪?”赵公公问道。
“在那!”有人伸手指着那块松动的木板道。
“公公,真的有人,我们都看到了,是一只人的手。”另一人连忙说道。
“什么人?出来!”听了几人的话后,赵公公大声喝道。
“难道是刺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什么?刺客?”
“刺客!”
“啊!有刺客!”
场中站着的皆是官家小姐,一国公主,一听“刺客”二字便顿时慌了手脚,纷纷惊叫着四下散去,殿中众人也有些惊慌,场面微微有些失控。
刚刚走下舞台的楚清宁刚刚舒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听到有人喊台下有人,接着就是被蜂拥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不知为何,楚清宁的心中忽然产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忽然楚清宁想到刚刚被人喊出的话,台下有人!
台下?这两个字使得楚清宁顿时睁大了眼睛。
祈天国主的脸色微变,身侧的皇妃们也是一脸惊慌。
“护驾——”伴随着赵公公一声高呼,一排大内禁卫军迅速冲了进来。
禁卫军整齐有素的将殿中的五国宾客保护起来,祈天国主的高位之下也围上了一圈禁卫军,很快大殿中只剩下禁卫军和那个可疑的舞台。
“霁儿!”宁沉烨骤然出现在楚清霁身边,即使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闹剧,但他仍是想要待在他身边。
回头看到不知何时越过了人群站在她身边的宁沉烨,楚清霁凝神看着她,眸光清透,不含杂质,第一次没有张口叫上一声“宁大人”。
“霁儿?”楚清霁的眸光使得宁沉烨有些疑惑,“怎么了?”
闻言,楚清霁收回了视线,沉默不语。下午在墙外听到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此时的楚清霁觉得自己再见到宁沉烨时,心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吃下去。”正当宁沉烨感到楚清霁的不寻常,想要再次询问时,楚清霁忽然冷然道,素手中一个瓷瓶递了过来。
宁沉烨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
见宁沉烨迟迟不伸手,楚清霁有些皱眉,忽然对自己的行为有了一丝疑惑,她是在做什么?这清心丸是安先生最近研制出来的,益气补血,活血化瘀,对各类伤势都是大有裨益,而且一次所能配置出的并不多,对她而言也算是稀有之物了,她是怎么就如此轻易的掏出来给了他呢?
又加上宁沉烨迟迟不伸手,楚清霁忽然有些恼羞成怒,刚要将手收回去。宁沉烨忽然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楚清霁想要收回去的手。
“霁儿,”宁沉烨墨玉般的眼睛一瞬间灿若星辰,里面盛满了欣喜,“你在关心我。”宁沉烨肯定的说道。根本没有给她回答或是否认的机会,似乎他说出来的就是事实。
“放手。”楚清霁冷然道,只是声音有些急促,不复往日的镇静。
此时楚清霁的双眉不觉皱得更紧,宁沉烨握着她的手,力道之大使她感到隐隐作痛。更令楚清霁感到不适的是,她竟感到宁沉烨的手心热得几乎将要把她引燃,甚至让她感受到了砰砰的心跳声。
“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少关我的事。”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楚清霁转开视线硬梆梆的说道。
听了楚清霁的话,宁沉烨一脸的笑意却不曾褪去半分,握着手心里那个小小的瓷瓶,宁沉烨顿时觉得原本一直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忽然就不痛了,楚清霁的侧脸在这一刻凝结成了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