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臣女知错了求皇上开恩啊!”楚清宁愣了一会之后放声大哭,冲着祈天国主拼命的磕头。
“爹爹,爹爹救我,我不要去哪里,我不要啊!”楚清宁拉着楚丞相苦苦哀求。
但楚丞相却知道,祈天国主刚刚之所以夺了他的权,就是为了不给他求情的机会,这还是看在他多年为国尽忠的份上才没要了楚清宁的命,他若是再开口求情,便是不识好歹了。
楚清宁已经被说是意图欺君了,他难道还能跟皇上对着吗?所以楚丞相只是一脸沉痛的看着楚清宁说道:“宁儿,皇上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还是安心的去吧,爹爹会带你娘亲去看你的。”
“爹爹,爹爹……”楚清宁还要说,但负责执行杖责的太监已经拖着她往外走了。
“宁儿。”楚丞相目光满含疼痛,却只能看着她被人拖出去。
看到这一切,楚清舒满脸惊骇。这样的罪责虽然没有直接要了楚清宁的命,却也是在逼着她去死,一个相府千金宫筵之上被杖责,这绝对是天大的羞辱和惩罚。而且还要到一个尼姑庵里去思过,没有圣言不得回京也不过是比终生不得回京好听一点而已,本质上却没有太大的差别。
事到如今楚清舒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身体不由的开始颤抖,她知道祈天国主之所以现在处置了楚清宁,就是再告诉她:他已经不耐烦了。若是她所说的绣娘没有说出什么来,她的下场会比楚清宁还要惨。
楚清舒浑身冰冷,面色惨白,颤抖的不能自已,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封的寒潭,再也不得解脱。
而楚清霁却在心中有些遗憾的叹气,但她同时也在楚清宁被拖走的时候,感到左肩隐隐作痛,是因为花瓣的缘故吗?
“祈天皇帝陛下,祁天美酒佳酿着实诱人,本学士刚刚不由多饮了几杯,如今有些恍惚,不知可否去殿外醒醒酒?”宁沉烨忽然放下手中的白玉杯,开口向祈天国主说道。
“哦?原来宁大学士不胜酒力啊,”祈天国主戏谑的笑道,“宁大人尽管随意便是。”
“多谢祈天皇帝陛下。”不理会众人的纷纷调笑,宁沉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似乎真的有些喝多了。
只见他慢慢的晃到殿中,走到楚清霁身边,然后轻柔的笑道:“霁儿,可以请你陪我一起去吗?”
话音一落,楚清霁的秀眉不受控制的微微蹙起。
众人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忽然涣然大悟般的笑了起来。最近城中传言宁大学士钟情于楚相府的四小姐,曾经多次亲自登门拜访;又在楚清霁受伤时,不顾一切的抱着她去寻医,养伤中更是派人送了无数的滋补之物;还在箭术比试的赛场上,因她而跟祈天七皇子和浣月太子一阵高下,如今看来这传言似乎是真的了。
“宁大学士这是……”祈天国主故意皱起眉问道。
“陛下,本学士醉酒有些头痛,若是没人陪着,恐怕不妥吧?本学士可不想一个不甚,得罪了这宫中的贵人,若是被人怀恨在心,回头在本学士身上绣上个金龙玉蟒什么的,那本学士可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宁沉烨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担忧,似乎有些惊恐的说道,听到宁沉烨如此光明正大的讥讽,使得还跪在地上的楚清舒气得吐血,再加上宁沉烨如此维护楚清霁,使得楚清舒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座位上的弦青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公子真是太……还没等弦青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就被宁沉烨接下来的话,惊得差点背过气去。
“霁儿,你待会可要帮我看好了,千万别冲撞了什么人,我小时候被一条恶狗吓过,胆小着呢。”宁沉烨拉着楚清霁弱弱的说道。
宁沉烨这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谁会想到一代英豪宁沉烨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呢?
“哈哈,宁大学士言重了,这宫中除了诸位哪还有什么贵人?”祈天国主也同样笑道。“只是宁大学士想要楚四小姐作陪,难道不需要问问她的意见吗?”
“霁儿,陪我去好吗?”见楚清霁一直不说话,宁沉烨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此时宁沉烨美玉一般的肌肤透着微微的酒色红晕,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楚清霁,如同被人欺负了孩子,看得人不由心生怜惜。
楚清霁心中不由轻叹,尽管眸光依旧冷然,但眼底却划过一丝无法言语的微光,正好她也想出去透透气,而且她的左肩越来越痛,使得不由有些烦躁。
“臣女不胜荣幸。”楚清霁抽出被宁沉烨拉着的衣袖,退后一步微微福身道。
“霁儿。”宁沉烨一愣,接着一阵欣喜涌上心头。
听了楚清霁的话,殿中几个认定了她不会答应的人,也同样一愣。她竟然同意了,难道她……
“宁大人请。”就在宁沉烨自此上前欲拉住楚清霁的衣袖时,楚清霁再次后退一步说道。
“霁儿,我头痛,你要扶着我才好。”宁沉烨不以为然的厚着脸皮追上去拉着楚清霁,半拖半退的拉着她往殿外走。
“爹爹还是回去坐着比较好。”楚清霁驻足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楚丞相淡漠的说道。
原本就因为楚清霁的表现纳闷的楚丞相,此时更是一愣,但随即却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楚清霁这是在告诉他,楚清舒已经惹怒了祈天国主,这是自己找死,要他不要在为了她白费心机,他已经为了一个女儿被夺了权,没有必要在位另一个赔上更大的代价。
说完之后,楚清霁便收回了视线。孰是孰非楚丞相自己心里清楚,只不过他还念及这血脉亲情而已,只是如今楚清舒他也许已经救不了了。
她已经提醒过楚丞相了,他要怎么做,就要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在众人的调笑声中,楚清霁被宁沉烨拉着走出了朝阳殿。
殿中的苏君墨渐渐敛起了脸上的浅笑,深邃的眼眸看着楚清霁的背影,眼波悄然流转,意味不明。
宁沉烨,你这样的借口真的骗得了谁?或者你是看出了什么?轻转着手中的酒杯,苏君墨掩住了眸中的一丝隐隐的暗芒,清霁,你可知黎雪的学士府并不适合你?
洛翊歌则暗自闭了闭眼,这样的场面看上去真是刺眼啊,这几日把她交给宁沉烨果然是错了吗?洛翊歌的心又冷了几分,凤眸中的雾气也似乎带上了凉意,难道她已经因此对宁沉烨另眼相看了吗?
不!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不管是宁沉烨还是苏君墨,亦或是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拥有她。洛翊歌心中忽然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要杀了所有企图得到她的人!所有胆敢觊觎她的人都该死!
一瞬间,洛翊歌的周身透出几缕血色的寒霜,原本纤尘不染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妖艳之色,看上去有些诡异,只不过他低着头,又因为他原本就清冷的令人不敢靠近,所以没有被人注意到而已。
众人还在互相谈笑,原本因为刚刚的事而中断的歌舞也慢慢开始继续,众人似乎已经忘了刚刚的事,还有仍旧跪在殿中等待绣娘证明清白的楚清舒,整个大殿又恢复了最初的歌舞升平。
祈天国主的神色有些恍惚,看着楚清霁飘起的衣袂,心中有些惆怅的疼痛,再相像又如何?她根本不是她,那个女子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原本祈天国主可以不计后果的命她进宫,毕竟没有了那个人,能留下她的几分影子也是好的。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七儿子不会同意,这并不是因为他受制于自己的儿子,而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跟年轻人一争高下的心力。
殿中坐着如今崛起的各国新秀,他没有必要插足其中,他如今能做的只有看着便好,看看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是否能在这场争夺中夺得最后的胜利。
祈天国主身为一国之主怎能不清楚如今的态势?凌云盛会期间,各国之间相互试探,尔虞我诈,昭渊与赤丹的边境已经渐渐燃起了狼烟,黎雪也在暗中谋划的浣月边境的城池,他祈天国如何能够在这样的大潮中独善其身?
身为帝王,谁人不想一统河山,但千古帝业需万里鲜血铺就,千里白骨堆积,还需良将忠臣,天时地利人和,想要一蹴而就,谈何容易?
祈天国主暗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这日后的擎风大陆该当如何且有天定吧。喝下了最后一杯浊酒,祈天国主看着一片祥和的大殿,忽然有些期待。待来日天下风起云涌,群雄争霸,这些人也许都会在这擎风大陆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上演一出逐鹿中原的悲壮大戏,那该是何等的精彩啊!
宽阔华美的朝阳殿也许不知道,它承载了擎风大陆五国之间最后一次欢歌笑语的奢靡盛宴。而由此往后的五年间,对整个擎风大陆的拆分重组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人物,多数也出自这场盛宴,他们如今或许坐在不同的位置,扮演不同的角色,但他们注定会拥有同一个身份,那就是帝王之臣。
依旧跪在殿中的楚清舒满腔的恨意无从宣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祈天国主对楚清霁的装扮毫无反应?那不是他曾经最爱的女子最喜欢的衣服吗?他不是为了她诛杀了无数绣娘才寻得那样清雅素净的天凤绣吗?不是寻尽了天下才得到了那样飘逸圣洁的衣料吗?他不是爱她爱到痛彻心扉,不惜倾覆河山也要娶她吗?甚至在她死后空悬后位长达二十年吗?可为什么他看到那样的楚清霁却毫无反应呢?为什么没有将她收入后宫?
无穷无尽的恨意快要将她逼疯了,当看到宁沉烨对她满脸嘲讽,不屑一顾的时候,当宁沉烨故意自毁形象也要将她带离的时候,楚清舒心中就再也没有一丝悸动的爱意,她所有的不甘和羞愤统统都转化为恨意,倾注到了楚清霁的身上。
此时她再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由她挑起的,一切不过是她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而楚清霁从头到尾都是在破除了她所有的阴谋之后,冷眼看着她自食其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