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月,水中花,一腔柔情枯了谁的芳华,花好月圆只为待君踏。长生挽,共枕眠,今夕是何夕伤了九天碧落,只愿此生不负。
北宸一行人隐了身来到狐王洞府门口隐约听到里面有谈话传来,虽知听墙角非君子之所为。但眼下好似没有别的法子,毕竟这是在人家青丘地盘,狐王洞府也并非想进便能进得了的。
“娘娘,这便是吾儿清玄,还望娘娘施法救救他。”此时洞内迦羽指着泠音怀里的小狐狸几欲哭泣,都被她深深压下,虽不知她的玄儿为何如此迷恋这位仙子,但那都是后话了,如今她一心只想救得他。
泠音坐在毛毡的座椅之上,面前所站着的一位狐王,一位天后,一位帝君,全都盯着她。弄的她背后冷汗层出不穷,就连头都不敢抬,自顾自的顺着狐狸皮毛,这手感还颇为舒服,而那小狐狸窝在她怀里闭眼享受着,时不时还叫唤几声。
就在帝君看着那小狐狸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时突然收到了一道传音入密的话语,“帝君,那狐族少主的体质我有办法改变,你且同狐王说说让我进去。”这个消息倒来的刚刚好。
只见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唇角微扬,冲着狐王一揖,“狐王,本君有位朋友或许能解决这位少主的体质,可否请狐王宣他进来。”
“好,快快有请!”此时的狐王听了子夜一番话后脑袋嗡嗡作响,只余那能解决三字。
此时洞外的几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显了身,看着自洞内缓缓走来的帝君,当即子夜便两手一摊,“诸位,请吧。”
“帝君,您这请之一字我等可受不起啊。”少卿首先拱手道,这可真是折煞他了。而身旁的景禹则扯着他的衣角往里走,“司命莫要同他太客气。”这回轮到少卿呆住了,怎么这九重天的神仙都爱扯人衣袖。
而帝君则是淡淡一笑,这是与他客气惯了啊,不过他这人随性的很,若是天天都被规矩束缚着那这千年万年的岂不无聊透顶了。
待他们走至洞内,北宸一双眸子一直流连在那只小狐狸身上,弄的泠音以为那目光是在看她,将头垂的更低了。少卿无意间把目光投了去,刚好看到这忍俊不禁的一幕,心里偷偷愉悦着,感叹这小莲花也太敏感了。
迦羽看着一下进来这么几位气宇不凡的上仙不禁问道,“敢问是哪位仙友能救玄儿?”九尾灵狐本就生的貌美眉眼皆能勾魂加之泪光盈盈的模样惹的景禹就要开始酸溜溜的说一番了,好在北宸一把拉住他挡在身前。
“参见狐王,不才正是小仙有法子能救少主,少主左眼赤色瞳孔中存了一缕上古琉璃石的残魂,少主年幼根本承不起这残碎的女娲之灵所以导致灵根残缺,阻隔外界灵气。”北宸此话一出泠音刷的抬起头来,却不料想又撞上了另一道目光——少卿,随即又低下头去了。
迦羽听后方才恍然大悟,原是承了女娲之灵才会导致如此。于是北宸走至泠音身旁想抱走小狐狸,谁知那小爪子竟死死的扒着泠音衣裳,愣是不肯撒开。
而泠音只觉得头上冷汗都要滴下来了,她是真的架不住那么多道目光了,无奈之下北宸只得半跪在她身前,拿出那滚烫的琉璃石放在小狐狸的额头。先前还闹腾着的小白团此刻竟然安静下来了。
额头之上的琉璃石赤色光芒大盛,连同着它眼眸中的赤瞳一起闪着光华。而泠音只模糊听得他听声唤了句琉璃。随后一阵耀眼的光芒过后,那额上的琉璃石赤色已渐渐淡了下来,泠音赶忙把小狐狸掰过来一看发现两只眼眸已恢复成了墨色。
北宸取下了那不再灼烫的琉璃石握在掌心,而心中却已惊起一阵波澜,离他的琉璃归来又近了一步。
随后站起身来退后几步对着狐王一揖道:“狐王,如今少主体内的残魂已被琉璃石吸收,从现在起只需花些时间将灵根修好便可。”
迦羽奔到泠音身旁抱起了那团小狐狸,这回它倒不挣扎了,而泠音也终于锤着僵硬的双腿缓缓站起身来,而一双有力的臂膀却帮着托住她。
不用想也知是谁,于是她耳根子又不争气的红了。少卿趁着众人目光都在小狐狸身上时,快速的啄了下她鲜红欲滴的耳垂。惊的泠音整个人都要化了,眼看就要腿下一软往下掉,少卿又顺势低语了一句,“仙子,小心。”
这回泠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爱错人了,或者面前这个不是真的少卿,而是什么替身之类的,但那周身的气息不是他人能够模仿得了的。不过,她想这般的少卿自己也是喜欢的。
“此次青丘少主诞辰天庭也准备了一份礼,是由司命天君制成的一观星瓶。”许是先前因为小狐狸的事弄的每个人都心神不宁的,就连天后青岚都忘了礼物一说,直到眼下看到小狐狸回来了方才想起。
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青瓷瓶,而北宸一看到那瓶子便知是那日少卿同他讨去的原是用来做观星清,不禁转眸往一旁看去。却发现那人的目光一直在泠音身上,当即心下就了然了几分。
狐王一手接过瓶子,发现瓶口被人下了禁制,就在她想开口询问时,少卿松开了泠音走到她身旁双手作揖行礼道:“狐王,这是小仙设下的禁制,需得特定的口令方能解开,而这口令则是‘星辰乱,云诀现,天地寂寞,阴阳消磨。’”
狐王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口令,随即捏诀配合着口令瓶口的禁制便悄然解开了。顿时万千星辰折射在洞顶,令人仿佛置身在飘渺的银河浩瀚中,又如同是那九天玄星落于凡尘,印在心头。
谁的眼眨落满天的星辰,倾城绝艳笑靥如画。又许是这漫天闪烁的璀璨星光,皆不及那人眼眸中的盈盈一水。千年清风跃然纸上,不借分毫自成山川,凝于一茶半盏。
星光包裹下的泠音与少卿在回头的刹那均是望进了对方眸中,此时天地浩大两人心是如此的接近,这便足以。
狐王满意的看着头顶的星辰就连她怀中的小狐狸都仰头看着,欢快的轻声叫唤着。慈爱的抚着它的小脑袋,随后便又收回了星辰,握着那瓶子对着天后微微一福:“多谢娘娘带来的这份礼物,也劳司命天君费心了,本王代青丘上下在此谢过。”
既然礼物送了这小少主的事情也解决了,大家伙也便打算回天庭去了,就在他们与狐王告别之后,那小狐狸突然从狐王怀里挣脱了出来,跑到泠音身旁张嘴死死咬着她的裙角。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而泠音顿时觉的又有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尴尬的蹲下身抱起小狐狸,向天后投去了求助的眼神,谁知她自以为是救命稻草的人却说了句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话。
“泠音,既然这位青丘少主同你有缘,那你便留下来陪着他,直到他修好灵根再返回天庭。”宿世的纠葛牵绊,有因必有果,纵然无心种因那么这果也必须由她亲自担。
泠音当时就愣神了,双手一松。若不是少卿眼疾手快托住了小狐狸,那这青丘的少主今日还不知会摔成什么样。
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天后,声音略带着颤抖不可置信的又问了遍,“娘娘,您是要我待在青丘?”泠音自知那小狐狸又想重新修好灵根必须得百年之久,那自己岂不是要有百年见不到弦歌见不到少卿了。
同样的这两人也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天后,而青岚将他们表情尽收眼底,奈何这因果循环饶是她也无法忤逆,于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泠音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狐王见此还以为是她怕在青丘生活不习惯立刻开口道,“仙子莫要担心在青丘住不惯,本王必定不会怠慢了仙子。”
人家堂堂一个狐王说出这番话,泠音也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况且这小狐狸是真的黏她,无非就是百年罢了,有些话也许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这时少卿听到了一句传音入密,“喂,你愿不愿意等我百年?”他低眸看了下抠了手指的泠音,笑了笑回答道,“我等你回来,若非我掌管星辰天劫,便把府邸搬来青丘又何妨。”
泠音当下心中乐开了花,有他这句话,这百年也好过的安心一点。目送着天后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对着回头的弦歌拍了拍胸脯,意思让她放心。
其实这因果不仅落在泠音身上,弦歌也不例外,这对双生并蒂的莲花,终究逃不出的命运二字。回到天庭之上青岚留下了弦歌和少卿,其余三人则去了北宸的映华殿喝酒去了。
青岚瞥眼看了下池中的白莲,已是显现出了凋零之姿,幽幽叹了口气她就知莲花成仙不易,看向弦歌的目光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怜悯,“弦歌,你可知世间生灵皆有天地人三魂,而你缺失的天魂在何处。”
此言一出就连身旁站立的少卿也不觉的浑身一颤,怪不得这弦歌看上去如此文静,悲喜从不溢于言表,一颗心沉的他都看不透。起初只是以为白莲性子清净点罢了,如今想来怕是跟缺失的天魂有关。
而弦歌只是静静的站着,甚至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过了良久方才缓缓吐露出寥寥几字,“既已没了又何苦去寻。”
嗯?这白莲竟有这般觉悟吗?少卿不禁对泠音的这个姐妹刮目相看了。
“那么本宫来提醒你,红白双莲本就如火如冰,不可兼容。原本残缺一魂的是泠音,可谁知红莲天生便比你霸道,在无意识的情况逐渐吞噬了你的天魂,直到最终你二人化形,如今你撑着这身子已十分吃力,而你的真身也正慢慢凋零。”
天后这不冷不暖的话语抨击着在场的两人,这回弦歌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只听的一道清冷的嗓音说回荡在瑶池之上。
“我与泠音谁活着都一样,都会代替彼此看尽这世间繁华,且与天地共白头。所以还请娘娘莫要怪罪于她,毕竟那是她的无心之失。”其实这半生浮华她早已不在意,活着是一生消逝也是一生,有幸能看得几眼云烟已足矣。
“你二人终究是天地孕育的仙莲,泠音吞噬你一魂所以被留在了青丘照看小少主,用百年时间来偿还罪过,至于你嘛稍后便同司命去潞星瞻下凡历劫去吧,希望可以重拾天魂。”说完之后天后便起身离开了,而少卿则不自主的看了眼身旁波澜不禁的弦歌,发现很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表情。
恰好此时弦歌也回头静静的看这他,随之释怀浅浅一笑,“烦请司命带路,宿命的局既无法改变又何必徒劳呢。”
这句话听在少卿耳中竟有几分的心酸,无奈,孑然一身白衣一抹零落漂泊世间,九天霜华洒下的碧落冷寒,却转瞬缪落风雅,深藏的喜怒哀乐愈见忘了本我。
一路上二人皆是寂寞无语,天地虽浩大无常但弦歌一向是独酌酒独自殇,方知宿命何其残忍。
少卿打头走在前面,暗自却抬头观看着漫天的星辰,拢在长袖中的右手兀自掐指算着什么,随后突然脸上秀眉拧到了一起,眼神凄寒无比。
潞星瞻前孟章倚在殿门边,抬眸打量着那人身后的白衣女仙,得,没拐个狐狸回来倒又领了仙子貌似也是个莲仙?难道这回
天庭开出了双生并蒂莲?然而他刚想询问在青丘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少卿便黑着脸打他身边径直有过,他当即就知晓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弦歌经过孟章时,微微低身一福算是行礼了,而孟章霎时觉得这个小仙不错,顺口也就问了句,“不知仙子来潞星瞻有何贵干?”
“渡劫。”简单的二字从她口中说出,听在旁人耳中却令心尖儿都颤了颤,仿佛带了一世的孤苦。
不过从前神仙历劫时少卿断然不会如现在这般凝重,不禁将目光投向了那道站立在轮回台前的背影。自台下刮起的飓风扬起了他的衣袂,给人种下一刻他就会消失在那的错觉,这份凝重感就好似渡劫的不是弦歌而是他自己。
少卿转身看着缓缓踱步来的弦歌,那双眸子犹如看透炎凉般平静无波,而她一步步靠近轮回台,站在边缘处抬头看了眼漫天的星辰,而后眼睛一闭就在一脚踏出时,少卿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臂膀,颤抖着嗓音说道。
“若这次你在劫难逃,势必无法重归天庭,人间之事昙花一现更是指间沙,虚耗六十年时光,亦无法重修回天魂还会将命丢了去,如此这般你怨恨这个世道麽,后悔顿悟成形吗?”此话一出不仅弦歌吓一跳,就连一旁的孟章都为她捏一把汗。
可饶是如此,那命局之说又有何人能够打破呢,冥冥之中的指引总是如此无情,只影余留浊世绝尘。
弦歌轻轻拂下了那臂膀上的手,冲着那浓烈飓风说道:“若真回不来,那也是我的命只叹命运太匆匆,还未看尽这六界浮尘,介时请司命莫要告诉泠音真相,否则以她的个性必定闹的九重天不安生。”
只听得最后的尾音被风吹的散了余声,一抹飘渺白衣纵身跳入了轮回台,少卿与孟章相对看了一眼,自此这天庭又要折一个神仙了。
然而少卿一直阴着一张脸,双手交替锤着,突然一记重锤抬眸铮铮看着孟章,孟章见此心忽的一沉,赶忙按住他的手说道,“你想做什么!你明知道就算司命也无法逆天而行,为何你如此在意她的劫难。”
少卿眼神空洞的望着面前那对美丽的龙角,孟章啊你执念之深又奈何不晓得我的执着呢,“孟章,弦歌是泠音的姐妹,双生并蒂而存,倘若弦歌仙逝,你觉的泠音断然还有独活的道理吗?”
闻言孟章整个人一怔缓缓松开了少卿的手,他知道那人一旦下定主意便不会再改变,过了良久从唇边飘忽出一句话:“你打算如何?”
“我自是无法逆天改命,但能下凡助她一臂之力,由于我没有本命星位,难测的宿命之局那便顺着她的命局走吧,此番是福是祸皆不可知,你需时刻留意东边的角宿那本就是你青龙七宿之一,倘若有何异动你便下凡一趟助我二人重归天庭。”
神仙一旦入世历劫便会忘记此先在九重天的种种过往,少卿你当真能助她渡劫吗?只可惜此话还没问出口,那竹墨衣袍的人便已纵身跳入了轮回台。
看着那翩飞的一抹衣角,孟章仰头举目望着漫天星辰,发现众星俱是十分的暗淡,整个天空都不似往日那般璀璨,蹙着眉头缓缓倚着琉璃柱子坐下,感受着那台上腾起的层层飓风,终是吐露出了一番话语。
“你可知你的命局与整片星辰相连,这本是她一人的劫你执意去帮,便成了两个人的劫,而我只是青龙神君介时又如何助你二人呢。”
孟章此生都不会忘了少卿在跳轮回台时的毅然决然,可这变化多端的命局自古难测,只盼他们能够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