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烟自小就心善，就连杀鸡杀鱼也是不忍看见，璟临听她这么说，想必那个侍女也是苦命的人，便不提她伺候王妃不周的过失。
“收留这样的可怜人固然是积德行善，我也不反对。只是你身边没有得力的人照顾不行，柳丞相和姑母以后见你瘦了，岂不怪我么？明天我让墨无崖再多安排些人手到还珠楼，去服侍你。”
柳慕烟听了，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低下头去，睫毛微微闪动着，一瞬之间竟落下两行泪珠来。
“王爷这样说，让臣妾无地自容……臣妾殿选时求的是为奴为婢，尽心照顾王爷。可是嫁过来半月了，连服侍王爷更衣洗漱的机会也没有。看王爷熬夜写折子，生怕在旁边研墨都是添乱……父亲若是知道臣妾如此无用，恐怕病情要气得更重了……”
提到柳丞相的病情，璟临也不是浑不在意，因为柳丞相毕竟是他的姑父，且一直待他很好。
可是不知为何，听着这话，他总觉得很不自在，仿佛自己被道德挟持了一般。
此刻，柳慕烟的眼泪，在璟临的心里，引发的没有同情和怜惜，反倒只有一丝丝内疚，和一点点不耐烦。
“伺候人是奴才们的事，你好歹是皇上指婚给我的王妃，不能有失身份。懂么？”
柳慕烟一哭无效，哪里甘心？可怜兮兮地望着璟临：“臣妾知道了，只是父亲母亲教我，为人妻子，有些事本就该亲力亲为，方算贤德恭良，臣妾只求有这样的机会……”
“为人妻子”这四个字，异常刺耳。
璟临剑眉一横，心头有一丝恼怒，可是他忍了忍，不想发作。
毕竟柳慕烟是他的表妹，尽管出宫之后这么多年他疏远了她，冰封洗髓池这三年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她，奈何她却一往情深，亲自求指婚……
这实在是一个包袱一样沉重的存在，这样委屈求全的样子，更让璟临感到煎熬。
“烟儿，我让王府中的人都尊你一声王妃，并不是要你尽什么为人妻子的责任，而是因为你是我的表妹，在我府中，我便不能太委屈了你。”
柳慕烟听了，抬头泪汪汪地看着璟临，心里隐约意识到他会说什么，她竟害怕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她急忙擦干了眼泪，强自欢笑：“臣妾知道王爷对我很好，也没有一丝委屈。只求能像墨无崖和阿紫那样，常伴……常伴璟哥哥身旁，就心满意足了！”
她那一副可怜巴巴、无怨无悔的样子，让璟临不由想起年幼时保护她的情景，想说的话，也只能咽了回去。
“好了，夜深了，你先回去睡吧。我这里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再过两个多时辰就得上朝，就不陪你谈心了。等这件案子忙过去，我带你去城外散散心。”
柳慕烟看了一眼桌上厚厚的文稿，也知道璟临不是找借口赶她走。
她咬了咬嘴唇，说道：“王爷就让臣妾在这里陪着您吧，臣妾什么都不说不做，好吗……还珠楼上，实在太冷清了……”
从大婚之日，璟临用公鸡代替他拜堂开始，他就一直在躲避着柳慕烟。
今天柳慕烟不知哪根筋不对，一夜跑了无数次来书房里，终于找到一个能独处的机会，看起来不会轻易放过的。
璟临对如此执着的表妹也是无奈，又不能强硬地赶她走，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拒绝她留下，只好摇了摇头，让了一步：“好，你就坐在书桌那儿看看书吧，困了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柳慕烟就知道自己只要赖着，璟临最终还是会让她留下，眼中闪过一丝窃喜，望着璟临手边香炉里散发出来的袅袅香烟，微微一笑。
“是，王爷，臣妾看书，绝不打扰。”
说着，她就好整以暇地从书架上选了两本书，坐在书桌前面，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璟临渐渐心无旁骛，忘了柳慕烟的存在，将一叠叠的案件资料，整理出条理，然后汇总在纸上。
柳慕烟除了隔一阵子来为璟临研墨，便一直远远坐着，偶尔抬头，充满爱慕地看着他。
过了半个时辰，璟临忽然觉得一阵心慌，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而这样清冷的天气里，他明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袍，却觉得身体燥热，嘴巴发干。
这时，柳慕烟也没有错过璟临的表情神态，看到璟临觉得热，她急忙站了起来，端过一杯茶水。
“王爷是否渴了？喝口茶吧……”说着就向璟临走过来。
不知是因为裙摆太长还是因为书桌脚绊住了她，她一个趔趄，茶杯摔了不说，连她自己整个人都向璟临“摔”了过来。
璟临下意识一站而起，扶住了柳慕烟。
柳慕烟揉身便搂住了璟临的腰，嘤咛一声：“吓死我了……璟哥哥……”
她那含情脉脉地眼神，仿佛蜘蛛丝一样，黏在璟临的脸上，让他觉得浑身难受。
她那因为和他贴近而兴奋得战栗的身子，更让他身体里那股燥热之火猛然蹿了起来！
璟临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大皱，扬声喊道：“无崖，阿紫，进来！”
墨无崖和阿紫急忙走进来，但是一进到书房的外间，就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
阿紫用鼻子使劲吸了几下，急忙捂住，一看之下，发现璟临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香炉，这奇怪的让人心慌的香味正是从那香炉里散发出来的。
她忽然想起，这香炉是刚才柳慕烟拿来的。
墨无崖也愣住了，看了一眼阿紫，脸红红的，显然他也有些尴尬。
二人看着璟临抱着半倚在他怀里的柳慕烟，无奈还是走进了书房的内间。
“王爷，有何吩咐。”二人抱拳，齐声问道。
璟临冷冷看了一眼柳慕烟，说道：“王妃疲累了，送她回还珠楼。”
柳慕烟本来欣喜若狂的心情，就这样被璟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看着走进来扶她的阿紫，柳慕烟羞愧难当，却是什么都不能再做，只好躬身向璟临告退：“臣妾……臣妾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