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叹了一声，很后悔自己竟也糊涂到现在。
“宛童来辰月居的时候，很明确地提醒我们“天凉，不要贪吃贪饮”，又说‘言行着装一定要谨慎，别惹娘娘不高兴’，可是我们却没领会她的本意，只猜测她来是受了太子之命来了解今届秀女的情况……若是不那么多心，就不会听不出她的暗示。”
“对啊！”经千夜这么一说，上官笙儿和柳慕烟都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提醒她们，着装不要僭越出格，入口的饮食都要小心吗？
三人面面相觑，难以相信，宛童竟然早就预料到龚灵玉的着装会出问题，导致馨妃发怒。
那么她说的不要贪吃贪饮，难道是预料到上官笙儿会发生中毒的事？
宛童来的时候，她们四个甚至连别的秀女都没见过，她们还没有开始选秀，刚刚进宫，还来不及得罪什么人。
但是那时候，宛童却已经预料到今天的祸事，这就是说，宛童已经知道，她们四个被分到辰月居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而且不怀好意。
到底是谁这么毒辣？这可真是让千夜无从猜测了，因为一点线索都没有。
柳慕烟委屈得快哭了：“这可怎么办……我们到底是惹到谁了……”
上官笙儿脸色也颇为难看，这个问题，她也已经苦苦思索了半天了。
三人默默不言，这时，只听红蕊在外面慌慌张张叩门，柳慕烟将门一开，红蕊就青着脸走了进来。
“不好了，刚才奴婢见辰月居没有准备沐浴的花露，就去司计房领，没想到……路过司正房的时候，听说……”
她神色很是惊恐，但看着三个秀女主子却不敢直说，又似乎是在给大家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
“说吧，不用支支吾吾的。”千夜不喜欢她这样卖关子。
红蕊点头：“今天午膳时那个犯事的龚小姐，事后被押送司正房等候发落，可是刚才……她已在司正房狱中悬梁自尽了！”
“什么？”
千夜、慕烟和上官三人都吃了一惊。
龚灵玉虽是龚相爷的千金，但身为秀女，犯了事就归司正房管。
谁不知道，司正房的酷刑有多可怕，龚灵玉被毁容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去司正房。
若不是受了酷刑或羞辱，龚灵玉何至于被逼到自尽的地步？
这个消息，很快会传遍芳霖苑，但是也会很快被人遗忘。
但辰月居的三个人，此后很久，却因为这件事，再无法安眠。
“退下吧，红蕊。”
千夜心情更加沉重，摒退了红蕊。
龚灵玉死了。
在选秀期间，被馨妃毁容，自尽在宫里。
她若是家境平常、无权无势也就罢了，偏偏是龚相爷的女儿。
龚相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前朝，怕是要出事了。我说的没错，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上官笙儿已经哭不出来，只剩下垂死挣扎的绝望。
千夜看着凄凄惨惨的上官笙儿和柳慕烟，深深吸了口气。
“不准说这种丧气话，如果不想步灵玉的后尘，不想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就得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去应对！丧气没用，记住了吗？”
一声喝令，像沙场点兵的战鼓一样，燃起了三人的斗志。
尽管现在她们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向辰月居伸出毒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是，她们既然进了宫，除了拼了命的往上爬，别无他选。
在这条路上遇到的所有挫折，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糊里糊涂没了这条命。
这一夜，千夜睡得不算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境，稀奇古怪。
后半夜醒来，发现浑身都是汗，热得难耐，便悄悄爬上了房顶，躺着乘凉。
看着对面龚灵玉的房间，她忽然想起，中元节就快到了，心里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安慰了自己一番，说这世界上没有鬼，接着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翅膀震动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院子里飞出来，惊得一下睁开眼睛。
月影中，恰好飞过去一个黑色的影子，像是鸟儿，体型却不小，绝不是常见的麻雀等野鸟。
辰月居哪儿来的这种鸟儿？
她不由向下望去，只见院子的角落站着一个人，仰头看着天上的飞鸟飞远。
正是红蕊。
千夜眸光一冷，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漫长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
天刚蒙蒙亮，宫女们已经敲门，端着水盆，端着崭新的宫装，来为秀女们更衣。
千夜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翻身下床，去开门。
“主子，今天是初选第一天，各位秀女主子都会早到，馨妃娘娘也会来，快让奴婢为您更衣吧。”
红蕊端着一件蓝色宫装，笑微微地说，嗓子清亮得像铃铛一样。
尚衣局每天都会为秀女们送来崭新的衣服，但是服色都是统一的，不到殿选那天，秀女们的服饰并没有任何区别。
千夜就像已经忘记昨夜看到红蕊在院子里的事，淡淡点头，展开双臂，让红蕊服侍她穿宫装。
“姐姐……”
这时，就听见柳慕烟从外面走进来，千夜回头微微一笑。
她的一双玉臂一字形舒展，红蕊正为她整理抹胸长裙，系好腋下的缎带。
那一双手臂，仿佛是羊脂玉雕塑的一样，温润细腻，柔滑纤美，和那锁骨连成一线，简直销魂，看得柳慕烟都呆了。
可柳慕烟的目光落在千夜右臂外侧时，忽然脸色剧变。
“姐姐，你……你的……”
她吓得有些结巴，千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右臂，也是脑子里轰鸣一声，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右臂上，本该鲜红如血的守宫砂，此时此刻，竟然消失了！
那曾经点着守宫砂的位置，皮肤白皙得和其他部位完全没有区别。
红蕊愕然捂住了嘴，接着就急忙拿来一条披帛遮住了千夜的肩膀，慌乱之中，连放衣服的托盘都打翻在地。
听着托盘落地的噪音，千夜闭上眼睛，压制住心里的诧异和烦乱。
“慌什么？”她咬了咬牙，冷冷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