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卓霆不语,只是伸出手替他调节了一下点滴的速度,指节分明的手顺势将那根透明的管子轻轻把玩在手里,说:“看来你是好了。”
“厉总日日派人来关怀,我当然要争气。”厉卓然仰起下颌,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里划出倔强的弧度,似乎是在笑,可是额头上的两道眉却蹙在一起。
厉卓霆忽然推开了那根透明的管子,双手垂在身侧轻轻握成拳头,压低声音,说:“你何必这样,就算是你恨我,恨妈,也不至于这样折磨自己。”
只见那个充满了营养素液体的管子在空中无力地晃了晃,厉卓然眯了眯眼,轻笑着说:“厉总你想太多了,我这次纯粹是太开心,所以才会喝多了酒把自己喝进医院里。”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厉卓霆眼神中的沉重和矛盾,更没有发现,他原本冷峻的脸,此刻又沉下去了几分。
而站在一旁的我却看在眼里,心脏不禁猛地收缩,这样看似轻松但却针锋相对的场景,似乎带着有能够压碎人天灵盖的力量一般。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眸,他看着厉卓然的时候,眼底深处的不安以及隐隐的疼痛,让我的心底里也格外不好受。
除了厉卓然之外,似乎并没有人能够让厉卓霆产生如此,失望而挫败的神情。
厉卓霆盯着他许久,倏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说:“你好好休息。”
厉卓然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专注地盯着空中的某处,脸上带着倔强而漠然的表情。
“你跟我出来。”厉卓霆忽然绕过病床走到我身边,一把拉起我的手腕,紧紧地攥在手心,丝毫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还没等我说什么,他便拖着我大步朝外走去,顺手“啪”得一声带上了病房的门,这一声,像是生生地将我的心脏也夹碎了一般。
“厉总……”我有些吃痛地挣扎了一下,尽管我知道这是徒劳的,在他的手下,我永远都只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他忽然放开我,转身低头看着我,一步一步地靠近,直到他身影将我牢牢地包裹住。
“给我个解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每个字都蕴含着满满的怒意。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皱起眉头,忽然觉得有些心累。老实说,他们兄弟俩的事我一点也不想参与,无论是霸道冷酷的厉卓霆还是看似阳光不羁的厉卓然,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一出生就活在食物链的顶端,而我,只是被上帝遗弃的棋子,活在世上大概也只是为了衬托他们的高大。
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用一种比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还要寒冷的语气,对我说:“你离他远一点,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像是有什么说不出口一样,良久,他抿了抿双唇,才像是认输了一样,低低地说:“你是我的。”
那句话听起来轻轻的,就像是落在皮肤上转眼就蒸发的雨点一样,又如同梦呓。
我不禁觉得哑然失笑,说:“厉总,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可是我不是什么物件,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用力想要挣脱他捏着我下巴的手,但是他却用更大的力气迫使我看着他,问:“你是这样理解的?”
“不然呢?”他的冷傲和漠然瞬间激起了我内心的逆反情绪,一瞬间,似乎让我忘了我们之间力量悬殊,我根本就无法跟他抗衡。
他不再说话,而是专注地盯着我,我从他的眼中读不出任何情绪,他的脸直直地压下来,越来越近。
我认命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他这种另类的惩罚,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那个我预想中的吻。
他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呵,夏末,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他说完之后,没等我细细回味这句话的意思,便将我的脸重重地朝着一旁的长椅甩过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身处迷雾之中,仿佛跑了很久,我已经满头大汗,精疲力竭,可是却始终在充满雾气的迷宫中的一角来回徘徊,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有的时候那么近,有的时候却那么远。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我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病房里的厉卓然。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朝我招了招手,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像是开始了一盘生动有趣的游戏一般。
我垂眸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要接近下班时间了,即使是再回公司也无济于事,厉卓霆现在一定不想看到我。我轻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电梯间走去。
回到厉家别墅的时候,厉卓霆还没有回来,小梅倒是先迎了上来,往我身后看了看,问:“你怎么没跟先生一起回来?”
我朝她无力地摆了摆手,简单应付了一句:“厉总他还有应酬。”然后便打算上楼去。
“诶?那你不是应该陪着他吗?”小梅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她一向是个简单的姑娘,此刻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我神色之间的异常。
我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她,说:“小梅,我想静一静。”
她怔怔地放开抓着我的手,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确实,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不好的脸色。
可是我现在心里实在太乱了,厉卓然的那个吻似乎还停留在我的脸颊上,那一小块皮肤感觉有些灼热,还有厉卓霆掐过的下巴,依然带着一丝隐痛。
夜晚,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我还以为是小梅来送夜宵,以往我不出去吃饭,她总会送来一小碗粥或者是汤圆之类的食物,于是便没多想,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拉开门,说:“对不起啊,刚刚我不是有意……”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闪进来的那道黑影推回了房间里。
“厉总似乎很喜欢趁着晚上溜进别人的房间。”说实话,我真的被吓了一跳,但是我极力掩饰着那种慌乱,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说道,伸手想要去开灯,但是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因为光线太暗,再加上夜盲,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此刻有些粗重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他压低声音,问:“你这是在嘲讽我?”
他的脸似乎靠近了些,仿佛下一秒,我们就能够触到对方的鼻尖。
我将头朝旁边一撇,说:“不敢。”
“呵,”他轻笑了一声,说:“夏末,你没有什么不敢的。”
“厉总,我不明白你究竟因为什么恼了我,就因为在病房的那个吻吗?如果我告诉你,是厉卓然骗我凑近去,才会出现你看到的那一幕,你会相信我么?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你何必这样跟我过不去。”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勇气,疏远而淡漠地说道。
他不说话,像是拎着一只小猫一样拎着我朝房间里走去,我很想要喊叫,可是又觉得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是在他的房子里,我这么一喊,只会让我今后的处境更加尴尬罢了。
他一把将我扔在床上,然后双手撑在我的身侧俯视着我,借着清冷的月光,我看到他紧绷着的侧脸,似乎还带着一丝薄怒。
“夏末,你知道么?你总是让人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你总有办法。”他的言语之间,似乎还有一丝无奈。
说着,他伸出手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拂过,那种细微的触感让我的身体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侧过头去,倔强地躲避着他的手。
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说:“怎么?学会抗拒了?是因为厉卓然吗?还是……你忘记了你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我刚要说话,他的身子便忽然压了下来,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过一米六五,而且有些瘦弱,根本无力跟他抗衡,甚至连一点优势都没有,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了一会儿,但是他依然不依不饶地吻过来。
他的唇重重地落在我的皮肤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报复性的意味,灼热的舌头灵巧而有力地轻易撬开了我的嘴巴,我越是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他缠我缠得越是用力,仿佛恨不得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像是飘荡在风浪四起的海上浮沉,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良久,在我感觉真的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忽然放开了我,但是并未真正地离开我,他火热的身体依旧紧贴着我的胸膛,我这才发现身上的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知所踪了。
“厉卓霆,你到底要我怎样?”我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虚张声势的我仿佛一眼便被他看穿了,在这个男人面前,我似乎已经注定了,永远都只是输。
他侧着脑袋良久没有说话,仿佛在认真思考我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在黑暗中看着我,尽管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我依旧能够感觉得到他目光里的灼热。
“我要你的心。”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却忽然笑出了声,他要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