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卓霆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开车。”
尽管他眼神之间满满都是嫌弃，但还是掰开了一双筷子小口小口地慢慢往嘴里送着食物。
我一边用生菜裹着烤五花肉和特制的酱料送进嘴里，一边看着他说：“你今天对我格外包容，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那你今后慢慢习惯。”他自然而然地说道，用筷子挑弄着盘子里的烤茄子。
我垂下眼帘咀嚼着嘴里的肉块，咽下去之后，又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笑了一声，将筷子放下，看着我问：“这就算是好了么？”
我把虾仁炒饭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又仰起脖子灌了一口啤酒，点点头，说：“当然，我欠你那么多，而且最初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就是……互相索取，不过我好像也没有帮上你什么忙，我这样的女人遇上你这样的男人，能得到这些，还有偶尔额外的宠爱，我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没有接话，而是看着我，朝我伸过来一只手在我的唇角抹了一下，将虾仁的辣酱抹掉，然后又拿起纸巾，将指尖的酱料擦掉，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到一边，说：“这不算什么，夏末，只要你乖乖地不要闹，听我的话，我会一直对你这样好。”
“包括帮我报复那个渣男？”我试探性地问道。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歪着脑袋又想了想，说：“包括你答应不管有什么都不再瞒着我？”他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再一次点了点头。
“成交。”我笑着朝他举起酒杯，然后仰起脖子将剩下的半杯酒灌进了喉咙里。
他说：“我的世界很复杂，即使喜欢你，也不能就这样单纯地跟你在一起，就像顾芊芊，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跟她一起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借此来改变舆论，从而达到一些目的，很多时候我都身不由己，你明白么？”
我拿着勺子的手不禁微微僵住了，极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说：“所以你这是给我打预防针么？”
他拿起一只烤好的扇贝蘸了一点海鲜汁，小心地用筷子挑弄着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了几下咽下去，而后才抬起头看着我，说：“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还是跟你说明比较好。”
然后我脸上的那一丝笑容彻底僵住了，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得惊人，我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不是一时兴起，但是又不像是情深似海。
真正深刻而纯粹的感情应该是源于一种内心深处所迸发出来的原始的冲动，而不是像我们这样，尽管也有甜蜜的桥段，可是最终就像是放在天平上一点点加重砝码的精确计算和交易一样。
好像我们时刻都在一个非常计算好，非常精准的位置上，我们永远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场交易的平衡。
可是越是这样的如履薄冰，这段关系就变得越是脆弱，就像是温室里禁不起风吹雨打的花朵一样，只要轻轻一碰，随时都会丧生。
我不再说话，而是低头专心地对付着整整一桌的美味。今天的菜似乎都很辣，辣得我直流眼泪。
过去我跟潘明还没有什么钱的时候，就经常喜欢来这里吃东西。那个时候我知道他囊中羞涩，所以每次都只点一两样菜，配着大排档免费提供的海鲜疙瘩汤，每次吃完我都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可是现在我可以放心地将菜单上的菜都点一遍了，它们就这样摆在我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突然食不知味。
沉默之间，饭也吃到一半，我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抽出两张纸巾抹了抹手上的油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不禁心里一惊。
“是谁？”厉卓霆一边擦了擦嘴角，一边抬起眼看着我问道。
我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语气尽可能自然地说：“是孤儿院的院长，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索性他没有过多地追究，只是皱了皱眉头，轻轻点头说：“好，快点回来。”
我将手机的屏幕朝着手心紧紧地握着，害怕他看到屏幕上跳动的，何欢的名字。
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街角之后，我朝四周看了看，才接起了电话，就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我刚刚把听筒放到耳边，就听到何欢的声音像是炸了一样，在听筒里张牙舞爪地说道：“靠，夏末，你也太重色轻友了，把我扔在片场也就算了，竟然这么晚都不回来，你知道我已经在楼道里坐了多久了么？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再次被遗弃的儿童一样……”
我皱着眉头将电话的听筒放在距离耳朵稍远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听我说，何欢，人呢，是要学会变通的，你为什么不能发信息来给我问一下房门的密码？”
她不满地打断我的话，说：“少废话，你赶紧的给我回来，不然我就要离家出走了。”
“那个……”我迟疑了几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现在的境况，“我现在脱不开身，今晚可能不回去了……”
然后我便听到她意味不明地长长“咦”了一声，说：“你难道……难道……又跟那个男人重归于好了？”
我想了想，轻声“嗯”了一声。
她在电话那头哀嚎着，语气里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这才过了多久啊？夏末，你能不能有点耐心，沉住气啊，忘了么？”
我低下头皱了皱眉头，心里的情绪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哎，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把门锁密码发你，你先进去再说。”
说完之后，为了防止她继续对我进行精神摧残，我十分迅速地挂掉了电话。
“把门锁密码发给谁？”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魔咒一样蓦然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浑身一哆嗦，差一点就连手机都拿不稳。
我只觉得浑身一僵，就像是被瞬间冷冻成冰一样。定定地转过身之后，我看到厉卓霆正在我身后垂眸看着我，下巴的线条紧绷着，双眸中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
“喔……”我大脑迅速地反应着，也顾不上仔细推敲，立马答道：“家政阿姨，这几天我一直待在公寓里，不舒服就没有打扫卫生，所以找了人。”尽管我似乎修炼到可以随口扯谎，但是此刻却依然觉得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视线依然在打量着我的脸，仿佛要看出个名目来。
半晌，他忽然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伸手将我散落在脸颊的碎发拢到身后，说：“你不是说，刚刚打电话来的是孤儿院的院长么？”
“嗯，挂掉那个电话之后家政阿姨刚巧打电话过来。”我越发觉得自己的谎扯得可真是太过荒唐了，但是厉卓霆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定定地看了我几秒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说：“这样啊。”
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笃定地点了点头，说：“嗯，不然还能是怎么样。”
他将停在我肩膀上的手垂了下去，问：“还要继续吃吗？”
我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摇了摇头，说：“不要了，你还吃吗？”
他的嘴角也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看着我摇了摇头。
“那总要回去结账吧？”我看着他问道。
他说：“刚刚我出来的时候已经结过了。”
看吧，我就说，从很多方面上来说，厉卓霆都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事无巨细，任何事情几乎都不用我来操心。
“你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我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发现。”我装出一副稀疏平常的样子问道，脸上还带着轻松的消息。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牵起我的手，说：“就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想散散步么？”
我侧过脑袋仰着头看他，笑着说：“好。”
自从法兰克福那一晚之后，我们好像还从来没有像是正常情侣这样牵着手一起在街上走过。
我垂下眼帘看着他轻轻握着我的手，不禁觉得心头一动，好像刚刚吃饭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不愉快都可以忽略不计。
厉卓霆果然是个说话算话的男人，他说过，要陪我将电视剧里那些场景一个一个都做一遍，那么现在，饭后牵手在街头散步，应该算作其中一项了吧。
我们静静地走着，期间，他的手机响了两次，但是他都是只看了一眼，便按掉了，神情看起来有一丝不悦。
非常善于察言观色，这也是我这么多年在孤儿院长大练就的本领，通俗地来讲，就是识眼色，从他的神情和举止我就可以判断得出，此刻什么话该讲，什么事情要避讳。
比如此刻，我似乎不该再继续由着自己的性子拉着他在街上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很显然，他有心事。
“卓霆，我们要不回去吧？”我侧过头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侧过头看了看我，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陪你再逛一会儿。”
其实，原本我要的就不多，有这句话就够了。我侧过头非常乖巧地朝他笑了笑，说：“我累了，如果你也碰巧还有事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公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