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顾芊芊的脸。
没错，这样就是说得通了。顾严山这些都是为了顾芊芊，为了女儿的幸福，整个顾氏的产业都可以拱手相送，区区一个项目又能算得了什么，如果因为这个项目而让厉卓霆对顾芊芊的态度有所改观的话，将来两家企业联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到时候不就是更大的利益么？
而且……我忽然想到，很有可能，之前顾严山狠心要把女儿嫁给那位局长的儿子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可是这些就连我都能想得明白的事情，厉卓霆应该不可能一点都看不清吧？那么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将计就计，还是……
我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可是那团疑云却还是充斥在我的脑海中。
难道厉卓霆真的打算就这样接受顾芊芊了么？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就是那种好像理清了所有头绪，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无力感。
“喂，在想什么？”凯西走到我跟前，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已经陆陆续续都走、光了，厉卓霆已经上了车，顾严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就连那些记者都撤离了，刚刚还无比热闹沸腾的现场一时间有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喔，没事，可能刚刚太紧张了，一时没缓过神来。”我赶忙收回自己的思绪，抬头对上凯西的视线，有些局促地朝她笑了笑。
她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打量了我几眼，说：“赶紧走吧，会场那边还需要布置，对了，下午你跟我去选礼服。”
我有些惊讶，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们也需要礼服？”
这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一副看着外星人时候才有的怪异表情，朝我点点头，说：“当然。”
我抬起头看了厉卓霆一眼，他的目光也恰好朝着我们这边扫过来，在逐渐降下来的温度中，他目光里的热度好像也渐渐降下来，一直降至冰点。
“赶紧走吧，你还要让厉总等多久？”
我点点头，然后垂下眼帘跟在她的身后朝着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当晚的酒会，在厉氏集团旗下最大的七星级皇冠大酒店里举行。
我再一次穿起了我非常不习惯的小礼服，并且踩在像是高跷一样的高跟鞋上走来走去，这一套都是凯西不由分说塞给我的，以我现在的地位，应该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而且背后的标签都没有拆，因为我着实无法确定今晚穿过之后，是不是还要还回去。
当然，比起这点身体上的不舒服，让我更加不舒服的，应该是心里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了吧。
其实与其说是来帮忙的，于我而言，不如说是来混吃混喝的，因为凯西实在太能干了，我总是觉得，她就像是有九头身一样，整天上蹿下跳，像一阵风似的飘来飘去，她脚上的高跟鞋甚至比我的都高，可是我依旧跟不上她的步伐。
于是我只好一个人端着一杯鸡尾酒躲在一边小口小口抿着，感受着作为厉氏集团一员的喜悦。
正当我低垂着脑袋出神想其他事情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我循声抬起头，看到顾芊芊正从大门走进来。
她穿着一身仿佛白色雾气般飘逸的纱裙出现在厉氏集团的庆功宴上，双手戴着一副长长的蕾、丝手套，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起，别着一枚白色的羽毛钻石头饰，十几颗耀眼的钻石在水晶灯的光芒下显得格外耀眼。
她的脖子上还有一圈闪烁的水晶项链，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高贵的白天鹅，整个人仿佛由内而外散发着光芒，令人移不开视线。
我忽然觉得顾芊芊好像变了，从前她至多像是个公主一样，可是如今，身上却多了几分强大的气场。她从门口的红毯上走进来，姿态优雅而不可方物，让人感觉她就像是在半空中漂浮进来的一样。
沿路的闪光灯不停地捕捉她，尽管她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可是我知道，此刻她的心底里一定已经盛开了一朵花。
厉卓霆正在一边和几位董事说话，他不时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看起来礼貌却又似乎带着几分疏离感，让我觉得尽管我就站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可是却离他很远很远。
在这期间，厉卓霆也注意到了刚刚走进来的顾芊芊，但是只是抬起头，视线淡淡地扫过她，然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听身边的人说话，偶尔发表几句观点。
今天的顾芊芊好像也格外淡定，她只是远远地朝厉卓霆颔首点了点头，然后便跟身边的几位穿着高贵优雅的名媛说笑了几句，之前那个狼狈颓靡的顾芊芊，好像完全不曾存在过一样，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没过多久，正当我觉得无聊，好像完全被隔绝在眼前这个世界之外的时候，这个梦幻般飘逸的女人，幽幽地凌空漂浮到我身边。
她顺手从旁边拿过一杯鸡尾酒，朝我举了举杯，嘴角微微扬起，大红色的双唇看起来性感而妖冶，淡淡地说：“夏助理，你知道这杯酒叫什么么？”
见我摇摇头，她又继续说道：“这杯酒，叫envy，就是妒忌的意思，初入口酸涩，甚至还有一点清苦，可是入喉却能品出一丝甜意，夏助理你觉得，这杯酒的名字起得是不是很妙？”
我垂下眼帘，将酒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果真像她说的那样，刚刚我没有注意品味，可是单是前面的那一阵酸涩和清苦便让人不禁皱紧眉头，只靠着最后的那几分甜意，似乎无法抚平味蕾。
“真的是这样。”我轻笑了一声，抬起头对上顾芊芊的视线，发现她眼里正流转着不明深意的笑容。
她扬了扬嘴角，说：“这大概就是‘妒忌’的滋味儿吧，最后的甜，终究还是抵不过前面的酸苦，夏助理，你应该明白吧，仅仅为了那么一点点的甜意，这样好像并不值得。”
我不禁觉得好笑，尽管现在的我与她相比没有丝毫竞争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还是如此在意我的存在，执拗地不肯放过我，也不肯放过她自己。
“顾总监的话，我不大明白，我原来对鸡尾酒就没有什么研究，不过是随便喝来玩玩的，至于顾总监的教导，我会记在心上，有些酒，不是我这种人喝得起的，我明白。”我毫不躲闪得直直对上了她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似乎对于我的表态很满意，唇角的笑容变得加深了几分，轻笑着朝一旁看了看，说：“夏助理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毕竟，在厉总心里，你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听到她的这句话之后，我瞬间觉得有些恍惚，一席之地？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在感情上，我却依然无法苟同，我要所有，或者是一无所有，这样的一席之地，即使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在我恍惚之间，她的身形忽然一晃，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一丝惊恐，朝着我这边晃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要扶她一把，可是下一秒，她手中那杯五彩斑斓的鸡尾酒便尽数落在了我的礼服裙上。
旁边的侍者见状，赶忙过来扶住顾芊芊。她站定之后，看着我淡粉色礼服裙上的酒渍，一脸抱歉地朝我笑了笑，说：“哎呀，夏助理，对不起啦，都是我的高跟鞋太高了不大稳当，要不这样吧，我车上还有一套衣服，你去换上？”
看着她脸上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很难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其实说实话，这么久以来，顾芊芊对付我的手段始终都是换汤不换药，只是更加变本加厉明目张胆了而已。
上次被锁在卫生间里的事情仿佛还发生在昨天，那种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的感觉，恐怕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人总不能在一个坑上摔倒两次吧，于是我只是摆摆手，说：“没关系顾总监，脚下不稳这种情况，谁还没遇到过啊，我自己去洗手间里处理一下就好。”
我说着，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她眼中那种得意的充满傲气和嘲讽的笑意，其实我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么？
走进洗手间之后，我没有再敢进隔间，而是干脆站在洗手台前处理，想着酒渍现在还没干，应该可以弄下去，这件裙子说不定还要换回去，如果就这样毁了的话……
想到这里，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忽然想到上午凯西把它拿给我的时候，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标签，看到价格里的那几个零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礼服是薄纱和蕾、丝质地的，所以我揉起来动作格外小心，我感觉细密的汗珠不断从我的额头上渗出来，最后终于让那片酒渍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一横，想着就算是厉卓霆让我赔的话，我赔就是了，反正我已经欠了他那么多钱，也不在乎多这一点了。
这样想着，我转身走出洗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