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他看着我有些慌乱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仿佛加深了几分，淡淡地说道。
“我昨晚……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吧？”他一边使着手中的刀叉往土司上均匀地涂上一层黄油，一边问道，神情看起来自然极了，就像是在问“昨夜吃了什么”一样。
我摇头，说：“没有，您睡着了，什么都没有说。”
我垂下眼帘，脑海中却不断地像是按下了重播键一般，回放着他的那句话，还有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他似乎看出了我表情中的异样，但是却没有再追问什么。
早餐过后，我履行着一个秘书的职责，积极地从管家那里接过厉卓霆的西装外套还有需要带走的资料，看着厉卓霆换上衣服之后，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去。
穿着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站在已经候在车旁了，看到走在我身前的那个男人之后，恭敬地颔首打招呼，顺便也眼神问候了我。
我赶忙回敬给他一个点头，然后看着他为厉卓霆拉开车门，跟在厉卓霆的脚步后上了车。
车子在公司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厉卓霆一向很守时，一直坚持着和员工一同上下班。于是我跟在厉卓霆身后，同样也收到了无数悄悄投过来的，打量的眼光。
上午厉卓霆吩咐我去财务拿一份文件的时候，还没走进办公室，但是却好巧不巧地听到一阵小声的议论，说是耳语，但是音量却足够我听得明明白白。
“诶，你看到厉总身后那个新秘书了吗？真是风光死了，真是不知道凯西是怎么忍下来的，之前跟在厉总身后的不是一直都是她吗？”
“谁知道呢？哎呀，还是咱们太单纯了，现在社会哪儿有那么多光明正大啊，还不知道人家私下里下了多少工夫，才能成功上位的……”
“诶，我看见她和厉总坐同一辆车子来，不会是……他们住在一起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挺直腰杆走进财务部。
那三个戴着工牌的女人看到我之后，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地挂满了强装出来的镇定，然后看了对方几眼，各自散去了。
就在我刚刚拿了一个文件夹从财务部走出来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那阵独特的铃声就像是一段催命魔咒一般。
我丝毫不敢怠慢地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匆忙“喂”了一声，因为我手里还抱着不厚不薄的文件夹，所以只能用肩膀夹着电话，那样子看起来一定有几分狼狈。
“今天是公司的例会，这些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厉卓霆的声音顺着电波传过来，还带着一丝不悦。
我又用力按了几下电梯，说：“厉总，我马上就回来。”
“不知道的，一并去问凯西。”他说完之后，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留下我在电话这头愣了几秒，然后赶忙朝着电梯里奔去。
回到办公室之后，凯西迎面走了上来，她脸上照例化着精致的烟熏妆，身上的黑色套装让她显得妖冶而艳丽，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好，就连当初她痛经到走路还双腿颤抖的时候，她的脸色也没有这么难看过，所以我猜测，一定是厉卓霆又给她甩了脸色。
果然，她朝我走过来，还没等我说话，便开始噼里啪啦地开口，一连串清脆的毫不拖泥带水的话如同暴风雨般朝我袭来：
“每周二上午十点是公司高层的例会，参会的只有公司的各部门高层，所以也就是说除了厉总以外，还有三十位出席会议的人员，你作为秘书，就要负责会议的记录工作，然后整理成会议报告交给行政部存档另外提交厉总一份，如果你觉得跟不上的话，可以用录音笔，回到办公室再进行整理，但是必须要在两个小时以内结束工作。”
她顿了顿，看着我一脸如梦初醒的发懵的样子，嘴角轻轻勾起，似乎有一丝得意，或者说也可以解释为嘲讽，继续说道：“还有，每周四下午的例会，是公司的几个重要部门的会议，你需要提前跟厉总沟通准备好相应的文件和材料……”
到了最后，她说的明明都是中文，但是到了我的耳边却变得像是语速极快的天书朗读，就跟周杰伦在我耳边唱大悲咒似的，让人一阵头疼。
“很复杂么？”她挑着眉毛看着我，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我咬着下唇，心里的那股拧劲儿驱使我摇了摇头，说：“谢谢你凯西，我会努力学会的。”
“努力……”她忽然像是听到了多好笑的事情一样，而后紧紧地盯着我的双眼，说：“夏末，你以为总裁秘书就那么好做吗？光鲜亮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些都不过是表面的，我在厉总身边待了六年，现在却等来一个这样的结果，我只能说，祝你好运。”她说完，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垂下眼帘，轻声说：“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所以……”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腕，视线淡淡地扫过腕子上的那块劳力士的手表，说：“你还有三分钟准备好东西然后赶去会议室。”
我“啊”了一声，赶忙冲进办公室里准备了简单的记录需要的东西，然后冲着会议室奔去，那个架势颇有学生时代体育测试的样子。
尽管凯西说得很快，也说了很多，但是我依然努力全部记了下来，尽管我脑子不算聪明，但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就是记性最好，我一边狂奔着，一边在脑海里整理着凯西所说的。
以至于我想都没想，就这样冲进了会议室里。进去之后，我才发现，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员都已经坐满了，此刻视线正齐刷刷地看着我，这一幕竟然如此似曾相识。
于是我赶忙低头垂下眼帘，想要像上一次一样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上帝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满脸兴奋的小男孩一样，正躲在暗处导演着一出恶作剧，他笑着按下了最后的按钮，但是直到恶作剧发生前的那一秒，谁又能预料得到呢？
因为过于慌乱，我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我臂间的文件夹和纸张就这样散落在空中，我的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扑腾了几下，下一秒，我整个人便和会议室的地毯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同时还在不停思索着，该如何才能将这次丢的脸降到最低。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下身穿得杏色的铅笔裙忽然传来一声布料破裂的清脆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劈得我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重灾过后的现场一样。
“完了……这下彻底把脸丢尽了……”我忽然有些后悔，当初跟着凯西一起去挑工作装的时候，服务员问我S码会不会有点小，我转过头，看到凯西略带嘲讽的眼神，因为我清晰地记得，之前去试衣服的时候，她报出的是XS码。
于是我咬咬牙，就拿了这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就算是硬着头皮承受凯西目光里的嘲讽和那种优越感，也不该逞强的……
这个时候，我看到一双一尘不染的意大利高级定制小牛皮皮鞋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下一秒，厉卓霆蹲在我面前，将身上的的西装轻轻盖在我的下半，身。
他不经意间划过我皮肤的指尖带着冰凉的触感，就像是一阵细密的电流一般通过我的触觉神经。
“还不快自己去处理一下？”他清冷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我这才清醒过来，赶忙点点头，站起身来，视线却在不经意之间触到那些在座高层的目光。
我很难解读出他们目光里的涵义，但是其中闪烁的几分暧昧却清清楚楚。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裙子的惨状，又不动声色地将厉卓霆盖在我身上那件西装扯了扯盖住了那条基本已经到了大腿根的裂缝，朝厉卓霆微微鞠躬，说：“谢谢厉总。”然后垂下眼帘，转身走了出去。
即使已经走出门外，但是我却仍然能够感受到来自会议室里的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
我整理了一下散落在脸颊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朝办公室走去。
“又搞砸了？”凯西迎面走上来，视线淡淡地扫过我的脸之后，停在我腰间的那件西服上，表情变得莫名有些复杂。
我点了点头，才意识到她忽然用了“又”，好像我搞砸事情是家常便饭一样，而且看着她那副毫不惊讶的表情，我心里原本的羞愧更多了一分。
她大概是已经猜到了刚刚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跟我来吧。”然后转身朝着办公室走去，我赶忙跟了上去。
在我换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正端着杯咖啡站在门外，另一只手还不停哗啦哗啦翻动着纸张，然后不时拿起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浅灰色的铅笔裙，有些不安地说：“凯西……谢谢你……衣服我洗好会还给你的。”
“不必了。”她头都没有抬，甚至手中的动作都没有停下分毫，说：“我不太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就当我送给你了，我只穿过一次，要留下或者丢掉你随意。”
“喔……”我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
但是就在我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她的声音，刺了我最后一剑：“你知道这不过只是个开始，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