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密林某处突然回响着穆晟奕的惊吼。
刚刚被苏长笙刺了一刀的男人喘息地靠着树，嘴角扯过一丝成功的微笑。
如果他没猜错，那两人应该已经坠入了万丈深渊中，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回了。
胸口间的剧痛没让他得意多久，果真是小看了女人，大意失荆州。
那用尽全力想杀他的样子，当真是不念刚刚给她鸡腿的“恩情”。
果然是穆晟奕看中的女人，跟他一样有股狠劲。
从胸口掏出一枚信号弹，抛向空中，瞬间七色的烟雾升空而起。不用多久，他等候在密林外的随从就能找到他了。
忍着痛反手把短刀拨出，点了几个大穴，暂时止住了血。男人踉跄着向萧翎走去。
谈谈鼻息，还有气，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死掉的。
不多时，随从果然循着信号找来，“到悬崖底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认为他们没有生存的可能，男人还是不敢轻敌。
而此时，在悬崖中，穆晟奕和苏长笙正摇摇晃晃地在刺骨的寒风中。
那悬崖是寸草不生的石壁，穆晟奕找不到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幸亏苏长笙带着他逃跑时拿了把长剑。
拼尽所有力气挥剑刺入石缝，右手紧握着剑柄，左手拉着苏长笙。
穆晟奕紧咬着牙，右肩上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又再次裂开，慢慢渗着血。
“握紧我的手！”穆晟奕冲着下方的苏长笙喊，“别看下面！”
苏长笙脸色苍白如纸，低头看着崖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从悬崖底下升起的阵阵云雾令她目眩，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坠下去。
“看着我！”穆晟奕高喊，“看我！”
他怕她会昏倒，要是昏了，两个人肯定会掉下去。
苏长笙终于抬头看他，却见到令她更心惊的一幕。
石壁上的剑像是不堪他们二人的重负，剑身周围的石壁开始慢慢脱落，恐怕再过不久，他们就不得不从再次这里掉下去。
“看我！”穆晟奕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是希望她看着他，不作他想。
在密林里逃避时，他做了不少记号，只要穆枫来，就一定能找到的。
现在离着他们躲进密林已经快一天的时间了，穆枫应该已经在这，只要再坚持一会，穆枫就能找到他们。
“别怕，再坚持一下！”
苏长笙不怕，她只是怕因为她穆晟奕会死。
她说过的，如果只能活一个人，那活着的一定是穆晟奕。
“啊！”穆晟奕的双手已经痛得快麻木了，“拉紧了！”他察觉到苏长笙的手松开了他，任由她一点点脱离他的掌心。
“苏长笙！别松手！”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他怎么可能放手让她死在这。
即便是累得痛得没了知觉，穆晟奕还是把苏长笙的手握得更紧。
她想松开，那也得他同意！
苏长笙停止了下滑，穆晟奕重新把她握得紧紧的，但石壁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
像是做了一个决定，在穆晟奕还不明白时，苏长笙突然对他露出了一个很决然的笑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苏长笙左手从头上取下一根短衩，对着他左手手背，用力一刺。
“唔！”像刚刚苏长笙杀人时那样，这会苏长笙也用尽全力，穆晟奕的手痛得快裂开似得。
苏长笙刺完，扔掉了短衩，闭着眼睛，等着穆晟奕失手把她放开。
可等了好久，预料之中的情形没有发生，她诧异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吊在悬崖之上。抬头看看，穆晟奕咬着牙，满脸狰狞。左手手背上被刺穿了一个血窟窿，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指流向她的手臂。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放开她。
苏长笙哆嗦着手又摸向了发间，她还有，她还有朱钗。
“苏长笙！”这次穆晟奕终于看清她的意图，“除非你有办法把我左手给砍了，否则，我死也不会松开！”
“要是死，我们就一起死！”穆晟奕喊。
悬崖中回响着他的生死誓言。
“握紧我！”见苏长笙还傻傻地愣着，穆晟奕又喊了句。
顺着手臂留下的血液还带着点余温，让苏长笙稍微察觉到了点暖意，呆呆地把目光从穆晟奕脸上慢慢移到他手背上。
“对，对不起！”终于，苏长笙回握住了穆晟奕。
穆晟奕想扯出个笑容安慰她，却发现没有多余的力气，所幸，现在苏长笙也握紧他。
还没高兴多久，石壁终于支持不住了，发出了破裂的声响。
穆晟奕抬头看看，不仅石壁，连剑身上也有不少裂痕，恐怕是等不到穆枫了。
低头向苏长笙苦笑：“可能这次真的要被我说中了，我们得一起死了。”
苏长笙眼泪刷刷落，轻轻摇摇头，“放手吧，我不怕。”
长剑终于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一点一点滑脱出来，最终，二人再次坠落。
这次，穆晟奕扔掉了长剑，双手紧紧抱住苏长笙，如果有可能，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也希望苏长笙能安然无恙。
万丈深渊不知高几丈，穆晟奕最后的意识是他们先跌落在一棵高大的树丛处，而后又是地上。在最后落地前，他还记得反身让苏长笙垫在他身上。
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是徒劳？
密林深处，一群士兵举着火把在仔细搜索，穆枫走在最前面。
他们循着穆晟奕留的记号，找到了山洞，也找到了悬崖。
站在悬崖边上，凌冽刺骨的寒风从崖底吹上来，哪怕是稍微站近一点也可能掉下去。
将军和夫人，他们还活着吗？
而在崖底，穆晟奕慢慢睁开眼。
这里是不同于密林的所在，没有遮天的树木，没有一丝阴森恐怖。阳光亮得刺痛眼睛，耳边也传来流水声。和密林相比，这里如同人间仙境。
穆晟奕微微动了下，右肩上的伤让他不能起身，稍稍运气，发现除了右肩、左手手背，右腿也在坠落时伤了，动弹不得。低头看看身上缠着的布条，他认得，那是从苏长笙外衣上弄下来的。
左右看看，能感受到苏长笙的气息在不远处，但他没有见到她在哪。
“长笙？”
只是一喊，苏长笙就拿着块湿手帕跑过来了。
穆晟奕放心了，应该是没伤到。
“你终于醒了！”刚说一句话，眼泪就出来了。
穆晟奕看着她一边哭一边拿手帕帮他擦脸。穆晟奕想笑，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刚刚去溪边也没洗个脸，像个小哭猫似得，
“别动！”
穆晟奕抬着还能动的左手想给她擦擦眼泪，刚一动，就被她制止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苏长笙突然狠狠扔开了手帕，不顾他正隐约留着血的右肩，整个人趴在他上面。
“我真怕你死了！”苏长笙把脸埋在他胸前。
“我也怕你死。”穆晟奕道，在悬崖时她的举动，当真让他后怕，“长笙，你愿意为我舍掉你的命！”她说过她惜命如金，如今却肯为他牺牲自己。
“你是将军！你的命，比我重要！”苏长笙没察觉他话里的含义，指责他鲁莽。
他是肩负大燕安危的将军，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孰轻孰重。
“如果我不是大燕的将军呢？我就是我，就是穆晟奕，你还会不会为了我愿意放弃生存的机会？”
苏长笙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问这些问题，见穆晟奕期待而忐忑地等着她回答，说：“你就是你，无论你是谁，你对我而言，比任何人都重要，甚至比我自己。嗯，除了阿爹！”
穆晟奕笑了，这诚实的小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