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琛从刚才就觉得沈言欢怪怪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副空壳子。就连刚才孟小艾下车的时候都有点欲言又止。
他不在的这几个小时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你说，失踪六年的人，还能找到么？”沈言欢闷闷道。
厉以琛心下一沉，“你说你爸爸？”
沈言欢点点头，把那张纸条递给他。那上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写着“沈青峰敬赠”。那本书应该是她爸爸送的，可她问过那个老先生，那书是他在医院阅览室里借的。
她翻遍了阅览室里的书，除了这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还有几册齐白石和梵高的画册，封底也夹着这样的小纸条。
厉以琛在滨海路边停了车，带着她去了海边的一家雅致的西餐厅，“我记得资料上说，他是赴布拉格交流途中失踪的？”
沈言欢低低嗯了一声，“当时我十六岁，我爸应邀参加一个画展，和舅舅飞去布拉格，但谁也没想到，他没能回来。”
厉以琛当初就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显然你舅舅回来了。”
“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沈言欢皱眉，情绪有些激动，“我爸失踪的消息就是舅舅传回来的，他说只在爸爸房间里找到几张用过的宣纸。他还说……我爸跟别的女人跑了。”
“你觉得不对劲？”
“岂止不对劲！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沈言欢有些失控，正在用餐的几个客人朝这边看过来。
厉以琛安抚的握着她的手，示意她继续说。
沈言欢抓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平复心情继续说：“我爸妈感情一直很好，怎么会转身跟别的女人私奔？”
厉以琛并不认识沈青峰，所以不能对他的为人妄下评语。
沈言欢眼睛红了，“真的。妈妈还说，用过的宣纸爸爸都会整整齐齐收起来的，这是他四十多年的老习惯了。”
厉以琛陷入沉思，他一个外行都觉得这事疑点太多，没道理当年办案的人看不出，但据他所知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显然是有人下了功夫。
也许是因为把长久以来的伤痛说了出来，沈言欢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些，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没有爸爸的消息，虽然想起来还是会难过，但生活也还要继续。
爸爸一直告诉她，人，凡事要向前看。
结过账，厉以琛到旁边拨了个陌生号码。
“回来了？替我查一个人，沈青峰。”
……
第二天，厉以琛像往常一样去上班，沈言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窝在电脑前浏览招聘信息。看得久了，沈言欢有点头晕恶心，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喝到一半，又突然想吃福泽路那家店的榴莲酥。
这诡异的胃口。沈言欢无奈的拍拍自己肚子，自言自语：“天大地大，五脏庙最大，等着，买榴莲酥去喽！”
沈言欢开着自己那辆小Polo出了门，从福泽路上买好榴莲酥，沈言欢琢磨着是不是拐个弯去看看孟小艾，她这么一分神，就没注意路口的信号灯变了，大摇大摆的闯了红灯，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沈言欢满头黑线，“应该没有摄像头吧……”
就在她想偷偷溜走时，偏偏不知道哪出了问题，车子传来“咔咔”的异样声音，吓得她赶紧在路边停了车。沈言欢围着车左三圈右三圈，一时头大，没了主意。
不一会儿就有一辆警车远远的拉着警报而来。
沈言欢见交警下了车，头皮发麻，自认倒霉，准备交待错误，上交驾驶证，“你好——”
“嫂子好！”两个交警朝沈言欢敬了个礼。
嫂子是什么鬼！警民一家亲？沈言欢下意识提了提榴莲酥，心想不知道现在贿赂交警还来不来得及。
“嫂子，出来逛街啊！”
车上又下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娃娃脸男人，反手抓着西装，靠在车门上朝沈言欢笑。
沈言欢：“……”
难道“嫂子”已经成为继“美女”之后，又一流行搭讪词了么？不然为什么他们都叫她嫂子？
大庭广众的，被一群人喊嫂子就已经够尴尬的了，但更尴尬的是……沈言欢压根不认识他们！
娃娃脸见沈言欢一脸懵，突然想起来什么，抱歉的挠挠头，“哦对了，嫂子你没见我。”他伸出手去，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我叫宋戈，老厉是我发小。”
宋戈……沈言欢偏头一想，眼中忽然露出光芒，“你就是那天帮忙找小艾的宋先生！”
宋戈乖乖点头，摆摆手说：“举手之劳啦。对了嫂子，你是车坏了么？我找人送你吧。”
那两个交警闻言上前，热情道：“要不坐我们的车吧，回头找人把车给您送回去。”
沈言欢嘴角抽了抽，坐警车……她看前来像是这么心大的人么？
“不用不用，我就是……停车看看风景。”沈言欢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看风景？在马路边看风景？！
宋戈也是一愣，强忍着笑说：“嫂子真幽默。要不这么着吧，我带嫂子去找老厉，反正也顺路。”
“还是不麻烦了。”沈言欢忙婉拒。
“不麻烦，不麻烦，”宋戈笑嘻嘻的，看起来善良无害，“老厉要是看到嫂子你，就没空找我麻烦了。嫂子就别客气了。”
宋戈招呼沈言欢上车，一拍前面交警的肩膀，“别傻愣着了哥们，风云科技走起。”
车开出去好远，沈言欢才反应过来。所以……她还是坐了警车？
风云科技就是江城百来个科技公司中普通的一个，一看公司的大楼就知道了。宋戈带着沈言欢进去，前台的小姑娘立刻站起来，笑道：“宋总，今天这么早啊？”
沈言欢下意识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还早？
宋戈靠在前台上，没什么架子，讨喜的娃娃脸上挂着好脾气的笑：“早啊早啊，要不是厉阎王，我还能再睡会儿。”
前台刚要说话，此时也瞥到了宋戈身后的沈言欢。牛仔裤搭雪纺T恤，一身休闲装扮掩不住青春靓丽。
前台和宋戈打趣道，“宋总的新女朋友？就不怕厉总吃醋？”
沈言欢这就不大懂了，宋戈找女朋友，厉以琛为什么要吃醋？
她抬头看了看风云科技的牌子，心道果然科技公司说话都要解码。
“嘘！可别让那阎王听见，”宋戈苦着脸，“这位是厉太太，没错，快把嘴合上，就是咱们厉总的太太。”
沈言欢扯扯嘴角，“你好。”
宋戈在前台的注目礼中，带着沈言欢按了电梯。
“要不算了吧宋先生，”沈言欢有些局促，“他既然忙着，我就不上去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别呀，来都来了，”宋戈不由分说，推着沈言欢进了电梯，“要让老厉知道我就这么让你回去了，我这一星期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啦！”
宋戈按了电梯，有员工从旁边经过，不由得多看了沈言欢两眼，宋戈好脾气的说笑，仿佛与有荣焉，“你们厉总的太太漂亮吧？”
“厉、厉太太？”那些员工吃惊的张着嘴，天呐，厉总居然结婚了？怪不得宋总今天怪怪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漂亮漂亮！”他们忙不迭点头，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沈言欢。
好尴尬啊，但还要保持微笑。沈言欢有些后悔今天出来门了。
好在沈言欢并没有尴尬多久，因为楼层到了。宋戈带沈言欢来到一间办公室，沈言欢抬头看了看，上面写着“项目顾问办公室”。
“你们厉总呢？在不在？”宋戈问外面的男助理。
“厉总在会议室，和徐总监谈南湖的项目呢，看时间，大概再有五六分钟就回来了。”
宋戈推开门请沈言欢进去，“老厉跟人谈项目从没超过一个小时，你先坐，他很快就回来了。”
“嗯，好的。”沈言欢硬着头皮答应着，局促的坐在门口的沙发上。
厉以琛的办公室和他的人有着巨大的反差，一股性冷淡的调调。能用黑白灰的地方，绝不会出现红黄绿。不过他的办公室可真大啊，粗磨估计着得有九十多平，怪不得他说之前住办公室。
不过……一个顾问的办公室真的可以大成这样么？沈言欢有点疑惑。
宋戈打了个响指，对外面的男助理说，“小郑，给厉太太泡杯咖啡送来！”
他这一喊不要紧，整个楼层办公的人都从工位上抬起头来，表情出乎意料的一致，都像是看见了外星人。
被围观的沈言欢额上滑下一滴冷汗。
“还看，小心厉总吃掉你们哦。”宋戈偷笑着恐吓他们，哼着歌去了自己办公室。
“厉太太，请喝咖啡。”助理很快送来咖啡。
沈言欢刚要接咖啡，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换杯热牛奶。她昨晚没睡好。”
助理立刻躬身问好：“厉总！”
厉以琛微微颔首，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去吧。”
他一句“昨晚没睡好”，炸得整个楼层的员工冒死再度抬头，兴奋得和周围人交换着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
“厉总威武啊！”
“厉总持久啊！”
沈言欢脸上一热，瞪了厉以琛一眼，低声说：“谁说我没睡好，我睡得可好了！”
厉以琛宠溺的吻住沈言欢的额头，“好好好，那是我没睡好，嗯？”
很快，公司的内部网上，#厉太太昨晚没睡好#、#厉总昨晚没睡好#、#厉总和厉太太到底谁没睡好#成了三大热搜话题。
脚搭在办公桌上的宋戈刷着网页，坏笑了两声，看热闹不嫌事大，顶着自己的头像又添了一个热搜话题。
#他们一 夜没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