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之后。
自从上一次宁城和夏晚安在剧组里当面摊牌了之后，夏晚安就几乎没有去过剧组了，去的几次也只是因为剧本要修改，宁城按例通知了一下，她就去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宁城谈一谈，但是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宁城的变化。
宁城无疑是骄傲的，而毁掉一个人骄傲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众浇灭他所有的骄傲。而宁城又是爱面子的，所以这样的毁灭性打击，应该足够让宁城清楚自己没有任何可能了。
何况夏晚安心中清楚宁城根本就不是因为爱得多深刻才不放她离开的。
她眯着眼睛走进剧组。
温子耀这两天几乎都要将整个婚纱城搬过来了，婚礼的场地定在海边的沙滩上，夏晚安不主张到太远的地方去，也不想要奢华铺张的。她幻想中的婚礼，唯一的标准只有一个而已，就是结婚的对象是温子耀。
至于在哪里，怎么办……都不是她想要去考虑的问题。所以只要有一个很简单清新的仪式就足够了，媒体会将这个爱情故事写得足够凄婉和动人的，这个不是她需要去考虑的部分。
夏晚安笑了笑，在剧组里逛了一圈，冷不丁撞上一个人。
“抱歉……”白灵的声音响了起来，手上还抱着一叠衣服，一抬头见是夏晚安，立刻笑开了：“晚安！你好久没来剧组了！”
“是啊……你这是……”夏晚安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了。
发丝散乱着，额头还冒着汗，手里抱着一叠衣服一看就明白是谁的，因为跑得太快了，现在还在气喘吁吁地喘着气。
“你去哪里？”夏晚安再一次开口问道。
“宁导让我把这些送到干洗店去。”白灵开口道。
宁城会让人碰他的衣服了？夏晚安的脑子里只是闪过了这一瞬间的念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立刻就有些上火了，盯着白灵道：“这里距离干洗店很远，你现在过去再过来，拍摄都已经结束了吧？他在拿你当牛使唤吗？”夏晚安一气，抬腿就要往宁城的方向去。
白灵伸手将夏晚安一拦，低声哀求道：“别……我努力了好久，他才肯把衣服交给我的。”
夏晚安一咬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冷声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啊……”白灵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也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也知道。现在已经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你相信我……”
“白灵，你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你可以找到更好的适合你的……”
“但是我不想要，我只想要他。”白灵耸了耸肩道：“我能够靠近他，我足够满足。你知道吗？已经半个月了，我还没有被解雇……”白灵说着，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夏晚安愣了愣之后，点头道：“你自己喜欢……就做吧。”她多管闲事也没有什么大益处。
“晚安，我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也就不会决定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鼓起勇气劝自己去和他说上一句话……”
夏晚安看了她许久，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夏晚安一转头，就见宁城直接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白灵低头道：“抱歉，我现在去。”
“算了别去了，你的戏安排在等会，先拍了，晚上和我去一个宴会，穿好看点，别丢脸。”宁城道。
“宴会……”白灵愣愣都开了口，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宁城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理会了，转头看向了夏晚安，抿唇不语。
“宁导冷静好了吗？今天要不要谈一谈？”夏晚安笑了起来。云淡风轻。
她算是看出一点门路来了。
宁城从一开始，喜欢的就不是她这个人，而是追逐她的过程中那种征服欲的驱使而已。因为她心有所属而那个人同样优秀，所以宁城心里当然有要比一比的想法，再不济就扯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些剧本的联系，说宁城赏识她，她是信的，她也从心底里对宁城的导演才华很是看好，但是如果要说宁城喜欢……她从心底里也是觉得，宁城应该暂时还不知道喜欢两个字怎么写。
但是现在，看看他对白灵已经开放了很多特权，比如宴会，比如衣服，比如一些私事……白灵的坚持可能真的不会完全无用，到最后回首，最温柔体贴，最无条件支持者宁城的那一个，宁城一定是忘不了的。
宁城开口道：“好。”
“就在这里吧。”夏晚安道。
白灵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夏晚安一眼，满脸都是担忧。她害怕夏晚安直接在剧组和宁城再一次吵起来，上一次的惊心动魄还是历历在目的，偏偏这两个人的性格是谁都不会让这谁的……
“你愣着干嘛？过去准备拍戏。”宁城转头对着白灵道。
白灵拖拖拉拉地应了一句，夏晚安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她更加不安了，全身都觉得发麻，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拖着步子往那边走去。
身后传来了夏晚安和宁城对话的声音，但是只能不甘心地听着这些声音越来越远……
“好久不见。”宁城开口，说了一句最恶俗的开场白。
“嗯。”夏晚安开口道：“估计这一次见面之后，不会再见了吧？”她看见很多次宁城醉酒被白灵抗出来的新闻，也从白灵日常给她发的一些短信知道了之后宁城病了几天的事情。
那几天白灵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在照顾宁城，她不相信宁城心里真的就什么都没有。
“嗯。”宁城突然开口，应了一句。
夏晚安明白了。
宁城要回美国了。她之前就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如果不是因为她，宁城迟早是要离开的。他的所有事业都不是在这边，她和温子耀在向世界宣布自己幸福的那一刻，宁城还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但是现在真的听见的时候，还是在心里为白灵觉得有些不值得……
“我要回去了。”宁城开口道。
夏晚安转头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是鄙夷，不是意外。
宁城笑了一下道：“你就是太聪明了，太聪明的女人活得很累。”
“累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理解她们，但是如果有，就不算累。”夏晚安开口，回应了一句。
宁城抿了抿嘴，看了夏晚安一眼道：“温子耀，恐怕不能理解全部的你。”
“但是他可以理解最大程度的我，除了他，我还没有见过谁可以理解。”夏晚安微笑着道。
宁城抿唇不语，沉默了许久。这些天他也想通了，虽然说不上是放弃，终究是有些不甘。
“宁导是不是不甘心？”夏晚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外面，一边闲适地靠在了栏杆上。
宁城也靠了上去，两个人第一次用这样轻松的姿态谈事情。
“不甘？”宁城开口道。
“不要否认。”夏晚安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宁城是不会轻易承认，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也不想要宁城承认这件事情，只是想告诉宁城，他的喜欢不过是占有和不甘而已。
“有。”宁城开口道：“当然有。何止是不甘。”
“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夏晚安抬眼看了宁城一眼，随即将眼神定在了不远处忙碌的白灵身上。
宁城的眼神一过，也定在了白灵的身上。
“她是个好女孩。”宁城耸了耸肩道。
“好女孩？她可能不会想要听见你的评价。”夏晚安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有听宁城这样形容过谁，但是这个语气听着就是不可能了。
宁城开口道：“以前没有想过为什么，但是最近开始想了。”他将话题重新拉回来了。
夏晚安看了他一眼之后道：“嗯，然后呢？思考的结果是什么？”
“思考等结果就是我不适合思考？”
“如果你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
“由你来告诉我的，一般都是残忍的事实真相，所以我不想听。就这么待着吧，十分钟，谁也别说话。”
夏晚安便真的沉默了。
她知道其实这一刻宁城自己都明白。
“你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喜欢的情绪，这个世界上，你最爱你自己。”夏晚安突然开口，在五分钟的时候打破了沉默。
宁城的眉头一拧。
夏晚安继续道：“所以你害怕白灵，因为没有一个人，胆敢在你身边留下这么久，这么深刻的生活痕迹，是不是？”
宁城沉默。
“所以你给她特权，也给她希望，因为你害怕她走了你会后悔，她开始吸引你的目光了，同时你也不想要给她任何身份，因为你同样害怕给了之后自己会后悔，是不是？”
“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想。”
“而我的猜想，大部分都会成为现实，或是已经成为了现实。”夏晚安笑了。
她喜欢的文字游戏不过就是这样的，用语言，轻易将人逼进死角。
就在刚才那一会儿，宁城 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白灵。
夏晚安知道白灵不同于自己的最大的优势就是，纯净。白灵单纯地爱着一个人，对一个人无条件无保留地付出，像一张白纸一般。而男人喜欢白纸的可能性多于喜欢故事书。
这样的人，不要说半个月，只要是进入了宁城生活的一天，他依旧已经足够觉得疑惑，再而引起他的注意了。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吧，言尽于此。”夏晚安开口道，往门口迈步离开。
宁城目光悠远，定在了夏晚安的背影上，半晌，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