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1876400000003

第3章 囚入潜艇

尼德·兰看得很准确,人们在他的指引下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在“林肯号”下方大约370米的地方,好像有光线从海底射出海面。但大家都看出,这绝非一般磷光。海怪就在光下几米处,发出一种耀眼的无法解释的光芒,和有些船长所说的一样。这种不同寻常的光只能来自某种强大的动力光源。光线覆盖了一片长长的很大的椭圆形水域,在这个椭圆的中心焦点处,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强烈白光。这种强光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发出,只能是某种电光……

战舰上一片惊呼:“呀!快看!它在动!向前去了!又退回来了!它冲我们过来了!”

“镇静!”法拉古命令道,“稳住舵,向后退!战舰迅速逃离光区。”

“林肯号”正要离开,但那怪物却迅速向我们逼近,比我们快好几倍。我在恐惧中更多的是惊讶。

那个怪物在战舰四周绕来绕去,光线始终笼罩着我们。接着它驶出两三海里,留下一道灿烂的磷光尾巴,如同一列蒸汽车驶过后冒出的一团团烟雾。突然从遥远的天边,这怪物以骇人的力量撞向“林肯号”,但又突然停在离船20英尺处,然后就消失了。一场毁灭性的相撞随时都可能发生。

但我对战舰的举动更惊讶。它本应该去进攻怪物,但现在反而被海怪追着逃跑,我从法拉古将军那张原本冷静的脸上看到的却是惊愕。

所有人整夜都没有睡,一直守在甲板上观望。“林肯号”不如怪物速度快,干脆慢慢向前行驶,而那怪物也保持与我们相同的速度,而且在海浪上嬉戏,似乎很乐意这种比赛。

半夜时分,怪物突然消失了。它逃走了吗?我们倒不乐意他逃跑,到零点53分时,猛然听到一种巨大的呼啸声。好像水柱被大力压出时发出的那种声响。

当时我和法拉古,尼德·兰都在尾舱楼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片黑暗——

“尼德兰,”法拉古突然问,“你肯定听到过鲸鱼的叫声吗?”

“那当然,而且不止一次,先生,但像这种给我送来2000美元的鲸鱼叫声还从来没听到过。”

“别担心,奖金肯定是你的。但现在请问一下,从鲸鱼鼻孔喷水时所发出的是这种声音吗?”

不错,先生,但现在这种呼吸却大了不知多少倍,因此这已经毫无疑问了,我们面对的这个家伙是一条大鲸鱼。”尼德·兰接着说,“等天亮的时候,先生,我就会对它讲话。”

“但它恐怕没有这么好的耐心来听你讲话。”

“听不听就由不得它了!”

凌晨2点左右,在“林肯号”前方5海里处,那种强光又出现了,而且亮度丝毫未减,尽管这么远的距离,而且还有水浪声,它拍打海水和粗重的呼吸仍清晰地传过来。

所有人保持戒备和战斗状态一直到天亮。各类捕猎器具都在栏杆边准备好了。二副把大口径短炮也装好了,它能将鱼叉打出一英里,而且长枪里装好了爆炸弹。再强大的动物一旦被击中也必死无疑。尼德·兰一直在磨他那柄令人胆寒的鱼叉。

浓雾压在海面上,8点钟还没散尽,不过在慢慢向四处退去,视野也渐渐扩大了。

“那家伙在船的左后方!”和昨晚一样,又是尼德·兰首先发现它。

所有目光都朝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在后方1.5海里左右,有一个很长的黑色物体露出水面1米来高。尾巴拍打着海水,搅出一个大大的漩涡。什么动物的尾巴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呢?在它经过的海面上,身后有一行行强大的白色水纹,并且呈现曲状。

“林肯号”在慢慢贴近它,我大体估计了一下,原来的船长对它体积的报告多少有些夸张,在我看来它最多250英尺长。宽度一时不易估计。但总的来看,这个动物的长、宽、高比例都很协调。

正当我凝视它时,它的鼻孔中喷出两道水柱,高达40米左右,我由此又根据它的呼吸方式,更加肯定地判断出它属于脊椎类动物。

“加快速度,全力追击!”法拉古终于下达了命令。

“林肯号”的机轮猛地加速,推动它向那怪物冲击,但那怪物毫不惊慌,战舰离它只有半锚链了,它依然不潜入水下,只是有一点逃走的样子,但并不很快,始终保持着这么远一段距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3刻钟,但战舰始终无法再把距离缩短4米。

法拉古恼羞成怒,他不停地捋着自己的浓须:“加大马力!加大马力!”

马力加大了,机轮转速达每分钟43度,蒸汽从活塞口喷出,“林肯号”现在速度已达到了每小时18.5海里。

但那讨厌家伙的速度也变为每小时18.5海里。

战舰又在这个速度下追了整整一个小时,但还是无法多接近它2米!这真让美国海军最快的战舰感到丢脸。船员们一致加以声援——对那海怪报以怒骂。法拉吉则拿着自己的浓须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马力已经加到最大限度了吗?”他向轮机长质问。

“是,长官,已经达到最大限度了。”轮机长答道。

“活塞压力是多少?……”

“6个大气压。”

“加到10个!”

“康塞尔,”我对那个诚实的人说,“看到了吧,他们非把‘林肯号’弄炸了不可!”

“林肯号”速度明显增加了,连桅杆都不断颤动。浓烟挤出那窄窄的烟囱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现在的速度是多少?”法拉古还有些不满地问。

“长官,时速19.3海里。”

“继续增大火力!”

气压表指向10个大气压,但那怪物显然也提速了,因为它轻易地就达到了时速19.3海里。

尼德·兰手持鱼叉,严阵以待,当那怪物有几次故意让战舰能靠近它时。

“快追上了!快追上了!”就听到尼德·兰激动地高呼。

但是,当他做出要掷叉姿势时,那怪物又迅速地离开,他那时速度会达到每小时30海里。它甚至戏弄似地忽儿绕着“林肯号”转一圈,这真让大家难堪!人们的肚子仿佛要气炸了。

一直追到中午也没有一点迹象表明可以追上它,法拉古决定用更为解恨的方式:开炮。

他喊道:“谁能击中这个坏蛋,奖励500美元!”

一个老炮手,兴奋地捋了捋花白胡子,从容而镇静地站到炮台上,摆正炮位,仔细瞄了很久,大炮轰地一声怒吼,所有船员齐声欢呼。

“打中了!真棒!”但却没使它受到多大伤害,炮弹从它身上蹭了一下,落在两海里处的海中。

“见鬼了!”老炮手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恶魔身上一定披着一层6英寸厚的铁甲!”

“该死的!”法拉古叫道,“追,我们的船只只要不爆炸,就绝不罢休!”

“林肯号”这一整天下来,苦苦地追出了至少500海里,但那怪物却一点疲惫的状态也看不出。

到夜间11点左右,“林肯号”前方3海里处又亮起了那怪物发出的强光。但这次它似乎是在睡觉,静静地躺在那里随着海浪起伏。法拉古认为这是个天赐的良机。

战舰无声无息地向前偷偷靠拢,在离那怪物只有370米时关闭了气门,只靠惯性向前滑行。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现在距那焦点仅剩100英尺了,光亮照得我们头昏眼花。

我这时正倚在船头的栏杆上,而尼德·兰就在我下面,我见他一手抓住桅绳,另一只手紧握他那把寒森森的鱼叉。我们距那一动不动的怪物只有20英尺了。

突然,我看到他的手臂猛地一挥,鱼叉飞了出去。鱼叉正中目标,只听到一声如同金银撞击发出的响亮声音。

眼前的电光一下子消失了,突然,两条大水柱猛地向战舰甲板上冲来,把从船头到船尾的所有人都冲倒了,而且连护桅的绳索都被打断了。

接着,战舰被撞得剧烈地一震,我站立不稳,直向大海中坠去。

“救救我!救救我!”我高叫着,向“林肯号”拼命游去。

但衣服贴在身上,阻碍了我的游动,使我行动不便。我呼吸困难!正在向下沉去……

“救命!”

我绝望地喊了一声,正要“潜”入水下,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我,我觉得自己又被托出了水面。

“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就靠在我的肩膀上,这样先生就会游得更从容些。”

一把抓住我的,是最可靠的康塞尔。

“你也被冲下来了!”我说。

“不是。我是自己跳下来的,先生既然在海里,仆人怎么能不跟从呢?”

“在我跳下来的时候,”他又说,“我听到舵手在喊:‘舵和暗轮都被那怪物咬坏了!’我想,可能现在‘林肯号’已失去了操纵。”

“那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有这种可能,”康塞尔依然冷静,“但我们再坚持几个小时还没问题,几个小时,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他很快就帮我把衣服割掉了,我也帮他做了这些。然后我又做了“不少事”——游啊游。

战舰坏了,不能来救我们,所以我们仍未脱离险境。现在惟一的希望是船能放下小艇来接我们。因此,我们只能尽力多坚持一段时间,直到小艇到来。我冷静下来想了一个办法,能使两个人不必同时使劲。方法如下:两人其中一个仰面朝天,两臂张开,两腿伸直一动不动地浮着,另一个泅水向前推着走。过会儿再换过来重复这一动作,这样也许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甚至到天亮。

到1点钟左右我就累极了。我的手脚抽筋、僵硬,活动不再自如了。康塞尔只得独立支撑着两个人的担子。很快,我就听到他痛苦的喘息声。

“放开我吧!放开我吧!”我说道。

“放开先生?那不行!”他答道,“除非我先被淹死。”

这时,风吹散了乌云,月光洒落海面,四边一片光亮。我发现了“林肯号”,它离我们大约5海里,但只是朦朦胧胧一团黑影。但我没看到一只小艇!

我想呼叫,但发不出半点声音。康塞尔还勉强可以,他冷静地呼号着:“救命!救命!”

我们停止地划水,侧耳倾听,虽然我头脑发涨,头晕目眩,但还是仿佛听到有人在回应着康塞尔。

“你听到了吗?”我轻声问。

“是,先生。”

他又发出两声呼喊。

不用再怀疑了!真的有人在回答我们!

康塞尔使尽余力托住我的肩膀,我尽力忍住痉挛的痛苦,他从水面上挥出半个身子,然后疲惫地躺在水面上。

“你看到什么没有?”

“看见了……”他说,“我看见……先生别说话了……我们省点力气吧!……”

康塞尔拖着我直向前游,时而抬头看看,发出两声呼叫。

回答声更近了,但我越来越听不到了,我已无力支撑身子了,十指僵硬,嘴唇发抖,冷冷的海水直灌进肚里。我最后挣扎了一下,慢慢沉了下去……

但与此同时,我似乎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我下意识地倚在上面,接着,好像有人把我拉出了水面,胸部一下舒畅了,但随即我就幸福地晕了过去……

“尼德·兰,是你?”

“是我,教授。”他回答。

“您还好吗?先生!”康塞尔询问道。

“我们在哪儿?”

“在尼德·兰的2000美元上。”康塞尔难得的幽默,“或称之为‘游动的小岛’。”

“真是个小岛?”

我精神为之一振,看到这生物(或物体)有一半没入水下,现在已成了我们的暂住地。我拿脚感受了一下,显然这东西坚硬无比,刀枪不入。而绝非有着松软滑腻肌肉的大型海洋哺乳动物。怪不得连鱼叉都被它碰弯了。

毋庸置疑,目前必须承认,这个令整个学术界绞尽脑汁,而使世界所有海员莫名其妙的家伙,不是一个一般的怪物。但这种怪物更令人惊讶,因为它是人工制造而成的。

即使面对着古怪,最荒诞,甚至是传说中的怪物,我都不会感到如此惊讶。

一切都很清楚了,我们的确是正在一只潜水艇的脊背上避难。

“这么说,肯定有一套动力机器驱动它,里面还会有人驾驶它。”我说。

“那是自然,”尼德·兰答道,“但我已在这小岛上呆了3个钟头了。它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如果它只是这样行驶在水面上,我倒不用担心,”他又说,“但它假如突发奇想,要潜到海底去,那我们可就要完蛋了!”

尼德·兰说的确是实情。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通知里面的人,那就找个“入口”吧,但钢板之间都被一排排螺丝钉严密地铆在一起,简直连条缝都找不到。

恰好这时月亮又隐去了,周围又是一团漆黑,看来要想进到其内部,只好等天亮再想办法了。

可以这么说,我们的命运完全操纵在这个潜水艇的船长手中了。

现在对法拉古舰长则不再抱任何幻想了,因为我们正以12海里的速度向西行驶。

船到凌晨4点钟左右则明显加速了。我们感到一阵目眩神驰。尼德·兰慌乱中幸运地在钢板上摸到一个大环,我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但总算没被甩出去。

天亮了,浓雾慢慢散尽。我正想认真观察一下船壳的上层平台,但它却慢慢地向下沉去。

“喂!你这恶棍!”尼德·兰边叫边踢着钢板,“快开门,你这见死不救的家伙!”

不过他的话夹杂在螺旋桨的转动声中,显得很微弱,幸好船很快就停下了。

有一块钢板突然被哗地猛然掀开了。站出来一个人,但这个人“嗷”地怪叫了一声,随即就缩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上来八个带着面具的高大汉子,他们无言地站在我们四周,并将我们押到船的内部去了。

里面很黑,我辨不明方向,只感觉被很快推入一间屋子,接着,身旁响起尼德·兰的叫骂声。

又过了半小时,囚室才被照亮了,刚开始我还不适应这种强光,眼前只有一片雪白,我知道,这就是那天晚上我见到的强烈电光,我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睁开,发现舱顶装着一个透明的半球体,光就是那里发出来的。

“嗨!终于看清楚了!”尼德·兰拔刀在手,作好了战斗准备。

“不错,现在能看清楚了,”我答道,“但是,我们的前途却很黑暗。”

“请先生稍安毋躁。”康塞尔依然像往日一般冷静。

我打量这间囚室,四面墙壁上看不到门和窗户,房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五把椅子,安静得出奇。

又过了不长时间,只听到“哗啦”一声,一块墙壁向外打开,走来两个人。

在前面的是一个五短身材,扁宽背厚,显示出强健的体魄。一颗结实的大脑袋上,生满了乱蓬蓬的头发和胡须。面孔上两点漆光,那自然就是眼睛了,略带着法国南部普罗文斯省人所特有的气质。

另一个身高腿长,天庭饱满,鼻直口方,十指修长,用句常用的说法,叫“通灵相”。特别是他有一双能穿透一切的冷静的黑眼睛。

两个人都戴着水獭皮的帽子,脚穿海豹皮水鞋,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什么料子的,宽松舒畅,一点也不妨碍行动。

我敢肯定,身材高大的那位是船长,因为他打量我们较仔细些,但他没有出声。然后向他的同伴交待了几句,我没有听懂他说的话,但他语言响亮,富有韵味,声调婉转多变。

那同伴边听边点头边回答。然后他回过头望着我们,用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话询问我们的来历。

我就用法语把我们的经历讲述了一遍,他们听得很认真,但从那漠然表情可以看出,他们没听懂。我们又用英语、德语和拉丁语把上述内容重复了一遍,结果是两个字:不懂。

这两个人又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讨论了几句,随后就走了,他们甚至忘了可以用手势来使我们安心——这是全世界通用的,但他们没有,关上门就走了。

“真是一群混蛋!”尼德·兰在发第二十次火了。他也不明白这是何方神圣,讲的哪家仙语。

我尽管也急躁,但我能从那个高个首领眼神中,看出那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决非鲁莽粗浅之辈。

不久门又开了,进来一个仆人。他送来了全部衣服,但我们不认识这种衣料。

过了一会儿,那个仆人——好像听不到什么,又好像不会说话——送进来三份餐具。

“这还差不多,看来这是件好事。”康塞尔说。

“得了吧,”尼德·兰气哼哼地说,“在这儿能吃到什么?也就是些甲鱼肝、鲨鱼片、海狗排而已!”

“看看再说!”康塞尔答道。

食物被罩在银盖子下,全都摆在餐桌上,我们依次入坐。跟我们打交道的是些有教养的人,要不是灯光耀眼,我还真以为是在利物浦的旅馆或在巴黎大酒店里呢。但这里没有酒,也没有面包。但水却甘甜、清爽。所有吃的肉类食品中,我只认出了几种烹调得很好的鱼;但那几盘好吃的菜我却认不得了。而餐具更是精美别致。所有的叉子、刀、匙子、盘子上都刻有这样一圈格言和字母:

MOBILIS IN MOBILI

N

格言的意思是“在行动中行动”。而那个“N”字母,我估计可能是那个神秘船长的姓名开头一个字母。饭吃饱之后,我们美美地睡了一觉。

不知我们睡了多久,直到一股新鲜的海风把我们吹醒,船内显然刚刚换了空气,我们立刻神清气爽,但肚子却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我们一面谈论着当前的处境,一面等待着开饭。

尼德·兰进行了各种设想,但都令他恼火,他喉咙也和肚子一样咕咕地骂着,神情很是吓人,如同一只关在笼中的猛兽一般围着屋子乱转,不时打出一拳,踢一脚。但这只能让他更饿。

仆人还没来。一向胃口很好的尼德·兰饿得有些忍不住了,不停地咒骂着。

又过了两个钟头,尼德·兰就破口大骂,但毫无作用。我甚至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恐怕它早已潜入了海底。这种死一般的沉寂的确有些恐怖。

我们被抛弃在这间屋子里,无法设想还要呆多长时间,原来见面后对这位船长产生的好印象,都慢慢毁掉了。他们不给我们送饭,在这间小牢房里让我们忍受折磨,难道要故意饿死我们?这个可怕的想法缠绕在我的脑海中,我觉得我已被一种极度的恐惧打倒。康塞尔依然很平静,尼德·兰则在咆哮。

终于听到外面有动静了。有脚步声传过来。锁一响,门打开了,仆人走了进来。

我还来不及动手,尼德·兰早就冲过去把那个仆人打倒了,然后又掐住了他的脖子。

康塞尔极力想把尼德·兰的双手从这个已快昏死过去的仆人脖子上拉开,我也正想上前帮忙。忽然有几句法语把我钉住了,尼德·兰松开了双手。

“安静一下,尼德·兰先生,还有你,教授先生,听我说几句!”

说话的正是船长。

“各位,我懂得法语、英语、德语和拉丁语。原本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能回答你们,但是我想先了解一下,然后再做打算。你们把经历讲了四遍,内容一样,这让我明确了你们的身份,我现在了解到,一次意外的遭遇,使我有幸碰到正出国作科学考察的巴黎博物馆的彼埃尔·阿龙纳斯教授,教授的仆人康塞尔以及美国海军‘林肯号’战舰上的加拿大鱼叉王尼德·兰。”

我点头承认这些,他的法语说得很好,不带一点土音,而且语意准确、措辞恰当、流畅自然,但这些并不能让我感觉他就是我的同胞。

他接着说:

“先生们,我直到现在才来拜访,可能你们会认为我有些怠慢。但是,在我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后,我总要认真考虑一下要如何对待你们,我有些为难。最重要的是我一向都不与人类交往,但你们把我的生活打乱了……”

“这并非是我们故意的。”我说。

“你说不是故意的?”船长提高了嗓音,“难道‘林肯号’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不是故意的吗?你们在海面上搜寻追逐我,不是故意的吗?‘林肯号’炮击我的船,不是故意的吗?尼德·兰用鱼叉刺我的船,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我听得出来,他的话里隐含着一种愤怒。但对于他这一连串责问,我却认为有很充足的理由回答他。

“先生,”我说,“你大概不知道,你已经轰动了整个欧美大陆。由于你的潜水艇的冲撞而引发了各界人士的争论,人们在这些只有你才能解释的问题上做出种种设想,直到‘林肯号’在北太平洋上追逐这个潜水艇时,仍把它当成海怪来追杀,因为只有把它清除掉才能保障水上交通安全。”

船长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语气平和地问道:

“教授先生,你能肯定当你们发现所追击的不是海怪,而是潜水艇时,会放弃炮击吗?”

这的确让我难以回答,因为,首先法拉古司令官是不会犹豫的,即使他发现这是潜水艇,他仍会坚决地予以打击,以消除这海上隐患。

“我迟疑了好长时间,”船长接着说,“我们完全没必要接待你们,我可以将你们再放到你们曾经避难的船背上,然后像忘记了你们一样潜入海中,难道我不能这么做吗?”

“但这是野蛮人的做法,”我答道,“文明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教授先生,”船长有些激动,“我可不是什么所谓的文明人,我为了自己的梦想,同整个人类社会都完全隔绝了,生活在人类社会的道德法规之外,希望你最好别再跟我谈这类问题了。”

他的话如此决绝,眼中射出愤怒和桀骜不驯的光芒,在这一瞬间,我感到他肯定有过一段不平常的经历。他不仅不服从人类社会的法规,而且他还渴望绝对的独立自主,不愿受到丝毫束缚!

在沉默很久之后,船长打破了僵局:

“既然上帝让你们来到这里,那就住下来吧。我会让你们自由行动,不过,为了得到这种相对自由,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现在你们只要先答应就行。”

“请说,先生,”我回答道,“我想这肯定是一个让正派人能够接受的条件。”

“条件很简单:有时可能发生某种意外,我们只得把你们关在舱房里,只有几个小时或几天,我们并不愿使用暴力,因此需要你们绝对服从,这只是不想让你们看到你们不该看到的,希望你们能够接受。”

“我们答应你,”我答道,“不过,船长先生,不知您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只有一个。”

“请讲,先生。”

“我想知道,我们得到的是怎样的自由。”

“手脚行动的自由,用耳听,用眼看的自由,甚至在船上参观的自由,当然有时候不行,除此之外与我们一样。”

“那就是说,我们将再也不能回到祖国和亲人、朋友们身边了?”

“可以这么说,但这也使你们摆脱了世俗的约束。你们还是把这种约束当作自由,扔了它吧,这不会让你更难过的!”

“什么?”尼德·兰怒道,“让我们答应以后不会逃走!”

“你不必答应这些,尼德·兰先生。”船长冷冷地答道。

“船长先生。”我有些按捺不住了,“你不要仗势欺人,蛮不讲理!”

“错了,教授,你用不着生气,这不是欺侮,这是宽厚!别忘了你们是我的俘虏,我想把你们送到海底也是举手之劳,但我仍然收留你们。你们曾攻击过我,现在你们又看到了谁都不应该看到的秘密,这就是关于我的秘密!难道我把你们留在这里还过份吗?”

我们现在知道,船长是让我答应以后不会逃走!

“这么说,先生,”我说,“这也无异于是生与死之间的选择了。”

“不错。”

随后,他换了一种较平和的语气说:

“我可以保证,教授,在我的船上你肯定不会失望的。你将会游历于神奇的世界中,我就要做一轮周游海底世界了,会经过我曾去过多次的海底,继续我的研究,届时,你可以成为我这次科学研究的同事。那时,你将接触到新元素组成的世界,会看到除了我之外谁都没见过的东西,地球将把它最后的秘密呈现给你。你将不虚此行。”

这番话的确把我打动了,我将自由的神圣向下降了降,然后回答他说:

“先生,尽管你已经与人类社会断绝了往来,但我想你还没有失去人的情感,我们作为遇难者被你好心收留了。我们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对我而言,假如因为科学的原因使我忘掉自由的话,我会承认,这次与你同行将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我又说,因为他正要离开,“我怎么称呼你呢?”

“教授先生,”他回答道,“你就叫我尼摩船长吧,你和你的同伴同我诺第斯号上的乘客一样。”

尼摩船长向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一个仆人,船长用我们不懂的奇怪语言交待了一句,然后他对尼德·兰和康塞尔说:

“你们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请跟这个人走。”

等他们走后他又对我说:

“现在,教授先生,我们的午餐也准备好了,跟我来。”

同类推荐
  • 小说选刊(2012年第4期)

    小说选刊(2012年第4期)

    本期收录了众多名家的优秀作品,如王蒙的《悬疑的荒芜》,陶丽群的《一塘香荷》和郝炜的《淑婷》等,以飨读者。
  • 陌生人

    陌生人

    《陌生人》似乎和加缪的《局外人》血脉相承,但加缪的荒诞是世界的荒诞,吴玄的荒诞是自我的荒诞,而且自我比世界更荒诞。“我”对故乡的陌生感,“我”对女人的陌生感,“我”对自我的陌生感……吴玄打开了“自我”最为黑暗的内部空间,我即是我的地狱。
  • 李子红短篇小说集

    李子红短篇小说集

    本书收有《百合》、《东浦菇香》、《分娩》等短篇小说。李子红的短篇小说,诗性呈现,大胆泼辣,毫无遮掩,将人性的丑恶,暴露无遗。
  • 色

    平凡小子步青云,名利场中彷徨挣扎,女人堆里半推半就。神秘女人为吴桐看相,说他会有桃花运。妻子、小姨子、女同学,各样的女人带着不同的欲望出现在吴桐的身边,他面临着感情、性爱的问题。欲望堆积在心头,色而不空,吴桐在海滩上写了一个巨大的“愁”字……
  • 开场

    开场

    故事刚开始,其实有些偶然。这一年,正阳县门宣乡八代沟的小姑娘陈望姣,高考落榜了。时间是2012年6月初,夏天。那时,麦子已出齐了穗,豌豆的豆荚胀得鼓鼓的,放眼望去,山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村里杏树上的果子结得一骨嘟儿一骨嘟儿的。母亲说,“麦子眼看就要黄了。等麦子收完再走不行吗?”但陈望姣却一天也等不及了。
热门推荐
  • 言浣浣穿说记

    言浣浣穿说记

    过气的网络写手言浣浣穿到自己特别嫌弃的第一部作品《你我始料未及》中,帮助文中女主胡浣和男主言灏在一起的同时,顺便一并陷入了感情漩涡。结果却发现一切都比自己所写的要复杂得多,甚至故事的走向也渐渐与小说相悖,她到底是努力解决所有问题回到现实,还是彻底在小说中沉沦?
  • 意气风发

    意气风发

    周游,从记事起就跟着道士做道士,寻险山,访隐士,学法养神,内外通彻。十岁那年,道士归西,由于随师修行,各家都有涉猎,唯独没有传授他吃饭的本领。深山老林里夏秋还有些吃食,春冬不是花草就是枯木,一年光景他已然撑不下去了,将要饿死之际,被一个老和尚捡了去,开始了入世的修行生涯。老和尚年龄也高,五年之后也魂归西天。入世的五年,周游只学会了两样东西:达摩枯禅劲和化缘。一个是抗饿的,一个是吃饱的。一个稀里糊涂的夜晚,让他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命运的帷幕从此拉开。
  • 空间之百花女王

    空间之百花女王

    说我土渣子?空间在手,时尚我有。说我没人爱?空间在手,美男我有。
  • 宠婚9999次:总统老公药别停

    宠婚9999次:总统老公药别停

    一朝穿越重生成贫民女,逆袭上位总统夫人!她愕然;怀孕后,更如遭晴天霹雳!他叛国为王,权势滔天,果断杀伐;她却只想逃之夭夭!“你到底想要什么,连总统都给不了你?”他雍容冷笑。“在我身边你就这么不情愿?”她忍无可忍咆哮,“九天九夜没完没了!我只吃了他一块蛋糕而已,你就只会欺负我!”他宠溺拥她入怀,“乖,不要炫耀!”本文1V1,男女主身心干净,强攻强宠,绝非善类,快节奏,不矫情,欢迎跳坑!
  • 异世之巅:唯我独尊

    异世之巅:唯我独尊

    这是异世之巅:唯我独尊、双星大陆:囊中之物、双生异能:听我号令这是哪里?穿越?双星大陆?魂印?魔晶?我擦,这都是些什么?不管了,既然都来到这里了,那就要好好生存下去。身为特工兼神偷的我一朝穿越,竟成了墨家三小姐,相同容貌!相同名字!但原身居然是一个傻子。好吧,傻子就傻子,反正那也不是我,但是,若是以后再敢有人羞辱我是傻子,呵呵,那么就请你下去同阎王把酒言欢吧!
  • 阴阳代理人

    阴阳代理人

    很多人相信鬼怪的存在,但他们却认为所谓的灵媒或鬼上身都是骗钱的。也许他们是不愿意承认,鬼怪和现实的生活能够产生交集,甚至能影响现实。作为一个灵媒,十岁那年我第一次看见阴差收魂,从此以后走上了阴阳代理人的道路。湘西赶尸,召唤嬴政之魂,捕捉千年妖怪,跨国猎杀变异妖魔……我将带你走进华夏大陆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将带你看见你无法想象过的神奇经历!我是阴阳代理人,我是真实存在的招魂者。
  • 科技万花筒

    科技万花筒

    《我最好奇的108个科学奥秘大发现:科技万花筒(彩图注音百科精华本)》内容简介:奇妙的科技拥有魔术般的神奇力量,让我们的世界充满了奇迹:没有生命的合金为什么会有“记忆”?汽车“不吃不喝”也能纵横天下?神奇的光纤如何传递信息?谁拥有看穿人体的“透视眼”?没有土壤,种子也能生长……科技就是如此充满魔力,上面发生的一切仅仅是个开始!旋转科技万花筒,还有更多奇迹即将上演。下一个出现的会是什么呢?
  • 如燕归巢:爱满城楼

    如燕归巢:爱满城楼

    一朝帝王怒,风雨满城楼。她于满城春燕衔泥之时而生,故名归燕。生与富贵书香相伴,奈何谢氏名誉天下,大而招风。欲安稳于世却横遭大祸。朝夕之间,满门皆散。独留她异走他乡,苟且而活。背负着家族复兴之责,一朝回归,是否还有故人应识?
  • 修士的都市情缘

    修士的都市情缘

    一场生死,改变了武君的人生。他练功、泡妞、打抱不平,按照自己的意愿,高冷潇洒地一步步走向巅峰。
  • 给马云一个团队,他会怎么管?

    给马云一个团队,他会怎么管?

    这是一本直接向全中国最牛团队取经的团队管理书籍。如何带好一个团队?这让许多中高层管理者、职业经理人感到困惑!尽管有很多书籍在向我们不厌其烦地传授带团队的方法,但仍无法完全解决带团队过程中诸多潜在而未知的新问题。本书将用直接简单的语言,以“像马云一样带团队”为视角,展现阿里巴巴这支神秘的团队,向广大读者诠释马云及其团队执行力的管理之道和创新理念。本书颠覆了传统经管书说教式的、高深莫测的管理理论,以马云日常工作中如何抓团队的简单实用语录为主线,用这些企业内部的管理理念、企业文化和全新的不落俗套的幽默生动诙谐的小案例作为辅助,力图帮你解决管理团队过程中复杂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