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伟没她那么敏感细腻，也不知道她内心的起伏。
他只是有点伤感，有点不能释怀。
好多说话，他都哽在喉咙，只等待一个时机就爆发出来。
他要的是明白。
为什么当年，她要那么决绝地离开他，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
他依旧在稳稳地开着车，但是，眼角的余光瞥见程菲扭头对着车窗。
认真一细看，副驾驶座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张泪流满面的面孔。
他心头大震，乱成一团。
程菲为什么流泪？
一时没注意前面是个转弯处，突然跑出一个行人，想要冲过马路。
方伟大惊，慌乱中回过神来，猛地急踩脚刹。
尖锐急速的刹车声中，那个路人似乎给急冲过来的车辆吓傻了，呆立不动。
程菲也发觉不对劲，一瞥眼看见前面的路人，眼看就要撞上了，双眼倏地睁大，惊恐地尖叫，并下意识地捂住双眼，怕看见鲜血飞溅的场面。
幸好，紧急关头，方伟猛打方向盘，从那个路人身边擦身而过。
车辆开过后，路人安然无事。
方伟的心脏跳动得强烈，他也后怕不已，急忙把车停在路边，立刻降下车窗，探头对着身后的路人愤怒地大喊：“你走路不带眼吗？找死啊！”
一顿骂后，方伟的怒火这才消点。
外面雨大，他这样一探头，头发湿了一点，他回头想找纸巾时，却发现程菲还双手捂住脸，瘫软在椅子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而脸上，犹带着泪痕。
这副害怕的样子，唤起他心中的怜惜。
他忍不住探身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程菲鼻里闻到一股幽淡馨香的气息，直钻心底。
她的心神被撞击一下，立刻闭上眼睛。
那是属于方伟的味道，她熟悉无比。
随即心头掠过一丝苦涩，已经跟他如同陌路，再念着往昔的记忆只会徒增伤悲。
于是睁开眼睛，却没想到，方伟那双深眸就在眼前不到五厘米！
此刻他的眼眸里幽幽地闪着亮光，似是疑问，似是探究，还似乎有怜惜。
程菲神经一下子绷紧，害怕心思被他看穿，只能硬生生地迎接他的锋芒，唇边微扬，带着些许的倔强。
“你流泪了？”
方伟凝视半响，幽幽地说。
程菲马上想起刚才流过泪，脸上泪痕未干，被他看到了。
“雨水而已。”
“是吗？”虽然是疑问句，却有着肯定的语气，方伟勾勾唇，抿出一丝凉笑。
两人距离如此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的睫毛，她脸上皮肤细腻的肌理，自然也能看清她眼眶里红红的血丝以及眼角边湿润的痕迹。
既然流泪了，为什么撒谎？
还是，她是为自己而流的？她还念着旧情吗？
“程菲，离开我，你后悔吗？”
这句话，他一直藏在心底，很多次他都在梦里遇见她，问她一模一样的话。梦里的她一笑不答。醒来他想起那个可笑的答案，她嫌他没钱。
他是普通学生，这只是他故意透露给她的。却没想到她当真了。
现在他留学归来，继承庞大的家业，身家过亿，他要听听她的后悔！
他不想要短信上那条答案：我不后悔，你是个普通学生，没车没房，你能给我什么幸福？
方伟紧紧地望着程菲，目光在她眼睛和唇瓣上移动，期待她的回答。
他想要她亲口回答，只要她说后悔，他可以原谅她，可以重头再开始。
只为，现在看着这张洁白无瑕的脸庞，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睛，就让他想起初恋的纯真美好。
他可以原谅她，无条件的原谅她，只要她有一丝丝的悔意。
程菲心里掠过一阵悸痛。
后悔？不后悔？她还得选吗？
妈妈已经回不来，孩子也回不来，过往的的记忆，甜蜜中搀着着痛苦，每回忆一次痛苦一次。
既然都已经分开五年，彼此有各自的轨迹，那何必还要执着纠缠呢？
“我只知道，如果时光倒流，我宁愿不曾遇见你。”
程菲眼里没有泛起一丝情感。
但她的手却狠狠地抓着座椅，极力控制着内心，不让自己有半分卑微。
方伟得到一个痛心的答案，她竟然连两人的过往都否定，那当初她的笑容，她的关怀，她的爱意都是假的，是假的！
他心里一阵发狂，而眼前这张脸却带着几分轻视，在一点一点地凌迟着他还有温度的心！
热血冲上脑，他再也控制不住，双手一把捧住她的脸，狠狠地朝着有点苍白的樱唇吻下去！
程菲第一时间挣扎，双手死命推开他，然而，她的力气并不足以撼动他半分。
狂热的吻就如海浪铺天盖地地扑下来，淹没了她。
她愤怒、暴躁、震惊。
却无济于事。
并且在熟悉的气息诱惑下，对方充满狂热的灌注下，她坚硬的内心，被迫得在一点点的融化。
却觉唇上一痛，一丝血腥在空腔里弥漫---
“原来你这么容易动情的？所谓的冷冰不过是一种诱惑人的手段。”
仿佛一盘冷水兜面扑下来，程菲从头到脚彻底冰凉！
原来他刚才故意挑逗她，就是想看她丑态。
眼下自己就像脱光衣服一样，被他肆无忌惮地审视着，没有半分尊严
程菲牙一咬，伸手就向给他一巴掌。
方伟却一下子捏住她的手，舌头舔了舔唇边，血腥的味道让他有几分报复的快感。
“像你这么做作的女人，我看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给我滚下车去！”
程菲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退，变得苍白无比。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手脚麻利地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就走。
她才下车，方伟的车就发动了，嗖地一下消失在雨雾中。
天空还下着大雨。
程菲一下车就变得落汤鸡，全身湿淋淋的。
方伟，你不是男人！
这种情况下，他都能让她下车扔在雨中，可见他心肠之狠毒，怪不得当初说得出让她打掉小孩立刻分手的话。
怪只怪刚才自己还念旧情，一时心软，结果却被他奚落侮辱！
程菲抬起头，雨水冲刷着她的脸，连泪水都冲走了。
她凄凉一笑，也好，可以看清楚的他的真面目。
这点雨，算什么？
她冷哼一声。
换了别的女人可能会手忙脚乱，呼天抢地，她却镇定地站在路边，刚好有一辆空的出租车经过，她马上伸手拦截。
***
方伟把程菲赶下车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
刚才自己太过冲动了。明明已经吻出感情，为什么就为了报复她而突然咬她呢？
那么大的雨，万一她淋感冒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阵揪紧。在前面的转个弯，又兜回原地，在远处静静地看看。
只见程菲在雨中已经湿透了，衣服全贴在身上。她狼狈地站立一会儿，就拦截到一台出租车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方伟这才悄然松口气。
该死的女人，如果刚才她不否定两人的恋情，他何至于愤怒失控？
***
程菲回到屋里，第一时间进卫生间洗个热水澡。
她担心会感冒。
然而，越担心感冒越容易感冒。
她冲洗过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才喝一口热水，就开始连连打喷嚏。再过一段时间，脑袋开始痛。
晚饭她胡乱冲个泡面解决，就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中，看见方伟笑眯眯地坐在床头，抹着她的额头，温言道：“傻瓜，怎么不会照顾自己啊，你生病了，我会心痛的呀。”
那声音，温和中带着担心，带着宠溺，那才是她认识的真正的方伟！
她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爱啊，怎么会不爱呢，我爱你就等于爱我自己呢。”
听见这么甜蜜的安慰，程菲笑得好甜好甜……往日温馨幸福的记忆在脑里像电影一样回放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