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英，你还没回答我，你当时是助产士，你应该知道产房里面的情形吧。”
程知行执着地追问，目光炯炯。
当年的郑丽英，是中医院的助产士，妻子苏华美生产那天是她值班。程菲生下来后，是她抱出来给他看的。
这中间为什么会发生错抱婴儿的事情，想必，她清楚吧？
当年的郑丽英，已经跟自己好上……
“啊，这个，隔了那么久，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这时曾海说话了：“我们查过中医院当日产房生产记录，里面有两个孕妇，一个是苏华美，一个是我老婆，产科医生叫徐妙，还有一个助产士叫郑丽英，原来这个助产士是你啊。按理说，当天上午只生了两个女婴，你应该有印象吧？”
郑丽英脸色有点不自然，眼神躲闪慌张，说话期期艾艾：“啊，是，我记起来了，当时徐医生也在。我只是助手，孩子生下来，我就负责抱出来给家属看，也许，问徐医生更清楚吧……”
“不对啊，徐医生我问过她，她说我老婆先生小孩，她叫你把小孩抱出来给家属看。她负责料理产妇。我当时也在产房外，我记得有个护士抱着小孩出来，却对旁边的男人说是他女儿……是不是你当时搞错了婴儿的父亲？”
郑丽英脸色一下白了，双手撰紧着，目光低垂，不敢对接所有人的注视！
程知行熟悉郑丽英的脾性，只有心虚她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丽英，你不认得曾海这很正常，但我你怎么会不认识？我老婆你也不会不认识，你怎么把可能不是我老婆生的小孩抱错给我？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知行声音凛冽，带着威严。
郑丽英抬起头，那双温婉的眼里，往昔的柔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怨恨！
“程知行，苏华美死了那么多年，你提起她，依然还是以老婆称呼？那我呢，我算什么？我无名无分跟了你二十几年，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护士，到现在年过半百，你给了我什么？我还不如死去的苏华美！”
程知行一窒，气怯，随即冷哼一声说：“这么多年我给你的疼爱和呵护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跟一个死去的人计较！”
郑丽英语气凄厉怨毒：“你让我不计较就不计较啊？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当初，是你先招惹我！你调戏我挑逗我，把我哄到手哄怀孕后就消失了！是你那个老婆，挺着肚子来找我算账，当众打我了一巴掌！还投诉到院领导那里去！没办法，为了保住工作，我只能打掉孩子！谁知道从此不能怀孕！我不能怀孕了，没人要了，不一辈子赖着你赖谁？我离开了原来那间医院，到中医院做了助产士，结果，上天给了我一个报复的机会，苏华美这个贱人竟然在我值班的时候生产！她害得我终生不能怀孕，那我就让她跟自己女儿分离一辈子！”
说到这里，郑丽英露出解恨阴冷的笑意，眼睛望向远方，像在回忆着往事：“那天，产房有两个孕妇，有一个孕妇先生了个小女孩子，接着，苏华美又生了一个小女孩。医生让我把先生的那个小女孩抱出去。她当时忙着观察产妇的情况，没有人注意婴儿。刚出生的小婴儿，样子都一样，也没有姓名标签，产房里又只有我一个人来料理。所以，我就轻易把别人的女人当做你的女儿，抱出来给你看。你当时看着婴儿，看得多开心啊，还轻声叫‘乖女儿，爸爸抱’，那么的温柔！你越温柔我就越恨，我的孩子，他也有机会叫你爸爸的，可是，你没有给他生存的机会！你宁可选择放弃我，都不愿意放弃苏华美！我恨！我恨啊！看着你抱着别人的女儿那么样开心的样子，我觉得什么怨恨都散了，哈哈哈！”
她的笑声如此的阴鸷寒冷，大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那张温婉柔顺的面孔下面，藏着一颗阴险恶毒的心，程知行只觉一股寒气从背部嗖嗖冒出来。
他咬着牙说：“你恨我好了，我女儿是无辜的！看着我们骨肉分离二十几年，你就这么忍心？”
面对着程知行的愤怒指责，郑丽英一点愧疚都没有，她面无表情地说：“又不是我的骨肉分离，我为什么不忍心？再说，我的骨肉被打掉，你可曾有过一丝的怜惜或者内疚？”
程知行心一紧，声音低了些：“当时没办法吧，计生抓得严，我还没离婚，如果你不打掉，不仅你丢工作，我也会丢工作。可我也看在你打掉孩子的份上，对你非常好，甚至，跟我老婆分居，闹离婚！我做到这个份上，难道对你还不够好？”
“你对我好有什么用！我的孩子已经打掉！我一辈子都不能怀孕，我永远都体会不到做母亲的滋味！”郑丽英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憎恨和怨毒倾泻而出。
一旁的程菲虽然恼恨她令自己与亲生父母分离，但对于她的遭遇，却有身同感受的体会，她也是打掉过孩子，也被医生判断难以怀孕，一时间，对她心有恻然。
“我不仅恨你，还恨苏华美！可我知道你性格懦弱，不够决断，也贪恋职务，不敢跟苏华美强硬要求离婚，所以，我就缠住你，让苏华美妒恨、暴怒。每次看见她暴跳如雷，欲求不得的样子，我的心里就特别解恨。你知道吗，每次她来找我茬时，她越暴躁我就越心平气和。因为，我一想到，她的老公被我夺走了，女儿也被移花接木调换了，我心里就很平静，我静静地看着她像小丑一样在我面前上跳下窜，面目狰狞！而且，我的平静柔顺和她的暴怒蛮横一对比，你就会更加偏爱而讨厌她！在这场三人的战争里，我才是胜利者，哈哈！”
程菲心头一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面对母亲的指责斥骂，郑丽英的表现始终温和平静，脾气好好，原来她守着这个秘密，一直在无声地讥笑着母亲！
血往脑里冲，她伸手一指门口，厉声说：“郑丽英，程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程家？你姓程吗？你有资格叫我滚吗？”郑丽英无视于她的激动愤恨。
程菲的气势弱一下，随即冷笑着说：“你的脸皮真够厚啊，陪我爸免费睡了二十几年，至今还没有名分，做女人做到你这种地步，真是丢人啊。”
没有名分是郑丽英一辈子的痛，再加上一个“免费睡”几个字眼，等于把她的颜面尊严全撕得粉碎！
“凭你也敢奚落我？”
她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掌刮程菲。
一抹狠劲掠过眼眸，程菲一把抓住她的手。她身材比郑丽英高，气势比她强。
“别给脸不要脸！敢打我？你算哪根葱？”
郑丽英一惊，没想到程菲性格中也有彪悍的一面。
她转头看着程知行，怒道：“程知行，你是不是男人，我留还是不留，你说一句！”
程知行痛苦得不得了，当年一时花心，犯了天下男人都犯的错，结果造成今天这种罪孽！
郑丽英固然歹毒阴险，可是，能怪她吗？她为自己流过产，无怨无悔跟了二十几年。
也许一开始她带着报复带着不甘心，可是人总是有感情的，这二十几年下来，她对自己的好却也是真真切切！
真要赶她走，他不忍心！
可是，女儿被换，这二十几来骨肉分离的痛，怎么能原谅她？
程知行长叹一声，别过脸，一摆手说：“你走吧！”
郑丽英脸色颓败如死灰，整个人失去光彩。
她知道这个结果，但真的面对时，还是无法接受。
“程知行，我恨你！我恨死你！当年你招惹我，又不护我周全，现在你女儿赶我走，你又不维护我！你这个懦弱的男人，我真是瞎了眼！”
郑丽英走了，程知行好像丧失了力气一样，跌坐在座椅上，沉默不语。
程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亲。
只能说，当年有多风流，现在就有多造孽。
父亲当初造下的孽，今天就得独自承受！
男人啊，当你动动花花肠子时，请想想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孩子！
曾海夫妻原本是想来跟程知行说清楚当年婴儿调换的事情，没想到扯到背后的爱恨，那种无意中戳破人家隐秘的尴尬，夫妻俩讪讪的。
这两人对望一眼后，曾海咳一声说：“我们还有事要回去处理，不打扰程校长了。”
程知行木木然的，没有回应。
却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那我的亲生女儿，是你们的女儿曾柔吗？”
曾海点点头。
程知行在方伟的订婚宴上，见过曾柔，是一个漂亮有气质的女孩子，深感欣慰，侧头想了想，说：“要不，我跟你们回去，我想见见我的女儿。”
不管曾柔接不接受，DNA已经证明一切，她是程知行的女儿，她不再是亿万富豪曾海的宝贝女儿，也不再是曾氏集团的太子女！
一个高贵富有的白富美，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原来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市民的女儿。
这云和泥的差别，她怎么受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