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儿,找个驿站把我放下来吧,你们继续赶路,不要因为我耽搁了。”金溪儿忽然唤住了马车,停在故儿的马前,体力或许还未恢复,精神有些不济,说话的声音都是没有力气,故儿却能看到她的坚决可不容反抗。
思量再三点了点头:“好,前面就是一个乡镇,我会安排几个人照顾您,先上车吧。”
金溪儿长长的舒了口气,坐上马车又一次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客栈的厢房,枕边留着故儿的信件,询问了门外的守卫,故儿已经带着大军离开了好几个时辰了。
修生养息的住了小半月,故儿的大军已经到了边关驻扎的战地,却迟迟未传来有关漓月的任何消息。
半靠着坐在床榻上,抬起手轻轻的抚上胸口:“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你不是答应让我们等着你回来吗?你赶紧回来好不好?”
即使哭着,也没有那么的悲伤欲绝了,她知道要抱着一丝希望,就不能让自己先承认绝望。
烛光投影,月光婆娑,静谧的黑夜安静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打着节拍一下一下轻轻的跳跃着,头枕着竹窗安静的闭着眼睛,她以为眼泪很快就会干涸,闭着眼睛却还是涌了出来,揪着一颗心,勉强的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哭着笑笑着哭,迷迷糊糊中她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悲泣到天明。
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的从暗处走出来,轻轻的拿起毛毡披在窗前熟睡中还在哭泣的人身上,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的蹲了下来,蜡烛早就熄灭,月光投影下的脸清冷憔悴,心疼的想要抬起手擦掉她下巴上未干的泪痕,却在马上就要触碰的时候,惊吓的收回,悲戚的锁起眉看着她,想也没有了勇气在靠近,就这么偷偷看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客栈地处于繁华的街巷,金溪儿被窗外热闹的人流喧哗声吵醒,迷蒙中抬起手臂,才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揉揉眼睛才看清是毛毡,一边疑惑一边捡起来,抬眼就看到两步距离外的人,惊讶的松了手,毛毡再一次铺落在地上,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酸胀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淹没,两步的距离却觉得这么遥远,一直抱住了彼此才止住了沸腾的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对面坐下,金溪儿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眯着眼睛看着当初说好再不相见的人,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眼神,轻轻的扬起嘴角:“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贸然出现,当初说好了的。”
“风敏哥,你不该说对不起的。”金溪儿苦笑:“看到你我很开心。”
风敏极其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真的吗?不会讨厌或者恨我?”
金溪儿摇摇头:“怎么会?又哪里来的那么多恨呢?”
两个人开始沉默,直到外面传来店家询问早饭是否要送到房间里来,金溪儿才恍惚间意识到了,原来不是一场梦,抬起眼看着对面一如当初般安静的男子,苦涩的扯了扯嘴角,竟真不曾想,自己一时难以如自己所说那般坦诚的面对他,竟错以为这也是几年来断断续续的梦境,所以她仍然选择和他如那些梦中一样,安静的坐着,就连他们之间的对话都那般相似,纠缠在恨与不恨的过往。
“想什么呢?”门外催促的声音再次传来,金溪儿这才惊觉自己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起身避开他的视线,打开了房门。
门外留守负责她安全的守卫都绷紧了神色,面色凝重防备的看着她身后的男人,店小二抹了把额头,颤颤巍巍的开口:“夫人,早膳准备好了,还是端上来?”
金溪儿抿了抿唇,垂了下眼睛淡淡开口:“再去准备一份,我这里有客人。”
“哎,好嘞。”店小二急急忙忙的下楼去了,守卫依然警惕的看着男人,金溪儿挥了挥手道:“只是我的一个故人,你们在这守着便可。”
守卫还未来得及反应,金溪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房间里又恢复了有些压迫的沉默,良久,金溪儿暗暗地吸了口气,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风敏哥,我刚刚还以为我在做梦呢,好像经常梦到。”
风敏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相信的回头:“什么?”
金溪儿看着他惊喜却又不敢逾越的压抑着表情的脸,心里却涌着别样的酸楚,顺势轻轻的抱住了他:“哥,我想你。”
双手难以克制的颤抖,轻轻环住她的肩:“我也是。”
吃了早膳,收拾了简单的行囊,金溪儿心里还是止不住激动,刚刚听到的消息让她浑身沸腾,依着刚刚商量好的打发了随行的守卫,避开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埋在暗处的暗哨,随着风敏踏上了通往东夷的路。
“他好吗?”坐上了马车,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紧紧抓着手里的包袱,手心里生出一层密密的汗。
风敏浅浅弯起嘴角,轻轻握住她的手:“不要紧张,我说过了,他很好,否则我怎么会把你带到他身边去。”
金溪儿咬住下唇眼泪开始劈哩啪啦的往下掉:“我真的好害怕,我想了很多,就是不敢想他如果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风敏紧锁起眉,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我也害怕了,当时看到他满身是血,脉息微弱,生命迹象一点点都在消失的时候,我害怕了。”
抬起头看着金溪儿,淡淡一笑,闭了闭酸胀的眼睛,视线转到一边:“我怕自己没有回天的本事,没有办法跟阎王爷抢他,我第一次那么的慌,第一次痛恨自己那么没用,没有办法把他送到你身边了,想想你失去他会怎么伤心难过,我的心也跟着痛,真的好痛,痛的想要死掉。”
紧紧握住胸前的衣襟,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那一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终于可以再见到你,可以在看着你笑了。”
金溪儿怔住,瞳孔不可置信的逐渐放大,她不曾想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到底是付出了什么,为了自己救下灭国的仇人,为了自己背叛了他的责任,为了自己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心里抽搐着疼,疼出了血,心疼这个傻瓜一样的男人。
似乎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风敏抬起双手轻轻遮住她的眼睛:“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哭了,尤其是为了我,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
金溪儿轻轻覆上他的手背,重重的点了下头,眼泪还是浸湿了温热的掌心,有些痒痒的酥麻透过指尖麻痹到心脏,心跟着紧缩,不可抑制的疼了一下。
有些不可思议,他们竟然回到了东夷和风月国的边界山,自己曾在这里虚度过时日,时隔多年故地重返,一时感慨颇深。
“我一直拖着他东躲西藏,实在无处藏身,泫雅公主一直派人死死追杀,无意间想到这里,她一定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风敏将把车拉到树林隐蔽的地方,带着她来到了木屋前,破旧的木屋经历了多年风吹雨打早就不复当年。
金溪儿有些无措:“他在里面?”
风敏点点头,看了看天色道:“你进去看看吧,我趁着天还早,去那边打探一下消息。”说着,抬起头下巴指了指东夷的方向。
金溪儿皱了皱眉,不免担忧:“很危险吧,你背叛了她,她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是不要去了。”
风敏笑了,摇摇头道:“放心吧,我会小心不被她抓回去的。”
“风敏哥。”急急扯住他的衣袖,转身的男人再次回过头来看着她,一副沉稳淡然的模样等待她想要说的话,看着他这个样子,金溪儿也不知道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是对着他笑了笑:“早些回来。”
“放心吧。”拍了拍她放在衣袖上的手背,踏着轻功快速的离开了。
吱呀一声推开了木质的门,一眼看到了床榻上安睡的男人,慢慢来到窗前安静的凝望着熟睡中的人,两颊凹了进去,憔悴的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灰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冒了出来,让他更显苍老了好几岁,摸了摸他冰凉的唇,倾身在上面印了一个淡淡的吻,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一双大手桎梏,整个人压在了漓月的身上,刚要惊呼的声音被那霸道凶猛的吻吞在了肚子里,直到感觉脸上滴下来冰凉的水,漓月才轻轻放开了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淡淡的笑了:“傻瓜,怎么哭了,见到我不高兴吗?”
“你刚刚是装的?”金溪儿捧起他的脸,哽咽着有些生气的问他,自己明明害怕的要死,他却假装昏睡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漓月眯了眯眼睛,又轻轻的抬起头吻了吻泛着水泽的唇:“不是,真的在睡,可是也不可能睡的那么死,被你吻了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