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晚上起，薄凉就算天天早晚来报道，路绮笙也没有再多和薄凉说过一句话。
而薄凉也已经慢慢查清楚了程锦年的身份，知道路绮笙依然单身，就越发不肯放弃。
路绮笙不理他，他也不勉强，路绮笙上下班，他就默默开车跟着。
中午准点让人送营养餐，下午准点送花，虽然全都被路绮笙分给了公司的下属。
路绮笙有条不紊地工作生活，时不时和程锦年一起出去洽谈生意。
杜逸飞之前手里有两个棘手的大单子，现在都在路绮笙和程锦年手里谈成了。
可两人坐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
程锦年指尖有节奏地在办公室桌面，蹙眉不语。
路绮笙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上的资料。
“其实我觉得，这个鹤林大厦的设计项目，我们应该都不用再费什么力气了。”程锦年口气闲闲，却隐含一丝被人轻视的恼怒，“反正我估计过不了几天，鹤林大厦的投资人，就会主动来找我们要求合作，和之前那两个老总一样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路绮笙将目光转向程锦年，深吸一口气叹出去：“我去找他谈谈，让他不要再插手。”
这个“他”，当然是指薄凉。
原本杜逸飞之前接触那两个设计大单时，对方并不是很看好这家刚刚在A市起步的分部，态度很是冷淡，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屑。
但这一切，都在路绮笙和程锦年回国后有了转变。
很明显，这样的转变，绝对不是因为两人的努力，毕竟这才回国几天，就是他们自己，都还没完全摸清A市业内的流转门道。
能够让他们轻易改变主意的，路绮笙脑子里除了薄凉，不做第二人想。
谈成生意固然好，他们程氏也会竭尽所能达成客户的要求。
可是这样谈成的生意，无论是对程锦年，还是对路绮笙来说，都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还是我去吧。”路绮笙都把话说开了头，程锦年也不想再忍，“估计他就在等着你憋不住去找他呢，不管你是感谢也好，怒骂也好。”
路绮笙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程锦年的提议。
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翻，路绮笙刚想把属于薄凉的那个未存号码给程锦年，却听杜逸飞略带惊慌的声音传了进来：“程总，路总，出事了！”
杜逸飞平常也是个稳重的人，能够让他失措的，必然不是小事。
程锦年和路绮笙哪里还顾得上和薄凉联系，立刻看了过去。
“我们之前接的一个项目正在动工，刚刚一根柱子似乎是因为承重不足……”杜逸飞说得十分艰难，“……坍塌了，有两个工人都受了伤，送进了医院急救，开发商让我们尽快解决。”
“怎么会这样！”程锦年呼吸凝滞，立刻起身，“赶紧过去看看！”
“现在不能去。”杜逸飞赶紧拦住程锦年，“工地的工人闹腾得厉害，程总你现在过去，他们会发疯的！”
“难道出了事情我们就先选择躲么？”程锦年不悦，抬腿要走。
路绮笙不由皱眉，上前拉着程锦年，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转头去问杜逸飞：“是谁说的，柱子坍塌是出在承重的问题上？”
杜逸飞愣了愣，好似这才反应过来。
一般工地出事故，原因可能很多种，最先就会在材料和施工上考虑，可这一次，居然一开始的说法就是从原始的图纸上下手！
“这次的图纸是谁设计的？让他过来，我们重新核算承重之后，再过去看现场也不迟。”路绮笙冷静自若，把程锦年按回座位上。
程锦年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慌了神，缓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
杜逸飞很快就把主设计师和审核人等等都带来过来，备份的图纸和资料也一应俱全。
知道工程出了问题，设计师们也很忐忑，尤其是主设计师眼神闪烁不止。
程锦年此刻已经淡定，并没有责斥任何人，问了出事故的部位，就和路绮笙重新核算。
结果很显然，理论上的承重数据并没有差错。
现在，只能去现场查看，才能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工地最怕出事故，也最不怕出事故。
引导的好，工人们都是赚辛苦钱的，没人愿意停工闹事。可若是激起了他们的怒火，这群人也是最热血，最不会按套路出牌，非要闹个鱼死网破的。
显然，现在的情况属于后者。
程锦年作为设计公司的负责人，这时候过去恐怕讨不到好处。
“这件事开发商是打算全部推卸责任给我们？”路绮笙问杜逸飞。
杜逸飞刚才已经再去调查清楚了情况，此刻很是为难：“这个单子，是另一个建筑公司单独外包给我们的，我们只是出设计图，还派了一个人去跟进，建筑工程的事，根本就不在我们这边。现在可以说，是各个方向的人在踢皮球，而建筑公司非要说是我们的错。”
“可数据摆在这里，他们赖在我们身上，不是搞笑么！”图纸的主设计师有些忿忿不平。
杜逸飞低下头：“前两天，我们派过去跟进的人，请假了……”
程锦年和路绮笙都惊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请假！
其实工地上不出事还好，有条不紊跟着做就行，这些跟进的建筑师也好监理也好，自然可以偶尔偷偷懒，可只要一旦出了事情，而你这里刚好有了一点纰漏，那可是一万张嘴也说不清的！
设计图纸本就是外包，现在唯一的跟进人也不在，那出了事情不往这边推，又往哪里去？
程锦年大骂“糊涂”，让杜逸飞赶紧把人找回来。
“现在群情激奋，我们过去现场也不合适。”路绮笙还是劝程锦年，“等到傍晚，工人也基本闹够了散场，到时我再陪你去。”
程锦年看一眼路绮笙：“不用，我去就行了。”
有风险的事，程锦年并不想让路绮笙同行。
路绮笙想坚持，那主设计师就已经毛遂自荐，主动说：“我和程总一起去，毕竟是我的负责的设计出了问题。”
程锦年点点同意，见有人同去，路绮笙自然也不强求非去不可。
路绮笙又转过头吩咐设计师们：“你们现在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把数据重新详细地列一份，包括大楼整体的设计分析也简单附加进去。以后发表声明或者分担责任的时候，肯定用的上。”
杜逸飞等人听了，立刻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路绮笙的办公室。
程锦年脸色很不好，程氏公司的关系网并不在国内，面对突发的事故，真是鞭长莫及。如果这事闹大了，程氏企业在A市的分部自然摇摇欲坠。
“锦年，会没事的。”路绮笙抬起一只手往程锦年肩上按了按，“虽然我们这边有理亏的地方，但数据不会骗人，主要问题绝对不是出在我们这边，等事情查清楚了，我们最多也就是连带责任。”
程锦年点点头：“我去盯着他们一起出报告，这次绝对不能出纰漏了。”
路绮笙目送程锦年出了办公室，捏了捏额角，也有些头疼。
然而事情总是瞬息万变，就在程氏公司在积极准备应对方案，等待合适的时机时，更大的骚动出现了。
路绮笙正在忙着手头的工作，却听见手机如惊雷般响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邢乐乐，一接通就是急促地一串话：“绮笙，你们怎么回事？居然出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先做对外的应急公关？现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了！”
“什么？”路绮笙有些惊讶。
“还问什么？你快去微、博看看，你们设计图出问题的事，已经上了热搜榜了，所有人都在责骂你们程氏出了问题导致工人伤亡！”邢乐乐急得不行，她不知事情真相，只是看到了网上的流言，第一时间就打了过来。
不似从前的网络社交狂魔，路绮笙自从一门心思扑在公司上之后，那些网络社交的软件都不怎么关注了，每天也就是看看新闻而已。
所以路绮笙当真是疏忽了网络流言的力量，丝毫不知道，现在国内的网络暴力犹如狂风骤雨，很多时候只要半日，不，也许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引起全网络的轰动！
多少丑闻都是在瞬间爆发出来，其传播速度之快，影响范围之广，简直令人发指！
路绮笙赶紧上网去看。
简短而煽动的语句，再配上几幅令人气愤心酸的图片，足以让一大票网民跟风闹事。
网上的舆论一边倒地攻击着程氏公司。
最可怕的是，网民此刻已经开始有人深扒起程氏公司来。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邢乐乐着急追问，“我也好尽快动手，让人雇水军给你们洗白，不然过不了多久，程锦年和你这种公司高层，估计都要被扒出来花式吊打了！”
路绮笙立即把自己这边所知的事情说了，又道：“这次真是我们的失误，当时是工地出了事故，虽然开发商和建筑公司想把脏水往我们这边泼，但作为利益共同体，开发商那边也还是一直在出面维护秩序，没想到这么快就闹大了。”
邢乐乐闻言皱了皱眉头：“绮笙，这事儿风向不对，我估计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
这话提醒了路绮笙，也让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有人在这样做，那么，后面肯定还有招数在等着我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