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苎麻丛中,一身穿灰色麻衣的女子在里面穿行着,宽阔的院内满是长长的竹蒿,其上晾满了白布,那女子从苎麻丛中走了出来,她的发丝中已然夹杂些许白发,她轻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在看见坐在门槛上身穿一袭黑衣的男子时,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苎麻,“煜儿来了。”
“娘亲。”东方煜轻起身,抬步走近那女子,“听说,外祖父派人来过,为什么不走?”
“走去哪?”那女子浅笑,转而移步走到一白布前,抬手将其翻晒过来。
“只要能离开这里,哪都好。”东方煜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轻皱眉。
那女子轻摇了摇头,“傻孩子,娘亲若可以离开,早就离开了。”
“你就这么放不下他吗?哪怕他已经这样对你。”东方煜冷声启口,眸中满是不解。
“嗯。”那女子轻点了点头,“我想,这辈子我大概当不了一个好娘亲了。”
东方煜轻咬牙,抬手将面前的竹蒿推倒在地,未干的白布掉落在地,染上了灰尘,“娘亲,终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你现在的固执有多不值得。还有,你知道吗,他要为三哥选妃了,多讽刺啊。”
语毕,东方煜踏着白布走出了院落,他轻靠在墙上,透过虚掩的木门看向静立在院落中的女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娘亲,那个负心人,当真值得你放弃一切吗?
那女子缓缓的蹲下身子,抬手拿过一根苎麻,想要抽出其芯,却被并不锋利的叶边划破了手指,她低眸看着自己这双早已长满老茧的双手,轻笑出声,有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伤口处,钻心的疼。
“他要为三哥选妃了,多讽刺啊。”
煜儿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了,可原来还是做不到。
“皇后罗氏贵为一国之母,本应母仪天下,为女子之表率,然今残害皇嗣,故废除皇后之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钦此。”
十年前,煜儿刚满八岁,她正想与皇上商讨煜儿生辰该如何筹办时,突来的废后圣旨将她置于寒窖之中,她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皇上亲自颁下的圣旨,于是不顾一切的跑去理论。
可是当她踏入养居殿时,看见的却是看见皇上正安慰嘤嘤哭泣的宁妃,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输了,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在那一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她用尽全力去爱的人没有选择去相信她,这是比将她打入冷宫更加严重的酷刑,从那时起,她便再也不曾踏出冷宫一步。
东方煜靠在墙角看向院内蹲在地上的女子,许久,终还是起身推门走了进去,“疼吗?”
“煜儿,对不起,娘亲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了。”罗绮抬眸看向东方煜,眸中满是愧疚,她一生为爱而活,却忽略了最亲的人。
东方煜抬手将罗绮扶了起来,轻抿了抿嘴唇,微微上扬的丹凤眼中涌上一丝心疼,他浅叹了一口气,抬眸直视罗绮,“我从未奢求过任何,也从未责怪过娘亲,只是有些为娘亲觉得不值。”
不过,没关系,我会将本属于我们的给夺回来的。
“傻孩子,他没有责罚于你,娘亲已经很感谢了。”罗绮浅笑着抬手轻抚了抚东方煜的头发,她虽已年近四十,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她很美,近乎妖冶,她眼角处的那颗红痣,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悲伤,东方煜长得这般绝美,原来是遗传了她。
“呵,原来如此,我倒宁愿他狠狠责罚于我,这样也能让你死心。”东方煜轻松开扶住罗绮的手,冷笑着启口,语毕,转身离开。
罗绮看着东方煜的背影,眸中涌上浓浓的悲伤,她俯身扶起了地上的竹篙,将白布一一拾起,有血渗在了白布上,他的利用,他的虚情假意,他的绝情,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让她去恨他,可是她做不到,所以明明这里已经是一所牢笼,她还是无法离开,因为这里有他。
宣若宫内,一身穿深紫色衣裙的女子静坐在蒲团之上,殿外响起轮椅的声音,她放下手中的佛珠,抬眸看了过去,“辰儿来了。”
“儿臣见过母妃。”东方亦辰浅笑着朝宁妃俯首。
“你们都下去吧。”宁妃轻摆手示意候在一旁的侍女门离开,起身走到一木椅旁,抚裙坐下。
“母妃,对于父皇想给儿臣选妃一事,您怎么看?”东方亦辰见侍女全部离开后,才轻启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