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等着最后的判决,郑延卿的内心是出奇的平静,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事到如今还可以这样的平静,这个样子的自己,是很多年前才有的。
所有人看到郑延卿现在的样子,都是突然沉默了下来,目光静静地在郑延卿和萧铃儿两个人之间徘徊着,却都不发一言,只是等着萧铃儿的最后的判决说出口。
萧铃儿不言不语,只拿一双漠然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郑延卿,从头到尾,来回的,反复地看着,仿佛是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了一样,看的格外的认真。
大家都很是不解萧铃儿的这个行为,除了图布新一个人。
图布新蹙起了眉头,他知道萧铃儿此时的心情并不会怎么好,一定很是难受,他与萧铃儿这么长时间的联系交流,让他从某种程度上,可以比郑延卿更多的了解了萧铃儿的这个人。
萧铃儿不知道为什么,从之前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对待郑延卿很是残忍。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的话,萧铃儿似乎完全不在乎郑延卿的死活,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萧铃儿这样对待郑延卿,其实自己更是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情绪是越来越消极,病也是常常就发作了,经常把他和小蓝吓得不行,但是萧铃儿自己却并不怎么在乎,萧铃儿的这个模样把他和小蓝气个半死,但却又无可奈何。他们两人都知道,如果说萧铃儿认定了什么,就再也没有回旋的可能了,所以他们索性也不再劝她,而是陪着她,让她不要觉得孤单和难过,这样就好了。不过,虽然萧铃儿的表面上看不出来忧伤痛苦什么的,不过图布新通过她无意间的锁眉就可以看得出来,萧铃儿,过得并不好,她活的很痛苦。而那痛苦的源泉在何处?图布新看出来了,她虽然疯狂虐待着郑延卿,但是郑延卿的很多重要部位,萧铃儿都没有下手去摧毁,尤其是那双抚琴的手,更是视如珍宝一般的护着,没有触碰一星半点。平日里,虽然没有给郑延卿提供换洗的衣服什么的,不过每到寒冬腊月,或者天气分外炎热的时候,萧铃儿给郑延卿的衣服和食物都不会太差。
郑延卿就是萧铃儿的心病,除了郑延卿,无人可以医治萧铃儿的病,可是,萧铃儿却拒绝这味良药,继续一个人承受着折磨。
他,该怎么说他们两人之间扭曲的爱情呢?索性,他也只是笑笑,毕竟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作为一个外人的他,无权插手,更不能简单地评论谁对谁错。
他们两人,都没有错,错的只是,遇见了彼此,爱上了彼此,仅此,而已。
萧铃儿看了郑延卿很久很久,久到似是忘记了时间一般,让人无奈,但又觉得格外的心疼。
萧铃儿收回了目光,良久之后,轻声说道:
“从即日起,撤掉郑延卿琴师一职,打出宫去,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宫中一步!不准再出现在京城中!”
萧铃儿的话一出口,众人骇然。萧靖立刻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抓住了萧铃儿的胳膊,哽着声音哭着哀求。
“铃儿姐姐,我求你了,不要赶爹爹走!至少,至少不要是现在啊姐姐!冬至……爹爹会死的!”
小蓝也不禁为郑延卿求起了情。
“是啊,皇上,您看现在天寒地冻的,郑大人在这牢狱中被囚禁了多少年,这样甫一出去,郑大人真的会被冻死在外面的!”
图布新虽然气郑延卿是自己的情敌,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了,倒是觉得郑延卿是分外的可怜,于是也为之求情了。
“萧铃儿,这天寒地冻的,郑延卿这样出去,怕是唯有一死,这样的话,倒是让外面的那些看你不爽的人占了便宜,无非是说点关于你的冷酷的话,但是流言可畏,你一定不要将自己置身于其中,这对你并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你可一定要听我的劝告!”
图布新说的是实话,任何一个君王,都尽量不要被流言蜚语缠身比较好,万一被缠身了,就算你是君王,就算你是皇上,也一样的做不到彻底地清洗干净。
尤其,萧铃儿还是个女皇帝,那么流言蜚语的压力会更加的大,说出来的流言蜚语只会更加的恶心而已。
萧铃儿仿若没有听到他们求情的话语,依旧是那个样子,只不过现在是看着郑延卿的。
萧铃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对着郑延卿道:
“郑延卿,你了还有什么要求?还想要说什么话?你有什么要求,朕尽力而为地答应你的要求,想要说什么话,朕也奉陪着。”
郑延卿低着头,闭着眼,一直一直地笑着,不言不语,神态动作宛如是一个疯子,疯疯癫癫,呆呆傻傻,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已经疯了,还是说,只是一个发疯的瞬间,第二日就会好了那样。
萧铃儿一脸淡然地看着郑延卿在那儿止不住地笑着,面上不动声色,内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曾经的郑延卿是有多么的优秀,多么的招人喜欢,大家都是知道的,有目共睹的,然而今时今日,在被自己囚禁了三年之后的郑延卿,早已不是旧日模样,如今的他,已经处在了濒临奔溃的边缘,只要自己稍稍再加一句过分的话,郑延卿将从那个边缘落下,落到万丈深渊的最底部,那样的话,她会成为罪人。她不怕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只怕,内心的愧疚会将她逼疯了去!
可是,老天爷,请原谅她吧!她,也是迫不得已才要这样去做的啊……
郑延卿依旧笑的疯狂,但是并没有去阻止他,没有人阻止他疯狂的笑声,大家都是在一旁看着,或是抹着眼泪,或是止不住地在一旁抽噎着,或者是在一边儿叹着气,惋惜着这个琴师悲惨的遭遇。但是,没有人去阻拦,大家投向他的目光中,有怜惜,有心痛,有温柔,有难过……有那么那么多的东西,就是没有一个告诉郑延卿,叫他停下来,停止他的疯癫的行为。
笑了一阵子后,大概是觉得无趣,又或者说是笑累了,郑延卿终于停止了他疯狂的行为。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星星点点的泪,郑延卿睁开他那双疲累的眼睛,睁开后的眼睛里,和面上一样,都充斥着吟吟笑意。
“陛下,当真是草民说一个要求,您就答应草民一件吗?”
笑吟吟地仰视着一脸漠然的萧铃儿,郑延卿突然不怕了。
是的,有什么好怕的呢?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萧铃儿啊!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这个叫做萧铃儿的人,都舍不下心来,从真正意义上来蹂躏虐待他,从自己的手便可看出,萧铃儿对自己不是不爱了,不是不要了,而是另有原因的。
她知,他懂。
他知,她亦懂。
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铃儿听着郑延卿的话,点点头,“是,什么要求都可以,唯有‘留下来’和‘带我走’,这两点恕我不能够答应,剩下的,皆是可以的。”
“原来是这样子……”郑延卿笑着点点头,脸上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的难过,没有一星半点的埋怨神色,只是单纯的笑着,感觉似乎很是高兴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很是难过。
心疼郑延卿,事到如今还要用一种很是开怀的表情1来对待大家,对待这件事。
这件事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对郑延卿来说,都是一个不公平的事情,真的是很为郑延卿感到难过。
“那皇上,请您随我来一下吧!”郑延卿笑吟吟地一指旁边的一等闲杂人员,意思萧铃儿懂得,他只是有些话想要单独对她说,他不希望其他人在场。
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的过去,两个人的故事,哪能让别人参与其中呢?这明显很是犯规。
萧铃儿不打算让这个样子的郑延卿去别处,只能挥挥手,示意图布新,萧靖和小蓝等人先离开这里。
“你们去外面等着,朕一会儿就出来。”
注意到了萧靖的依依不舍,萧铃儿这才开口说了话。
其他人听到萧铃儿的话,这才一个一个慢吞吞地出了去。
“有什么话你想要对我说?”萧铃儿对郑延卿改了自称,去掉了“朕”,用上了“我”。
这是对待郑延卿时的,独一无二的自称。
“铃儿,”郑延卿唤了她一声,在萧铃儿看他的时候,他开口讲道:“铃儿,你可否唱一曲当年我们一直很喜欢的,我们两个人一起谱的那支曲子?”
那个曲子……吗?
萧铃儿突然有些恍惚了。那支曲子,是她当时及笄时,郑延卿为她谱的曲子,她填了词,两个人便就此爱上了这首曲子。而他们的爱情,也从那时候真正走上了正轨。
这些记忆,有多久没有忆起了?这首曲子,她又是有多久没有哼唱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