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该着女一号和心腹下属男二号在帐篷里谈论军事，运筹帷幄。
剧情是男二受伤，女一理所应当得嘘寒问暖，寒暄一番。
从准备摆位一直到拍摄开始，全都相安无事。剧组的人看在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暗想导演这段时间来的脾气终于见了成效。别扭二人组翻然醒悟了。
“Action！”随着导演一声令下，拍摄也正式开始。
两人相对一鞠躬，算是问候过了。
“不知叶将军伤势如何，有无大碍？”向湉一边说着，一边去给小鹿斟茶，并不看他。
“承蒙将军关心，好多了。”小鹿回复，语气平淡。
突然向湉斟茶的手一抖，茶水滚了出来，浇到了手背，手反射性地一颤。
小鹿见到这一情景，果然不再淡定，眉心一皱，好像要从座位上蹦起来，好歹忍耐住了。
这一段儿是剧本里没有的，所以也没有相应的台词。算是意外。
一般情况下，导演都会喊卡。因为破坏了剧本的节奏。
大家也都倒吸一口冷气，想着肯定又要重新再来。
我也预感不好，偷偷撇了一眼张大导演，却发现他正看的入神，似乎并没有要喊卡的打算。
这不符合张大导演的风格啊，他向来敬业，绝对不会姑息这种事情的！
一时奇怪，但是也顺着导演的眼神，继续往下看着。
“叶将军既知危险，当初为何不率兵撤退？”向湉紧紧握着刚刚烫伤的手，装作无意说道。
小鹿似乎有意无意地撇过去看着向湉的手，冷声说道，“将军是责怪末将草率，让三千大军枉死么？”
语气高昂，听着让人感觉不是滋味儿。
不知大家如何想，反正这一刻我是有点儿跳戏，仿佛在说话的不是威风凛凛震慑四方的叶淮大将军。而就是小鹿，那语气实在是太熟了，丫平时跟人吵架置气的时候就这德行。
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这样好还是不好。反正一直到现在，导演都还没喊卡，也算是他们俩保持的最好成绩了。
不过说句难听点儿的，对不对都不关我个小角色的事儿啊，就算戏有问题，烦恼的不是张大导演嘛，要重拍更是小鹿这两位的事儿，关我屁事？
我就那么胡思乱想着，一边儿就看着他们继续演戏。
小鹿接下来又说道，“不知我们陷入为难之时，你又在哪儿？怕是快活的很吧……”
“你……”向湉蹭地一下站起来，死死盯着小鹿，咬牙切齿的，好像心里有天大的怒气无法爆发。
我居然被向湉这个阵仗吓了一大跳。
按说我知道戏内容的，不应该反应这么大的，不过向湉这样确实很吓人呀！
“我怎么了？”小鹿的脸上隐着一丝报复的快感，端起了之前向湉为他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向湉终于忍不了了，冲着小鹿怒吼。
小鹿立刻扭头，目不转睛地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我明白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我难道还不够明白么？”
嗯？此时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这都些什么词啊，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可是真要说，好像我也说不出来什么。得，我这智商不行啊。
正巧编剧站在我身边，我偷偷问他道，“这剧本是不是有些问题啊？感觉怪怪的……”
大肚子编剧本来抽着烟着呢，这时候扭头看着我又狠狠吸了一口才说话，“你觉着有问题就对了……”
有问题就对？
“啊？什么意思？”有问题他作为编剧还这么淡定，有问题导演怎么一直都不喊卡呢。
我越想越奇怪，只听那编剧冷笑一声，“这他么压根就不是老子剧本上写的……”
什么？我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胖编剧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两个人是念错词了还是怎么回事啊？
我去，念错这么多词编剧半天不说话，导演也不管？
我看看演戏的小鹿两人，又看看编剧，瞠目结舌。
“呵，又特么得改了，哎，呵……”编剧喃喃自语，正好抽完一支烟。
我正在纳闷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突然听见向湉爆发性的一声吼，“鹿远……”
声音相当哀怨。
我的注意力瞬间被抓回了镜头下的他们。
向湉双手扶着桌子，双目怒视着小鹿，眼角隐约还有泪光。
小鹿似乎并不为所动，撇她一眼，随意厌恶地转过头去，“没意思……”
“没意思。”三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真的很那么“没意思”。那点儿厌烦，不爽全都达到了极致，当然，还有一点黯然。小鹿也表达地很到位。
哎，本来拍着戏呢，好端端地，这两人就出戏改词了。出戏就算了，改词也算了。但是还吵了起来，这也可以载入历史史册了。
现场逐渐变得哗然，琐碎的声音也慢慢地掩盖了一切。
小鹿和向湉的关系我也才知道不久，此前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过。甚至都没有被媒体偷拍过。
但他们俩如今这么一闹，反正在场的吃瓜群众是全部知道了。大概不久之后，媒体们就会收到消息。现如今话题人物鹿远怕是又多了一个劲爆消息。
唉，我都不敢往下想。如果公众知道，鹿远居然和所谓的后台女王向湉有一腿儿的话，怕是形象又要下跌不少吧。虽然现在就够惨的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小鹿，他依然淡定，表现地风淡云轻。相反倒是向湉，脸上的悲伤一览无遗，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带着那副表情，实在是让人心疼。
小鹿依旧坐在那里，自斟自饮那一小壶茶。虽然我听道具组的小姐姐们说过，不管吃的还是喝的，只要是道具，都有可能是准备好久了。所以能不吃的就不吃，能不喝的就不喝，不吃不喝方能保平安。
眼下这情况，难道小鹿那壶茶是例外？我不由得在心中产生了疑问。
看起来悲伤欲绝的向湉似乎正欲拔腿离开。
但是要知道，开机到现在，就是发展到这种局面，导演都还一直没有喊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是导演脾气又上来了，这次是打算彻底放弃我们这个糟糕的剧组了么？
我去，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啊，我可不想这样。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导演，嘴里自言自语，“千万别发脾气啊，千万别又罢拍啊……”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世音菩萨，哦还有佛祖……管是哪个神仙，保佑我一下吧……
不是我迷信，实在是过日子不容易呀，我不就只能战战兢兢希望能保住我的饭碗么，谁让我是个小人物呢？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念叨，胖子编剧出声了。
“不会的……”胖子编剧扔掉了这也不知道是第几根烟，踩了一脚，径自走开了。
我瞅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能看来看去的。
“你们两个，过来……”张大导演突然发话了，朝着向湉和小鹿说道。
导演的脸色出乎意料地没有想象中难看，他看着二人似乎还有点笑意。
笑意？不会吧，我宁可相信我眼瞎！
不过刚才胖子编剧又说不会，难道有什么问题？大人物的想法我真是不懂啊！
只是，老板好才是真的好，导演高兴我跟着高兴，有饭碗啊！
就是希望那两位大爷能对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情绪体恤一二。
小鹿和向湉虽然情绪都不佳，但还是过去了。
我有些担心，虽然也说不清担心什么，也许是担心张大导演放弃我们，也许是担心小鹿的角色又有可能丢，更可能是担心自己极其珍惜的机会最后又什么都没了。
所以，我也偷偷地跟着过去了。
张大导演的心情并不糟糕，他走在前面和沈可风一道，甚至还有说有笑。
这也许是好兆头，但也可能是暴风雨前奏。
不过，不管是哪种，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跟着，默默祈祷，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吧，真要到了倒霉时候，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呢？
“你们俩是情侣吧？”我听见导演冲他们发问。
“不是。”两人都立刻回答，好像都很急于否认。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我都看出来了，更别提别人了……
张大导演和沈可风都哈哈大笑了几声。
小鹿两人表情挺羞窘的，似乎都不愿意承认。
“我说，咱们年轻那会儿也这样么？”导演说。
好嘛，追忆青春起来了。
沈可风回答，“是这样，也不这样。”
我瞅瞅沈可风，不明白他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就有人帮我问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导演奇怪了，瞅着他问。
“你当初可是围着女人打转，虽然一脸农民相，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对付小姑娘可不是个东西，从来没这么傲娇过……”沈可风如此评价张大导演的当年。
****，这消息可真劲爆！原来张大导演还干过这种事情？还有沈可风可真是门儿清啊！
我瞪大眼睛竖起耳朵，专注地捕捉起了八卦。
张导演面对这样的挖苦，也不甘示弱，回讽他说，“你小子当年可是跟这孩子一样，臭屁的很，搞得好些小姑娘为你哭哭啼啼的……”
说得好！我在心里都忍不住替张导演喝彩啊，小鹿这家伙可不是臭屁么？那个臭脾气，都不想伺候啦！得亏是有张好脸。
这么想着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小鹿，真是长得好看啊。不知道沈可风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小鹿这么好看。
沈可风瞪他一眼，大声嚷道，：“老子就是比你能耐……”
看他们俩说的，我都好奇当年到底是谁更能耐了。
不过，这似乎对这两位本身已经不怎么重要了，只是老朋友的拌嘴。
两人又彼此笑了几回，回忆了一下早已远去的当年的花花岁月。
小鹿无意听他们插科打诨，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便直接问导演，到底有什么事？
这话也就他敢说，大牌呀，我在心里直叹气，希望别把张大导演气着了。
张大导演看着他，将他仔仔细细看了好几个来回。
我心说能看出来个什么不？只能说大导演的心思我不懂。
“我就是觉得你们这些小年轻可有意思，怎么了，小情侣吵架？”导演一本正经地问道，脸上还真写满了好奇。
我在一边听的苦笑不得，万万没想到我们一脸褶子那么严肃正经的张大导演，居然还有一颗八卦之魂在体内熊熊燃烧。
可惜了，这两人……唉，不说了。
我都替他们可惜，不过我哪儿管得着呢，只能继续听着吧。
“不是。”小鹿也很严肃正经地回答。语气不刻意，不掩饰，不夸张，冷冷静静的“不是”。似乎让人不容置疑。
向湉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我也看不出来这位是个什么想法。
导演和沈摄影师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竟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女友……”小鹿补充说道。
好家伙，真是够大喘气的，我都替张大导演和沈可风心疼！
向湉立即回头，狠狠地瞪着他，目光犀利，仿佛刀子一般。
小鹿并没有给人缓冲的时间，继续说道，“这位现在和袁征袁大总裁是男女朋友……”
一言既出，震惊四座。
之前听说袁征喜欢向湉，不过这么快就真的在一起了？说实话我都很惊艳。
不过袁征，这对张大导演和沈摄影师来说，可一点儿也不陌生。这部电影的主要投资人之一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向湉就是袁征提出来的，硬性要求她作为影片女主角。
张导和沈摄影师二人对于主角如何会定为向湉，再清楚不过，心里跟明镜似得。
所以小鹿此言虽然一开始让人觉得意外，但也非常令人信服。
“看来现在还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张导顿了顿，看向旁边的沈可风，感慨道，“我们老了……”
沈可风好像就淡定多了，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说。
“好好拍戏吧，你们别再给我瞎搞。”张导吩咐。
“让胖子改剧本的，还改不了……”沈可风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