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时以为他们要回到刚刚的城堡里去品酒，想着刚刚空腹顶风过来已经累的够呛，现在再走回去，恐怕又要忍饥受冻一下。
没想到，程怀并没有往回走的意思，而是牵着她，一路往葡萄园深处走去。
在田畦尽头，秦时时看到一个玻璃房子，圆形的拱顶，门框都漆成白色，里面遮了细沙的帷帐，有些看不真切，好像是有人影。
“那是在葡萄园边建的一处花房，专门休憩用的，夏天的时候喝下午茶，可以把那些落地玻璃门都拆掉，就变成了一个凉亭，现在冬天，所以门窗关严，和暖房没什么分别。”
“很像我们龙源别墅的阁楼呢。”秦时时笑了笑，找回一些熟悉感。
“是，很像。”
程怀不经意地回应了一下，其实秦时时不知道，这个暖房，就是他找人特意按照龙源别墅的花房样式，设计修建的，上周才刚刚完工。
进了暖房，秦时时果然舒适了很多。
这里装了双层玻璃，还有地暖设计，看着四周怒放的蝴蝶兰和剑兰，能感受到这里还真的是四季如春。
“哇，这是。”这里面最吸引秦时时的，其实并不是房子和那些花卉，而是摆在小茶几桌上的美食和冰酒。
老管家已经站在旁边，等着随时听候吩咐，桌子上是乳酪和香酥饼干，搭配品酒的标准甜点，当然，还有鹅肝酱和鱼籽。
“嗯，真得比一般的葡萄酒好喝呢。”秦时时尝了一口冰白葡萄酒，竖起大拇指对程怀笑了笑。
虽然她说的是中文，但是从动作和表情，老管家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
“太太，这批酒可是先生的私藏，当年拿出来一瓶拍卖过，可是拍出了天价的。”
他用法文做了说明。
秦时时好奇地看了看：“天价？多少钱？”
“三十二万，欧元。”
“唔，咳咳。”秦时时差点儿没呛着，“这一瓶，三十二万欧？”
那就是三百多万人民币啊。
程怀却生气地瞪了管家一眼：“太太在品酒，不要惊着她。”
老管家很抱歉地点了点头。
秦时时却把酒杯放下说：“那我刚刚呛到的那一口，岂不是几万块钱就没了？”
程怀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拍卖吗，本来就是图个彩头，不说明问题。”
“可是这酒确实好喝，带着点儿蜂蜜的香气，比一般的葡萄酒味道也醇厚，如果真的上市，的确价格也不会低吧。”
“嗯，你品得很认真啊。”程怀又给她续了一杯，他没想到秦时时对葡萄酒还有这样的研究，不过想了想也是，当年盛时秦家也是B市的大户，又有莫子谦的照顾，她应该不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儿。
秦时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边呷了一口酒，一边在心里慢慢琢磨，她怎么能这么准确地评价一款酒的味道呢？
她说这款酒比其他葡萄酒味道要醇厚，难道她之前，尝过其它的葡萄酒么？
“时时。”
程怀看着她发呆的样子，知道她又要陷到回忆的危险境地里，赶紧把她的念头拉回来，在黑面包上涂了点鱼子酱递过去。
秦时时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摆了摆手说：“我不吃鱼子酱，受不了那个腥味儿。”
等等，这句话一出，秦时时心里又是一颤。
她之前有吃过鱼子酱么？她并不记得啊。
按照程怀的说法，她只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普通孩子，从孤儿院出来以后，连大学都没考，直接进了护校，然后成了实习小护士。
这样的经历，怎么可能接触过红酒和鱼子酱这样高端的食物。
可是她的印象里，明明就对这些了如指掌啊。
“阿怀，我们之前，是不是吃过这些东西？”
“怎么了？”
“我总觉得，对这些食物，好像很熟知，好像之前的生活中，接触过。”
“我们蜜月的时候，也是在欧洲，虽然不是在法国，但是也接触过这些，所以你有印象很正常，不要胡思乱想。”
对于这个解释，秦时时一点儿也不能买账，就算蜜月的时候，她吃过这些东西，也不能有这么熟悉的感觉。现在她的状态，总觉得怪怪的。
“如果吃不惯这些，我们干脆去街上逛逛，吃点别的怎么样？老是在园子里，我怕你会很闷吧。”
程怀赶紧提议，这个时候的秦时时已经对自己身体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秦时时的念头果然被他拽了过去，想了想说：“去街上？你是说，去巴黎市区的街上么？”
程怀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现在只要能让秦时时转移注意力，去哪儿都行，反正这儿是法国，不可能随便碰上熟人。
秦时时的兴奋点被击中，开心地站了起来，揽过程怀的肩头，突然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笑着说：“太好了，我前几天还在看梵高自传，特别羡慕他们一群文艺先锋在巴黎街头咖啡馆聊天喝咖啡。要不，我们今天也去体会一下吧。”
说完，她转身去穿外衣，特别心急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午餐。
程怀却走了神，因为刚刚秦时时轻轻放在他脸上的吻。
从暖房出来，走过灰黄的葡萄园，穿过已经颓败的蔷薇墙，直到返回了绿色如春的前院，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加快了好几拍。
这种悸动，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从蓝影死后，他的心就没再因为任何女人有过波澜起伏。
商场也好，酒场也罢，都是假面应对，逢场作戏。就算看上了美色，也只是露水姻缘，好一阵子，就自然淡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直到开着车离开酒庄，程怀还已然不能从这件事里抽出心神。
他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了么？
他深深叹了口气。
“不应该，除了蓝影，除了自己的初恋，他绝不会把自己的心交付给任何人，更不要提，是眼前这个被自己当做筹码和人质的女人。”
这样想着，程怀转头看了看副驾驶上的秦时时。
她仍旧一脸纯真灿烂，丝毫没有窥见自己如此深陷的想法。
她看着车窗外，眼眸清亮干净，好像是一尘不染的灵魂。
佛家说，眼为心机。
她这么干净，这么美好，的确，不适合做一枚棋子。
从酒庄到市区，车程并不近，所以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两人决定吃一顿中晚餐，就从这时坐到晚上，打发时间也是一种浪漫。
对这条街区，程怀还是比较熟悉的，他挑了一家西餐和咖啡都不错的馆子，和秦时时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请问二位想点些什么？”
侍者穿着板正的白衬衣走了过来，给他们放好菜单，很礼貌的询问。
秦时时的法语很自然地脱口而出：“我们还没有吃中饭，请您介绍一下今天的例菜可以吗？”
侍者笑了笑，开始介绍菜谱，说完之后，还加了一句：“最近我们店里换了新的咖啡师，我建议您可以尝尝他的手艺，真的会不虚此行哦。”
侍者的亲切让秦时时感受到很舒适，从善如流地点了一份招牌菜，还有一份焦糖玛奇朵。
程怀也顺着她点了菜和咖啡，两个人等餐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因为这时候不是用餐高峰期，所以菜上的不慢，两人聊着聊着，这顿迟到的午餐已经差不多吃完了。
咖啡端了上来，还没尝到嘴里，秦时时就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
“这是耶加雪啡的咖啡豆吧？”
这句话刚出口，侍者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地说：“夫人，您这是好嗅觉啊，这样一闻就知道。”
秦时时笑了笑：“这个产区的咖啡豆，果香很浓厚，喝过的人几乎都会爱上，你们咖啡师用这里的咖啡豆，真的是很有品味啊。”
说完，她端起杯子尝了尝，味道调得刚刚好：“真棒，一般人会吧焦糖玛奇朵做的特别甜，掩盖很多咖啡的苦味，但是你们的咖啡师做的恰到好处，不是遮掩，而是让甜苦两种味道相得益彰。”
“夫人，您真的很会品咖啡啊，我应该代表咖啡师，谢谢您。”
侍者很礼貌的鞠了一躬，秦时时却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别别，这么好喝的咖啡，应该是我来感谢才对。”
“好啦，二位都不要客气了，这样，我代表我太太，去吧台见见这位咖啡师，顺边致谢一下，好不好？”
程怀微笑着站起来，很绅士地出了座位。
秦时时也觉得这很妥当，感激地点了点头，看着程怀跟侍者去了吧台。
她坐下来，继续舒心地品自己杯里的咖啡。
“时时，秦时时，真的是你哦，哦，我的神啊，我的上帝，居然在这里也会碰到你，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怎么说？对，缘分，我们真有缘分。”
秦时时刚刚喝了一口热咖啡，就被这一句一惊一乍的话差点儿呛死。
她抬眼看了看才发现，一个金发的法国帅哥站在自己面前，表情夸张得可以去上台唱戏了。
见秦时时抬眼看自己，法国帅哥赶紧坐了下来，拉住秦时时的手说：“天哪，在街上也能撞上，时时，我们真是应该为这个缘分干一杯，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法国，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秦时时一头雾水地盯着他好久，才撇了撇嘴吐出一句：“对不起，我们，认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