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的量还是挺大的，我看了两天，信息很琐碎，而且有很多是日文，这些是整理出来的有效文件，你大概看看。”
苏垚把一叠文件递了过去，秦时时接过来，两个人就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坐下，开始了探究过去的一场对话。
“这样看来，盛时的确是我父亲。”秦时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是顿了顿，她还是开了口说，“是我父亲窃取的一个公司。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是外界还是我们家里的人，都只把他看成是一个勤劳精干的企业家，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英雄，可是。”
秦时时有些哽咽，她难以在心中给父亲的形象做翻转，毕竟关于他所有的回忆，都是那么美好。
苏垚叹了口气：“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是自古都有的道理，伯父当时，应该也是为了公司的发展，迫不得已吧。”
秦时时低着头，眼神愣愣地看着地面，语气冰冷地说：“人命，这可是人命，有什么原因能让人命担得起‘迫不得已’这四个字呢？毕竟是他买凶杀人在前。”
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下去，胳膊肘担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文件上的确写的很明白，秦国庭之前在马来和一个货车司机签过协议，司机有个私生女，因为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秦国庭愿意出四百万人民币，司机接受了自杀式袭击的计划，干掉了宇文陆，算是给自己的女儿以命换命。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宇文陆呢？他们之前不是合作关系么？就算意见相左，也不至于一定要除之后快啊。”秦时时摇着头，实在想不通。
苏垚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多时候，开始是合作的伙伴，后面会因为利益分这个摊不均，迅速变成仇人，你看这儿，宇文陆在这个时候已经打算从大陆撤资了。”
苏垚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文件：“这是上一次金融危机的时候，宇文陆大概是打算用盛时的钱去补他在东南亚的亏空，这个文件，你再看看，伯父这时候应该是有投资方面的把柄在他的手上了。”
“所以，这不是简单的意见相左，这其实是，杀人灭口。”秦时时看完了文件，双眼一闭，觉得自己还不如不如不要知道真相。
“时时，还有一件事，我也跟你说。”苏垚把文件整理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又开了口，“你还记得，于建国和林籍怀都跟你说过一个人么？”
秦时时抬起头，纳闷地看着他，苏垚抿了一下唇说：“宇文陆的妻子。”
“你是说。”秦时时想了想，“山口明子？”
“嗯，她虽然是日本籍，但其实是个中国人，一辈子只去过一次日本，是在上大学的时候。”
“为什么？”
“不太清楚，这些文件上说，她是日本大财团的私生女，当年回去认亲，大概失败了，只是给了她一个日本国籍和几百万美金，并没有给她什么名分，她和宇文陆当年也是靠着这些钱，在东南亚起家赚钱的。”
“不是说她后来精神不太正常，又染上了毒瘾，已经去世了么？”
“她是宇文陆当年最后的亲人，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宇文陆就再没有家人了，可是，你看，这里有一个医院的出生证明，他们应该是，有过一个孩子。”
“孩子？”
“嗯，这个医院我也查过，在马来西亚，是个私人医院，当年的很多档案在一次失窃中遭到破坏，这个出生证明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说，现在这家医院查不到这个孩子出生的档案原件了。”
“那这个孩子呢？是死是活？”
“不知道，这孩子当年被日本财团接走了，没有留在山口明子身边，当时的经手人留了个心眼儿，复印了一份文件，只留下这个线索。”
秦时时顺着苏垚的手指看向一个文件，那里在接收人一栏中并没有填具体的名字，只是写了一个小小的中国汉字“莫”
“这是？”
“顺着这个线索我查了一下，最符合情况的就属总部在日本的莫氏国际财团了。”
“你的意思是，山口明子是莫氏财团的私生女？”
“应该是这样。”
“那么。”秦时时突然心窍一开，随口问道，“莫氏，和莫子谦有关系么？”
苏垚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
秦时时想了想说：“如果说，莫子谦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她才刚刚说到这儿，苏垚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莫子谦就是当年山口明子和宇文陆的儿子，那么他对秦时时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能够解释了。
他和秦时时结婚，是为了接近盛时集团，之后一连串的商业打击，更是为了击垮盛时，气死秦国庭是为了报当年的杀父之仇，这些都是非常严密的逻辑线索。
“但是。”秦时时摇了摇头，觉得里面还有些问题，“如果他只是来复仇的，为什么不在盛时快倒的时候干脆让它破产？为什么还要陷害姐姐？还有，爸爸已经去世，盛时也已经姓莫了，他为什么还不肯和我离婚？”
“因为。”苏垚心里好像被人重重砸了一拳，他很清楚，莫子谦的这些行为，只能用一点来解释，那就是，“他爱上你了。”
“嗯？”秦时时歪着头，看着苏垚。
苏垚苦笑了一下，站起来说：“时时，莫子谦也许最初和你在一起，真的只是为了接近盛时，可是，后来他做的这些事，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我想等他醒了，你该好好和他谈谈。”
秦时时还停留在震惊地阶段，看着苏垚起身要走，她有些发愣。
苏垚接过她手里的文件，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时时，这些东西不能作为实证，只能供我们拼凑出一些事实，关键还是要问问莫子谦，也许他才是真正的知情人。”
秦时时点了点头，苏垚伸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他拍着她的后背说：“没关系，我之前答应你的话，一直都会遵守，你和莫子谦如果真的做了了断，我希望自己是你第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好吗？”
秦时时张了张嘴，却没有吭声，她还没有收拾好自己七零八落的心，还不知道怎么来应对苏垚这个坚定而长情的告白。
苏垚走了以后，她又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她还无法回去面对莫子谦，爸爸的死，宇文陆的死，在她的脑海里重合在一处。
难道莫子谦真的是宇文陆的孩子？真的是为了报复接近她和盛时的？
莫子谦是不是在报复的过程中对自己动了情？不然他为什么对秦家所有的人都动了手，唯独留下自己呢？为什么又在危难的时候选择不顾生命地为自己挡枪？
“太太，外面风大，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秦时时没有发现，沈青这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她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冲沈青尴尬地笑了笑说：“我都没注意你过来，那个，莫子谦醒了吗？情况怎么样？”
“他。”沈青支吾了一下，“他还没醒，您先回去吧，这会儿该吃饭了。”
秦时时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沮丧地低了头，过了好久，才苦笑了一下，冲沈青点了点头，往住院部的别墅走去。
“那个，太太，我。”沈青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实在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快走了两步赶上她说，“莫总他，您知道，按理说，他早就，应该，醒了的，您，那个，您还是先回去吧，我去给您拿饭去。”
秦时时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沈青反常的表情，不成句的话，早就已经暴露了隐含的意思，她转念想了想，这些天曹医生并没有采取特殊的治疗手段，也没有像之前说的加大药量。
照这个情况看，莫子谦应该是，一直在装昏睡。
“按理说？”秦时时停了脚步，转身歪着头看了看沈青，忽闪了一下眼睛问，“按理说，莫子谦是什么时候就应该醒了呢？”
“啊，是，昨天，不，前天，前天晚上。”沈青的音量放到了最小，说完还抬起头，悄悄看了看别墅区二楼莫子谦病房的方向。
秦时时舔了一下唇，低头想了想说：“哦，既然这么早就应该醒了，那现在老这样躺着也挺难受的吧，这样，今晚你帮我多拿几个菜过来，我吃完有力气，好帮他翻翻身，怎么样？”
“额，好，太太您想吃点儿什么？”
沈青听说秦时时要点菜，心里一阵高兴，这么多天了她都愁眉不展，不思茶饭，现在知道莫子谦醒了，好不容易开了胃，一定要多吃一些。
秦时时撅起嘴想了想说：“我要吃，千层榴莲酥，腊味萝卜糕，烧鹅饭配梅子酱，上汤一品素，鲜局帝王蟹。”
秦时时点了十几样，沈青愣了愣，拿出手机一个个记了下来，心里纳闷儿：这么多，太太吃得完么？而且，这些菜，南北搭配，中西有别的，也不是一个风格啊？更重要的是，好像，都是莫总喜欢吃的啊？
